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同患难笑谈患难事 遇英雄英雄识英雄
从洞口的光亮,可以看出天色已经暗下来。王掌柜又和我说了会枪是怎么用的。他把研究成果讲的虽然很详细,但我确实只记住个大概,倒不是没认真听,而是当时心乱如麻。
等天彻底黑了,我拿起水壶说:“趁天黑,我得赶紧去打些水来,都喝个够,再备一些。”说完,一手提水壶,一手拿枪往外就走。
刚出洞口,玉莲也紧跟着钻了出来。我回头低声说:“你怎么也来了,快回去!”
“我不!”玉莲娇声说,“两双眼睛总比一双眼睛看的清楚。有我做伴不是更安全!”
我见玉莲执意要去,只好说:“那你别跟过来,就在洞口等我。”其实我是真的希望能和她同行,只是在那种随时都要丢了命的时候,谁都不会把自己最关心人往无法预测危险的地方带。
玉莲也不在争,答应着往洞口的石头上一坐,“行,我就在这,你去吧!”
我一边说:“行,行。”一边往泉水那里走去。
夏季夜晚的山风依旧还是凉爽的。此时,也正是草木和山花最繁盛的季节。每一阵风里都夹带着不知多少种似花、似草的清香。就算是从这漫山遍野的,深深扎入泥土的植物的根茎所发出的气味,都能让人心里充满清亮。
我也没心思体味这种美好,眼神只是不停的在黑蒙蒙的树丛间扫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就在快要到那泉眼时,冷不丁的看见泉水旁有两个黑乎乎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感觉舌头跟都有些发麻。马上停住脚步,蹲下身,本能的端起枪,往前看着。可是,当我定神仔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也没有。我揉了揉眼,一边仔细看,一边心理想:“看错了,不会呀?”
正当我疑虑的时候,突然身旁的树丛轻响,如被风吹。我从眼角余光看见左侧一个黑影向自己扑来。我也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就势往前一个翻滚,刚要站起身,黑影已追到身边。被逼的又是几个蹦跳,动作都像灵猿般敏捷、快速,也都是在一瞬间完成。可是,不管我怎样灵活,那黑影“如影随形”般紧紧跟随,就如同被他吸住一样无法摆脱。
这是很让我吃惊的,因为当时我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尤其是在受惊之后的本能发力,可我连这黑影怎么到身边的都没看清楚。
急的我又一次凌空跃起,在跃起同时已把猎枪端了起来,刚要向黑影射击,手指还没碰到猎枪扳机,就见黑影猛然后倒,身体擦地向前滑行,瞬间又身体旋转,双脚接连踢出。地上的落叶皆被带起,围着黑影旋转不停。我当时就感到双臂一阵酸麻,枪已不由控制的飞出几米远。我在惊恐中脚刚一着地,黑影又飘忽而至。就见黑影脚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身体打横几乎和地面平行,借助惯力整个身体横扫过来。我就感到如有千钧巨石般迎面推来,也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往后退让、闪避。
此时,我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心里是又急又烦闷,心里暗想:“平日里锻炼的力量、速度、灵敏,今天怎么都用不上了?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对付凶猛的巨狼、山豹也没有感到有这样大的压力。”但是,此时我已经能确定这黑影是人,而不是传说的“鬼魅魍魉”。
这时,坐在洞口的玉莲,本是在感受这山风的凉爽,心里刚有些平稳。可是,突然听到这边有声音,刚开始还没在意,可是越听越不对劲,她猛的站起身,提着枪就跑了过来。一见眼前的情景,吓的身体都在发抖。想举枪射杀,可又怕伤到我,急的大喊:“山娃哥!快过来!”
我知道玉莲是想帮自己,可我并没有往玉莲那边退避。心想:“这个人这么厉害,过去也没用,我自己死活都没啥,怎么也不能连累她。”想到此,一边跳开躲避一边高声说:“快回去!”语气坚定有力。玉莲可能还是头一回听到我和自己说话的语气是如此沉重,沉重的让人无法反驳。
可是,令我奇怪的是,就在我准备拼死迎战的时候,那个人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如风般的跟来,而是在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
玉莲见我们两人已经分开,就急忙举枪准备射击。就在这时,那个人突然说话,以很低而又很清晰的声音问道:“你们不是“鬼子兵?”此话一出,玉莲刚要扣动扳机的手“咯噔”听了下来。
我已经趁机来到玉莲身边,我们两个人互视了一下,心里都犯嘀咕:“鬼子兵,什么鬼子兵。”
我率先问道:“你是什??????”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就见那人把脚一跺连声说:“错了!肯定是错了!这算啥事!”一边说,一边向我们两个人走过来。
可是这个人刚一靠近,我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个人见我们俩这般警惕,就连忙停住脚步说:“唉!我们误会了,我就是这山北‘罗家沟’的,刚从山外回来,不成想家里成了这样子了,方圆百里没一个人,全是鬼子兵,昨天我还被鬼子兵追了一阵子,子弹追着我跑了大半座山。刚才我还以为你们是鬼子兵呢,弄错了!弄错了!”
我听那人一解释,主要还是一听这山里的口音,才“恍然大悟,”心中的疑虑也完全消散了。急忙把猎枪递给玉莲,紧走几步来到那个人跟前:“可不是吗,这么黑的天,就算是熟人也认不出来。”
“唉,都怪这鬼子兵,”那个人回道,“要不这么黑的天谁跑这来这干啥!哼!‘多行不义必自毙’。诶,对了,这么晚了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摆了下手说:“说来话长,这里也不安全,你先跟我来。”说完转身对玉莲说:“把水壶给我,打水回去再说。”
玉莲这时早已经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急忙接过水壶,抢着去打水。
我们两人还没说几句话,玉莲已把水打好。由我引路一起向山洞走来。到了洞口,我把树丛拨开先让两个人先进去,自己蹲下身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奇怪的想着:刚才泉水旁边明明是两个黑影,怎么就只有一个人呢?想也想不明白,看看周围很安全就钻进洞里,回头又把洞口盖好。
这时,王掌柜已经把油灯点上。一个陌生人进来,倒把王掌柜夫妇吓了一跳,但有我和玉莲两人在旁边作伴知道没事,只是多了些疑虑。
我急忙过来介绍,又把外面的事说了一下。王掌柜这才露出笑容,忙拉那人坐下,说:“都是乡亲,没外人!”王掌柜媳妇接过说:“那是的,在这满是鬼子兵的深山里,别说是乡亲,就是外乡来的也如同亲人一般。”
我过来把水壶递给那个人。那个人也不客气,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就喝了一大气。
我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见那个人六十来岁的样子,中等身材,腰板笔直,头发虽有些花白,但眼神犀利的好象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似地。一身黑蓝色短衣襟,腰里系着黑色布带,一头短,一头长的垂在一旁。
等那个人喝完水,我问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是怎么来到这了?”
那个人擦了一下嘴角的水说:“我性‘李’名‘剑南’。家,就是离这不远的‘罗家沟’,只是我常年不在家。这次本想年纪大了,回来不在出去奔波了,‘落叶归根’吗,可没想到都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这事儿弄的!”
王掌柜听到这里突然好奇的问:“老先生,莫非您就是那位打伤洋人的侠士‘李剑南?”
老先生一听这事,马上就精神起来说:“什么‘侠士’啊,我只是从小爱武,什么‘形意、八卦’的都练。那是有一回我在山外见几个‘洋人’欺负咱中国人,我气不过,就动了手。没想到那几个狗东西也太弱了,我仅用了‘凤凰展翅’和‘燕子抄水’他们就不行了,满地的滚。我要是用‘狸猫上树’这等杀招,他们早就没命了!”一边说,一边还摆出几个动作。
王掌柜接过问:“您的大名,现在老幼皆知了。”我在一旁连连点头,说:“真为咱中国人出气,痛快!”
说道这里,王掌柜犹豫了一下又说:“但是我听说为那事儿您还下了狱,不知是怎么了结的?”
老先生听到此处,哈哈大笑起来,说:“了结个啥!这鬼子兵一来,人都跑光了,我是背着胳膊自己溜达出来的。噢,对了,我临走还在伙房拿了一只‘烧鸡’吃呢,哈、哈、哈。”听到这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老先生,白天的枪声是冲您的吧。”不解的问,“当时我就在附近。”
“可不是吗,鬼子兵太多,防不胜防啊。”老先生说,“好在我走的快,绕了很大一圈才脱身。”一边说,一边用手在面前划了个半圆。
王掌柜接过说:“我说的呢,那会枪声真的很紧。”
几个人又都介绍了一下自己。谈话中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深山的夜风本来是很凉爽的,只是洞口堵的严实,也显得洞里异常闷热,就连这比黄豆粒大些的油灯火头也显得烤的慌。几个人边说话边用手擦着汗。
在平时这个时间正是酣睡的时候,可现在谁也没有睡意。闷热只是一面,面对随时而来的杀戮,心里总是紧紧的。再加上肚子里“咕、咕”的叫声,吵的人心慌,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睡意全无。
我说:“要不先把灯熄了。把洞口打开透透气,也好省些灯油。”
几人都点头称是。玉莲离油灯最近,忙起身挥了下手,把灯火扑灭。我摸黑把洞口的干草、石块一点一点的轻轻拿开。搬每一块石头都是极为小心,因为一旦有响声,又恰逢鬼子兵就在附近,那就是一次“灭顶之灾”!
等洞口全部打开,一股清凉的山风从洞口直透进来,几个人顿时觉得精神一振,心里一下子也敞亮了不少。在凉风吹进来的一瞬间,谁都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细心的体会着这深山夜风,瞬间滑过肌肤的凉爽,任凭这山风在洞里来往盘旋,驱赶着令人心烦的闷热??????
我离洞口最近,也最凉爽。但我并没让别人过来。倒不是自私,只是这深山夜里,大小的蛇多的是,几乎随处可见,各种野兽也不少。我横在洞口最窄处,这样,不管是蛇,还是野兽,不经过我的身体是绝进不来的。其他人也都知道我的用意,都向我点了点。
几个人又低声细语了一会,一直到疲乏的坐不住了,就都靠着洞壁打盹,只有老先生就地盘腿一坐,闭目养神。
玉莲轻轻来到我的身旁,低声叫道:“山娃哥,你想啥呢?”
“没,没想啥。”我顿了一下,急忙说,“我只是琢磨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你们送出去。现在鬼子兵越来越多,白天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发现,晚上视野不好,撞上就是近的。再说,就算撞不上,可是大路都被鬼子兵占了,要想翻山越岭的走,一晚上也走不了多远,到那时天一亮更没地方躲了。我死活没什么,反正是要报仇的,只是你们??????”
说到这里,我抬头借着洞外射进来的微光,看了一眼玉莲又扭头看了看其他人。玉莲急忙推了一把我说:“唉呀!说啥呢,要走就一起走,走不出去就一起死!”
我微笑了一下,拉住玉莲的手说:“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在这深山里,鬼子兵想杀我们也没那么容易,现在重要的是要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就能杀鬼子兵报仇!就能出去!”
玉莲从“出事”开始还是头一次听见我的笑声,心里好像顿时轻松了不少。尽管笑的有些勉强,有些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