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好好的，你哭个啥呀？”

    王薪慌了神，连忙安慰，不惜连“婉儿”这等亲昵称呼都当众叫出来了。

    黄婉失声痛哭，边哭便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要是我不藏着这东西的话，当初一定会有更多人活着回来的！”

    宋芒没想到黄婉会暗自背负着这样一个沉重的心理负债，为之唏嘘感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别哭了，别哭了，不是你的错，这哪能是你错啊？再说了，区区一颗珠子，能救几个人啊？一个人都救不了。”

    王薪搂着泪崩的黄婉柔声安慰，“你想啊，你是有珠子不假，可你是被珠子护着回城的吗？没有小满，没有我，没有关队长，你能活着回来？这小玩意连你一个人都救不了，你还能用它救得了谁？你想想，我说得在不在理？”

    傻大个子对宋芒和姬红月大使眼色，“兄弟们，你们说，我说得在不在理？”

    宋芒和姬红月忙不迭地点头应和，“在理，在理，说得在理啊。”

    黄婉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道：“真的么？真的不是我的错么？”

    “废话，当然不是了。”

    王薪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道。

    魏晓风自始至终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最后冷哼一声，注意力又放在了明晃晃的哥舒刀上。

    ……

    王薪好容易把黄婉哄住，众人松了一口气，才言归正传，把话头扯回如何消灭尸狼群的问题上。

    姬红月道：“有了镇尸珠，是能震慑尸群，但仍谈不上驱使尸群啊？”

    宋芒摇摇头，道：“这可不一定。尸王驱使一般丧尸，并非是施发号令的，而是凭借强大的气势进行震慑、威吓。有了镇尸珠，就有了大尸王的气息，若是再加上我释放的气，未尝不能模拟出近乎大尸王的气势来。”

    王薪道：“如果真的可行，你打算怎么办？”

    宋芒回道：“数百里方圆内，最饥饿的丧尸莫过于哥舒城里的丧尸，若办法可行的话，我们可到哥舒城驱赶上万丧尸进山，围攻红崖山狼穴，不信灭不掉尸狼群！”

    王薪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啊！大手笔，我喜欢，就这么来好了！”

    宋芒微微一笑，看向姬红月，“你觉得如何？”

    姬红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连声拒绝，“不不不，这太危险了，不进城危险，进城更危险，至于强攻狼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吗！疯了，疯了，你们两个真是疯了，居然想实施这种疯狂的计划……”

    宋芒和王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大为不解。此前制定冰湖陷阱的计划时，姬红月相当积极，并不显得胆小，甚至愿意以身犯险，去引诱尸狼群上当，怎的这会儿突然变怂了呢？

    王薪义正辞严的道：“牛皮兔，你到底有没有种啊？这就是个新计划，管不管用得试上一试，如果真有危险，大不了我们再跑吗？”

    魏晓风突然插口道：“我也觉得这计划不错，不妨一试，一旦成功，开此先例，意义之重大，远不止屠灭尸狼群那么简单。”

    “我和大家在一起才是安全的，镇尸珠根本守护不了我，如果这东西真能用在剿灭尸狼群的大事上，我举双手赞同。”黄婉不甘示弱地道。

    四个人八只眼睛，齐齐看向姬红月，期待他的回答。

    别说提出计划的宋芒是代理队长，就按投票的办法，少数服从多数，也是四对一的局面，容不得他不同意，但还是需要他给个话才行。

    姬红月双手捂着脸，只露出兔子牙的嘴来，好像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宋芒等人呆滞的看着这个好似抽风的少年，茫然无绪，不明白他在笑个什么劲，王薪禁不住生出要揍他一顿的冲动。

    姬红月笑得笑不动了，才喘着气摇着头，道：“你们几个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王薪面沉如水，一把揪住姬红月的领子，恼声道：“不知道什么？你要是不说出个道道来，少不了挨老子一顿拳头。”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先松开我。”

    姬红月挣脱王薪强劲的手，松了松脖子，道：“我想你们应该从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身为第三城守备长的戚老头，会把消灭尸狼群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我们区区五个少年人？就因为我们曾逃过尸狼群的追杀吗？”

    魏晓风冷冷道：“不为这是为什么？”

    “平衡啊。”

    姬红月简单道。

    “平衡？平衡是什么鬼玩意？”

    王薪嗤之以鼻，快失去耐心了，“你能别说鬼话吗？赶紧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我好决定该不该揍你。”

    姬红月无奈一笑，道：“戚老头不是普通人，在大灾变发生前，是某个特级城市的副市长，属于老成精的老政客，论布置阴谋诡计、耍弄政治手腕，没人是他的对手，所以多年来一直牢牢掌控着红崖山林场的大权，名为民主，实际上和你们白鹤城一样，是独裁。虽说红崖山林场已覆灭，残存的人建立起第三城，成了白鹤双城的附庸，那个小老头儿仍不是好对付的人物。”

    “你们的城主大人把剿灭尸狼群的任务交给了新生的第三城，说是给第三城一个建立功勋的机会，实际上安得什么好心，路人皆知。尸狼群万万不好惹，无人不晓，红崖山林场先后发起两次攻击，第一次一百多人，第二次三百多人，皆以全军覆没告终；白鹤城发起了一次攻击，后续又有一次救援行动，一共丢掉了一百多条人命，最终只有你们四个活下来。前车之鉴摆在那，任谁都明明白白，去跟尸狼群干仗，战斗必定会十分惨烈，要填太多的人命，还不一定能成功。戚老头不是傻子，岂会傻乎乎的派有限的青壮去干那徒劳无功的事情？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城主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他必须有所行动。所以，他就把你们四个被发配过来的人推到了台面上，另外，还加了一个我。上面过问起来，第三城的确派了人啊，正在积极地跟尸狼群斗，而事实上第三城本身的力量一丁点都没有派出去。”

    “我们五个人是尸狼群爪牙下的幸存者，肯定是有些本事的，对付起尸狼来或许能有几把刷子，最重要的是逃命的本领强呐！我们能一直活着固然好，万一死掉了，也不算什么，反正三座城里对我们心怀嫉恨的人多的是，巴不得我们早点死掉才好。莫说如今这世道，每天死上个把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凭什么我们就能一直活着呢？”

    “唉，说到底啊，我们小队不过是掌权者玩弄权术的棋子罢了，像耍猴似的在台上表演，两方人物都耐着性子观望。按戚老头的预想，等我们闹得差不多了，而尸狼群也发展到不除灭不行的地步，白鹤双城肯定会首先耗不住，主动服软，派出主力和第三城合谋去围剿的……”

    ……

    “哈，是这样啊。”

    姬红月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王薪也是一气听完，绷直的身子颓然的一弯，早就准备好的、跃跃欲试的拳头也放了下来，心中五味杂成，别提什么滋味了。

    黄婉比王薪还难受，暗忖父亲为什么没跟她说过这事，任自己在城外冒险，难道连他都拿戚老头没办法。

    魏晓风听了一半，就对这话题失去兴趣了，拿着哥舒刀到一边耍弄，关于高层人士钩心斗角的龌龊事漠不关心。

    宋芒也一样，从没有想到这一层，总的来说，他们毕竟还是太嫩了。

    姬红月暗叹一声，道：“按我的想法，既然那些人不拿我们当回事，我们又何苦拿他们当回事，真就拼死拼活去跟尸狼群死磕呢？何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敷衍敷衍，凑合交代，等待三城严正面对尸狼群的威胁……冰湖陷阱的计划破灭了，是因为我们没彻底查清楚冰湖的状况，但你们必须承认那是个靠谱的计划。赶着尸群去围攻狼穴，这个实在太夸张了，是拿人命当儿戏，做不来，真做不来的。”

    风雪迷了众人的眼，而宋芒的眼睛里则有锐利的光芒在闪，他站起身来，内息不自觉地释放出来，衣服“唰”的一膨胀，炸开落满身的雪花，凭空释放出一股逼人的压迫感，开口道：“华阳岭中，十之八九的狼族已被感染，变成了尸狼，森林里的动物每一天都在急剧减少，到了明年开春，我们恐怕就没有猎物可以猎取了。如你所说的，白鹤双城，第三城，他们在比拼耐力，在干耗着，在玩弄心机。我却忍耐不住，白鹤山上几千张吃饭的嘴也耗不起呀。依我看来，那些掌权之人才是拿人命当儿戏，不做应该做的事情，净动些无意义的歪脑筋。我决定了，无论如何，我要去拼上一把，赶尸进山，摧毁狼穴！”

    “妈的，干就干了！”

    王薪霍地站起，大声道：“正所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咱不能窝窝囊囊的混日子，让人笑话，自己也没劲。”

    “这才像话，也算我一个。”

    魏晓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挥舞着宝刀道：“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把你这身斩尸的好本事教给我。”

    “没问题。”

    宋芒正有此意，干脆道。

    黄婉笑着道：“你们都去，我怎能不去？”

    “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呀。”

    姬红月嗔目结舌，不可思议的道：“合着我说了半天，全是白说啊。你们明明知道自己是被愚弄的，还要去冒险，去送死啊？”

    宋芒以代理队长的口气道：“你要是不敢去的话，可以申请离队，我绝不强留。”

    姬红月“哼”了一声，没有说是去还是留，而是好奇的问道：“告诉我，你们白鹤山的人是不是一直都这么疯，这么爱冒险，不怕死？”

    宋芒怔了一怔，淡淡道：“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