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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十五 创伤压力

      “你的手下太无能了,居然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劫走了?”一个尖刻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不高却刺耳。

    “那是北辰,我还不想让我的孩子们那么快送死。”叶道年吹了吹手里的热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北辰终于做出了选择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问着,“或者他们也许是在试探。”

    “不要那么快下结论,”一个平稳的声音插了进来,“末代帝君的小儿子已经被引往六盘水,如果我们的计划顺利,北辰也会收敛自己贪婪的爪牙,乖乖的退回黑暗中去。”

    “牵一发而动全身么,”叶道年发出了一声叹息,“为了眼前这虚假的太平盛世我们已经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神明不会宽恕我们的。”

    “神明?”那个尖刻的声音依旧带着嘲讽,“早就没有神明了,而且,”那个声音萧瑟起来,“这也不是我们的太平盛世,我们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苏让就那么站着看着我,黑色的瞳孔像蒙了灰的玻璃,里面没有任何光彩,就像橱窗里的那些硬塑模特。不过几个月不见,他变得更瘦了,下巴尖刻得像锥子,依旧是大孩子的轮廓。他在上午太阳的光晕里,苍白着脸像哈尔滨冬天街头上那些雪雕一样,甚至他下一秒就会融化也也不会有人奇怪。

    我突然想起在哀牢山上我问他要烟的那个深夜,他独自坐在远离帐篷与篝火的黑暗处,身上或许还有淋漓的伤口未曾缝合,他抬头看着深山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身影看上去孤独而漠然,这漠然不止是对别人,更是也是对自己,他仿佛从来不曾活过,或者是早已死去。他在山林中奋力拼杀的时候,胸前也带着那样的伤痕吗?我紧锁了双眉,感受着无可奈何的愤怒一点一点的将我的理智撕碎,我回想起那些关于实验的零散记忆,苏让经历的只会比我更糟,我终究还是救不了任何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摇着头尽量放缓了语气:“没有监管人,没有人再会监管你,无论你之前经历了什么,此刻你都是自由的。”

    他明显困惑了一会儿,口中喃喃的重复着“自由”,然而下一刻他就开始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起来,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看得出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不一会儿他就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仿佛已经接受了我刚才的话一般再次看向我:“什么时候?”

    这回轮到我困惑了,什么时候?什么意思?然后就听见他说:“或者是需要换地方?”

    我彻底被弄糊涂了,一脸茫然的望向他,现在我真的希望张仲山可以醒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苏让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到旁边的虚空中,静静的说:“你们要杀了我,不是吗?”

    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任何一点要伤害他的意思,为什么他会这么想!他刚才居然以为我们会杀了他,而他居然默然接受了!我只能耐心的跟他解释:“没有人会伤害你,也没有监管人,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

    可他仍然面无表情的照本宣科:“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只有死了的人才能获得自由。”

    我在脑海中思索了一圈,试探着询问:“这话是苏敏告诉你的,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每一个离开笼子的人都死掉了,很痛苦的死法,”他迟疑的低下头,像是一个请求:“能不能……别把我放到火里,我不会反抗,只是……换一种别的方式,任何一种都可以。”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直至几不可闻。

    我上前几步舔了舔嘴唇,嘴巴张开又闭上,我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我们不会伤害他,他可以安心的休息,看样子他一直都没有睡,就那么在床边整整坐了一夜。我望了望客厅的方向,张仲山还在酣睡。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巨大而音质恶劣的山寨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手足无措的我吓了一跳,我将身子探出房间,看到张仲山闭着眼发出迷迷糊糊的呻吟摸索着,原来是他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立刻睁圆了双眼坐了起来:“定位装置!”他喊得很大声,几乎同时,叶一和林英白的房门就打开了,一个已经装上箭的袖珍弩对着门外。张仲山挂了电话,立刻向我走来,“他身上有定位器。”

    他指的是苏让,张仲山绕过我,怒气冲冲的径直向苏让走去,“你为什么不早说!”他低吼着。

    苏让看着他走过来,悄悄的后退几步,几乎要贴上了他后背的窗户,他紧紧闭着嘴唇,脸上流露出畏惧的神色,看样子怕得要死可是还要强迫自己站直身体面对。我连忙拉住张仲山:“他在害怕,你没看出来吗?”

    “害怕个鬼!汤姆刚才告诉我,他和杰瑞本来想去把箱子运出来,可刚到就发现那里被苏家的人围了,他身上肯定有定位器!”张仲山一把甩开我,上前拽住苏让的衣领,“定位器在哪里?”

    苏让绷紧了身体没有说话,张仲山几乎是喊着重复了一遍:“定位器在哪!你想害死我们吗?”

    “你要取出它们吗?”苏让看上去更绝望了,他用手指了指,“大腿里有一个,腹部有一个。”他突然从袖子里滑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在腿上一剜一挑,一个黄豆大小的东西就落在他掌心,他又对准了自己左侧的腹部。

    这匕首是哪里来的?我记得他穿衣服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啊!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身体里取出了两个定位器,眉头都不皱一下,可他的伤口还流着血。张仲山依旧阴沉着脸,接过定位器,“不错啊,什么时候摸走了我身上的刀?”他咬牙切齿的将那两个定位器抛向叶一和林英白,“你们现在把它们放到一辆有外地车牌的车上去,最好是货车,然后不要回来了,我们兵分两路。”

    “你们不回疗养院?”叶一虽然神色不善,但依然加快了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

    张仲山回到客厅,将那个装着仙人胎儿的瓶子递给林英白:“我会直接跟阿葵联系,这个你们带回去,有用就留着,没用就烧了,总之别落在苏家手里。”

    就这样我和张仲山带着苏让离开了这里,张仲山开着偷来的帕萨特,犹豫了一阵上了机场高速,我和苏让坐在后排,苏让身上的伤口来不及处理,医院和药店都是苏家的人,也没法买药,我只能将床单撕成条状给他简单包扎一下。在我给他裹伤的时候,他依旧紧紧握着那把从张仲山身上顺来的刀。我小心的给绷带打了个结,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为什么要拿走那把刀?”

    苏让避开了我的目光,沉默着不说话。我没有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靠在座椅上坐好。张仲山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扫过苏让的脸,依旧带着薄薄的怒色,车里的空气就像是要凝固了一般。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替苏让辩解:“你不要怪他,他不知道我们是来救他的,他以为我们和苏家是一伙儿的。”

    张仲山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烦躁的点燃了一支烟,沉默了一会儿,突兀的转移了话题:“咱们去沈阳。”

    “不回北京吗?”我奇道,我以为你信任阿葵,我将后半句咽在了心里。

    “我们不能跟叶秋葵走的太近。”他看着前方的路,吐出一口烟,“这次我搞出的动静太大了,咱们得避避风头。”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阿葵的疗养院?阿葵的力量太小了不足以撼动他们的根基,所以他们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阿葵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背后的人是我,这样对阿葵最好,毕竟没有人希望看到平衡被破坏。”

    平衡!又是平衡!我明白这个,这是五大家族和叶家的平衡,中间还有各种纷繁的小势力,比如北辰。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为了这个时代的稳固而运作着,但究竟谁是下棋的人呢?我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绷紧着身体的苏让,苏家把我的族人和兄弟折磨成这个样子,我却什么也不能做,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无比怀念从疗养院逃出来的那个瞬间力量充盈的感觉,也许我恢复过来就可以保护大家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我的兄弟在前面说话,声音带着一丝疲倦。

    我苦笑着摇摇头:“这话阿葵也说过,他说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懦弱。”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的声音仿佛带着苦涩,“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把所有的过错与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黯然下来,我是在把所有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揽么?不,我不是,我是个自私鬼,是个懦弱的傻子,我害死了训哥,还跟阿葵动手,最后还要本来闲散如林间野鹤的二哥千里迢迢来救我,而我只能坐在车里,看着我的另一个兄弟被他们开膛破肚后,没有得到允许连睡觉都不敢,也许他现在仍然认为我们会杀了他!

    我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荒原,怔怔的发呆,突然张仲山低喝一声:“坐好了!”然后猛的变档,一脚油门车子瞬间提速向前窜去。我的头刚好撞上了前面的座椅,疼的我呲牙咧嘴,回头就看见了后面至少三辆车尾随我们而来。

    “操!苏家的人都属狗吗?离了这么远都能闻到味儿!”张仲山边骂边踩油门,他高声询问苏让:“你确定身上没有追踪器了?”

    苏让低了一下眼睛又抬起,那是确认的意思,张仲山就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那就是说他们知道是我干的了,他们知道我们去沈阳这条路最近!”他的声音粗粝而张狂:“妈的,就是老子干的又怎么样!有本事来啊!”

    后面的车已经越来越近了,有一辆车几乎是贴在我们正后方,张仲山骂了一声,猛地踩了一下刹车,“咣当”一声,后面的车就撞上了我们车的保险杠。趁着对方刹车熄火的片刻,张仲山又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烧着了尾巴的猫一样窜了出去。因为这样的变故,有一辆车超过了我们,现在它在我们前面不停的变换车道,想将我们逼停,然而张仲山将油门踩到底,撞开它,然后一路横冲直撞,原本四个小时的才能到沈阳,可现在三个小时不到我已经看到了沈阳的收费站。这辆可怜的帕萨特让他开出了保时捷的速度和军用悍马的气势,也不知道原车主买了保险没有,估计这一趟下来的违章记录会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拿驾照。我只能紧张的抓着车门上的把手,尽量保证自己不被左摇右摆的车子甩出去。

    “不用担心,”张仲山居然还有心情抽烟,他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点烟,咧开一个说不上是凶狠还是愉悦的笑容,“进了沈阳的地界就好了,过了收费站你把这个挂在车窗上放出去,自然就会有人接应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