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我看
“烤稚鼠。”庞贝歪着头说道,在他面前是一个灰褐色的餐桌,上面摆放着一个个吃盘,吃盘叠起足足有一尺宽。
“红烧猪猡兽(一只)。”安缇奥佩正坐在靠窗旁看着书,她从书卷中抬头瞟了一眼,然后默默的说道。而庞贝只能捂住脸忍着笑看着眼前,埋在碗碟中的少女。
“好饱。”维尔瓦琳放下盘子,满意的说道,她拿起放在碗碟旁的餐巾,擦了下嘴角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破天荒的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庞贝他则是数着碟子,感叹道:“真是能吃啊。”
说完,他摇了摇悬挂着的摇铃,片刻后,几名服务员来到房间内,看到这满满一桌子的空盘子,他们十分训练有素的用服务车把盘子收了下去。
“先生,这是您的账单,请签收。”他们恭敬的说道,同时递给庞贝一个账单,庞贝大约看了下都是关于这次餐点的收费,这个红鸽之馆位于曼尔繁华之地,平日里人流量不少价钱也不菲,幸亏这次前往稷下学宫雅顿女王提供了必要的钱财,所以他们倒是不用节省,欣欣然来到这个红鸽之馆,点大餐就开始品尝这异国的美食。
不过,让他忍俊不禁的是没想到维尔瓦琳的胃口那么大,他以前在博尔萨斯经常与安缇奥佩品尝着达拉然的美食,而出来后由于旅途倒也没去过正经的餐馆,所以以前和旅途中他们都没和维尔瓦琳一起吃过饭,这次也不知道是连续几天大雨导致大家饥肠辘辘,维尔瓦琳一开餐就表现出了惊人的胃口。
不过,“能吃是福。”庞贝用着她们听不懂的语言喃喃道,笑了下,就看到了维尔瓦琳面色已经恢复往常一样,此刻她已脱了甲胄,上身只穿着一件无袖的白色衬衫,下身穿着绷紧的黑色长裤,显得她双腿挺直修长,越发的冷艳。
维尔瓦琳似乎有点热,她走到安缇奥佩旁边打开了窗户,飕飕的凉风伴随点滴小雨就灌入了进来,啪啪打在她白皙光滑的脸上。
“书要湿了。”安缇奥佩抱怨着,换了下位子却始终不满意,索性她就把书合起不再看,抬起头对庞贝说道:“这个雨下得真长啊,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是啊。”庞贝回答道,他们来到曼尔后就找到红鸽之馆待着,本是打算等雨停就雇一辆马车,但没想到这已经下了一天一夜雨却还没下完,幸亏曼尔的建设不错,下水道出色的进行排水,让整个城市也不至于成为一片泽国。
但任是如此,这雨天已经让很多人有点烦躁,从旅馆最近摩擦事件频频突发就能看出来,之前一小时庞贝出去,就看到一位商人暴躁的训斥自己的仆人,那是一名半兽人,而这位双耳边有着暗红色鳞片的商人,很快就遭到其他半兽人的叫骂,要不是店主速度出来劝架,估计他们之间就要开打了。
“这样一耽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稷下学宫。”庞贝思考着,自从与那位狮子里昂分开,他们就单独一行人前往稷下学宫,现在是寒朔之月,不是最冷的时候,但冰冻却开始慢慢降临北地,下月将是火树之月,庞贝他们要敢在火树之月前到达稷下学宫,要不然就要迟到了。
“雨,快点停吧。”他走到窗户旁,看着外头漆黑的世界,灰蒙蒙雨下着,足以遮蔽任何视线,他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哗啦啦的雨声中突然传出一声整齐的呐喊,声震九天,气势惊人,仿佛充满了无穷愤怒,直接破开这雨势,清晰的传递到道路两旁的旅馆以及各个商店内。
随后他就看到了,在雨中,一群手持着铁棍,面目愤怒,有半兽人、有矮人、有人类不知道总共有多少人的队伍缓缓走来,他们挥舞着铁棍,摇摆着旗帜,大声嘶喊着。
“工作,工作,我们要工作!!!”
“抗议十二商会联合撕毁合约,他们是骗子,他们是蛀虫!!!”
他们愤怒的叫着,一路见到十二商会的店铺就是砸毁,无数人尖叫着从被烧毁的店铺内跑了出来,随后又被这些人愤怒的揪了出来,有的都被砸得遍体鳞生,鲜血混合着雨水洒满整个街道。
庞贝看着,看着这些因愤怒扭曲面孔的人,他不禁问旁边人这是怎么了。
维尔瓦琳疑惑的看着,她默默的拿出了甲胄、佩剑随时准备着,而安缇奥佩看着,她思考着结合脑海的资料,才缓缓道:“一次反抗而已,你知道曼尔是由谁把持国家的吧。”
“商人。”庞贝回想下维尔瓦琳说过的话,对安缇奥佩说道。
听到他的话,安缇奥佩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桌子上拿出了一杯水放在窗户旁,在水杯下面是正在喧闹的人群。
她拿起杯子轻敲下杯面,“让我们假设一下,这个杯子就是人,无数的人。”她把杯子倾斜一下,几滴水掉落在桌面上,“而水,就是这些人的劳动成果,很多的东西,很多很多我们不可缺少的,很多很多的财富。”
庞贝知道她不会说什么没用,她又伸出一个指头,轻蘸了一滴水然后顺着背面划了一道,“每天,从这些成果中,这些无数的人得到了一点点利益,让他们能够吃饭、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
“那么,继续发展呢,如果有一些人能拿的更多呢?”她说着,又伸出一只手,而她这次直接把手伸进杯面,“看,水溢了出来,这次分出的利益更多,但大多数都被这只手拿去了。”
她纤细的手指,白嫩的手掌,满是水渍。
“如果继续的伸手呢?”她不断的尝试,慢慢的,庞贝看到,杯子内的水越来越少。
“总有一天杯子内的水会空的,那时候需要怎么办?”她问道,没有让庞贝回答就继续接着:“灌水,让杯子内再充满水。”
她把杯子放在窗外,雨水啪啪落下,慢慢的杯子底层水就出现了,“但这样还是不够,太少了,实在太少了,每天的水实在太少了。”她把杯子倾斜,可以看到杯面也沾了些雨水,“这些人他们也沾了水,他们也得了一部分利益。”
手又再次伸进去,虽然还是沾了很多,但却像之前一样少,甚至更少“少,太少了。”她叹息着,突然拿出一块冰,她狠狠的把冰投进杯子里,清脆的声音,而她又重复她的动作,一次又一次,慢慢的冰块与冰块撞击,冰块与杯面撞击,冰块裂开,冰块渐渐融化成水。
“这是一个好办法,既然灌水速度太慢了,那我们就想办法让速度提快点,为此我们采用点激烈的手段也无妨。”她微笑着,但庞贝却觉得毛骨悚然,看着她依然重复往杯子里投冰的动作。
突然,他双眼敏锐的看到杯面上裂开一条裂缝,而安缇奥佩也看到了,不过她却不在意,依然往杯子里扔冰块,“没什么大不了的,杯子裂开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为了得到水,我们可以牺牲一些人。”
而很快,她的手又重新布满了水渍,而杯子却已经快要四分五裂,她看到杯子,笑了“杯子无法用,不过也没什么,坏了的就坏了吧,我们换个新的杯子,又可以继续灌水。”
她小心翼翼的把杯子内水全部倒在手掌上,然后面色毫不在乎的就把杯子扔到窗外,杯子触地,粉身碎骨。
安缇奥佩重新拿了一个新的杯子,面色渐渐变了,最终她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对庞贝说道:“这就是商人治国,十二商会,是曼尔的统治者,他们统治曼尔长达百年,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商会,他们是个庞然大物,无数的人为他们工作,无数人化为了金币,在他们指尖旋转。”
“这些人。”她望着下面,怜悯的看着,“这是一群被剥夺一切的可怜虫,他们呐喊着,反抗着,但是,他们面对的庞然大物却不是他们所能敌对的。”
急促的奔跑声从远处传来,庞贝随后就看到身着铠甲,手持刀剑,面色冷酷的士兵们来到这些人面前。
“放下一切武器,停止一切抵抗。”一个军官高喊着,但面对他的是石子,他触摸了下脸,面色没有变,只是缓缓道:“焚烧商铺,殴打公民,反抗军队,破坏秩序,根据曼尔法律,我正式宣布逮捕你们,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冰冷的说完,士兵们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一遇到看到有人在动就用手中刀剑劈砍,惨叫声,痛哭声,响彻在整条街道,而后,又有手持弓弩的士兵站在人群外,毫不手软的就开弓射箭,把敢有反抗的人射成刺猬。
浓重的血腥味遍布整个街道,庞贝看到,只是面色不变,但手却不停颤抖。
而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他惊愕的看到一个瘦削矮小的身影,她狼狈的在人群中穿插,身上破烂的衣服遮挡不住她的美丽。
她抬头,视线正好与庞贝重合,庞贝看到她银灰色的头发,以及血红的双眸,纵然脸上布满尘土,他还是认出来了,他不禁叫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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