[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1
黛玉听他话中并无怒气,便壮着胆子回道,“小女年幼无知,多谢皇上不罪之恩。”
君祁诧异道,“你这意思,可是不知者无罪?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不知者乱行,有罪;知者乱行,罪上加罪。”
这下轮到黛玉疑惑不解了,这话是她说的没错,不过是有一回同先生争论之时说的,皇上怎么会知道?
君祁逗她,“小丫头,你可想知道为何朕会知道这话?”
没想到黛玉却不接招,直接摇头。林如海在一旁看了君祁憋闷的样子偷笑,玉儿果然厉害,竟能让君祁如此尴尬。不过这时候他少不得替女儿说话,“皇上息怒,玉儿还小。”却是不肯说一句自家女儿不懂事之类的话,玉儿又乖巧又伶俐,可是个好闺女。
君祁哪里会生气,不说这是林如海的女儿,到底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他还能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不成?不过黛玉小小年纪就能处变不惊,又不受蛊惑,可见是个不凡的,这大约是像她父亲。因想起明日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日,原是想跟如海去外头走走看看。又知道黛玉在京城时也常随了她父亲去外头逛,便趁势道,“明儿朕想去民间看看,你爹爹也要同去,你也同我们一块儿去可好?”
黛玉的笑没了,却还矜持的看向林如海,见他轻轻点了头,才回道,“谢皇上隆恩。”
君祁心道这回总算是没拍错马屁,也不想打扰他们父女,横竖有黛玉在他也不能有什么行动,便先走了。
待君祁走后,林如海问黛玉,“玉儿才刚为何没有接话?”
黛玉蹙眉,“这事儿,总不会是先生说的,必定是父亲告诉皇上的,哪里用得着问。”她又不是傻子,这样简单的事儿一想就明白了,有什么好问的。最主要的是,皇上刚才一脸猥琐笑容,让她有些反感,只是不敢说出来。
林如海想自家女儿果然聪明,丝毫不知道她内心竟是这样想的。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好好嘲笑君祁一番的。不过就黛玉脸上那一副鄙夷的表情,也够他乐上一段时间的了。
第057章 端倪
第二日的微服私访并未成行,君祁被琐碎小事绊住了,抽不开身。林如海却是不忍让女儿失望,自带着黛玉上街去了。
端午过后的济南城热气渐生,林如海怕黛玉中暑气,特意选了上午太阳不甚猛的时候出门。父女两个均是一身马褂长袍,一个风度翩翩,一个清秀可人,走在大街上惹来许多目光。好在黛玉在家时也常改了装扮跑出去,倒也不介意,大大方方的跟着林如海。只是一路上左顾右盼,显见的是好奇满满。即便是集市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摊贩分布在街道两侧,跟京城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
父女两走了一阵,打算换乘轿子去大明湖看看。林如海正想拉着黛玉去前头茶楼等轿子过来,黛玉却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简陋的摊子,两条长凳,一块木板。上面摊放着几张大大的宣纸,是几幅书画组品。木板后一个三十来岁,头束儒巾,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正奋笔疾书。身旁还倚着一根幡,上信”四个大字。
这样的人,黛玉并非没见过,京城里也有,多半是名落孙山的秀才,无钱返乡便靠着贩卖字画或是代写书信为生。而之所以会停下细看,则是因为其中的一张画。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手中拿的却是一个花锄,腰间挂着一只杏色绢袋,在梅花树下回首。
黛玉也不知怎么了,看着这幅画,顿觉眼中酸涩不已,怔怔的落下泪来。好似她就是那画中人一般,孤苦无依,有心护花却无力。眼睁睁看着花开花谢,只得尽力护住落花,不叫它们被玷污了去。
她这一哭不要紧,林如海却是急坏了。这一世好容易把女儿养的没病没灾的,自懂事以来哭声更是少见,如今怎么无故就在大街上哭起来了呢。
“玉儿,这是怎么了?”
黛玉也不说话,只拉着林如海往那里走,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幅画。
林如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一幅普通的画,无甚希奇之处,更加费解。
“爹爹,”黛玉哽咽道,“咱们把它买了吧。”
这会子黛玉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林如海都能想法子给她摘了来,更甭提这一幅画了。因向摊主问道,“这位先生,这画我要了。”
那人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停笔,迟缓地看向如海和黛玉,稍显呆滞。林如海原看这画虽不算上等佳作,却也能显出几分执笔之人的风骨,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看似平庸甚至木讷之人,果真人不可貌相。
“晚生不才,这画既能入得小姐的眼,便送与小姐吧。”孩童般的声音在风中四散开来,令人大感意外。男子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这永远不变的奶声奶气的嗓音让他成为了大家眼中的异类,也是身为男子的一种耻辱。
林如海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便清醒过来,“多谢先生。”说完让一旁跟着的松墨把画收好,自己又从荷包中摸出两块碎银放在桌上。
那男子也不假意客套,随意把银子一抓,扔到了左手边的碗中。
轿子很快便来了,林如海上轿之前忍不住又往书画摊看去,那男子竟还是同之前一样,低着头,写着什么,全然没有摆摊赚钱的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坐着书院里面用功呢。林如海暗道此子果然非同常人,又奇怪玉儿如何见到那幅画就哭了。
而后头的黛玉,正小心的把画展开来仔细看。在家时看过多少名人字画,却从未有过这样一幅让她情难自已的。摸摸已然干了的眼角,黛玉重新把画卷起来,抱在怀里。
待父女两到了大明湖畔,早有一艘游船等在岸边。一袭玄色金线滚边长袍的君祁在船头孑然挺立,已然等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