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敌人如约而至，而他们的规模也确实如长钉所言一般。一时之间，来自精灵哨兵们的警报如雪片一般飞上了艾萨克的办公桌。所有的这些情报都表明，一支身份不明、数量巨大的亡灵军队正在北上。他们的进军方向不偏不倚，直指难民营地，而且旗帜上的图案与艾萨克的军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同样的盾牌折断了同样的利剑。

    这是柯林公爵的家徽，上面的图案用以纪念初代柯林公爵勤王救驾的丰功伟绩。而现在亡灵们的旗帜仅仅将金色替换成了黑色，这其中的挑衅意味相当明显。

    除了渡河时的一点小小波折之外，亡灵大军的合围行动几乎未遭到任何其他抵抗。尽管在这近千亡灵中，绝大部分都是些没用的骷髅僵尸，但仅仅那几十只幽影就让艾萨克感到了束手无策。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艾萨克也不禁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他怎么做才能让这些装备简陋的新兵击败数十只虚体亡灵生物？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弃城突围却更加的不现实。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敌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感受到手下士兵和领民们期盼的目光，艾萨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问题，情况会好转起来的。”

    略显单薄的欢呼声立刻就响了起来。

    “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假装看不到迫在眉睫的灾难，却去追寻那些远在天边的渺茫希望。”长钉低声地嘲笑着。

    艾萨克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他知道长钉是在指桑骂槐地讽刺他，但是他却无话可说。

    因为圣武士的内心远比那些士兵还要迷茫。他的手中空握着一个奇迹的许诺，但是这个奇迹带给他的绝望却比它带来的希望还要多。

    他会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用掉这个为寒霜准备的机会吗？如果不，那么他拿什么去和这数量近千的敌人战斗？如果选择是，那他又怎么去面对微笑着为自己献出生命的寒霜？

    又如何去面对如此卑劣懦弱的自己？

    艾萨克感觉有些胸闷，责任与愿望、理智与情感在他的脑海中激烈地交锋着。圣武士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怎么办。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细阴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纠结的思绪。

    “困守营地的叛国者，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放下武器，交出逆党艾萨克，或许吾主可以饶你们一死。”

    “饶你大爷！”

    对面的指挥官也算是倒霉，正好撞上了艾萨克心情极度糟糕的时候。圣武士虽然很少骂脏话，但是他听过的花样可是一点也不少。拜尔斯的指挥官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提振己方士气、打灭敌人威风。骂阵只是最基本的策略，就连其他更稀奇古怪的招数艾萨克也见过。

    这招虽然原始粗野，但却意外地好用。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底层士兵从来都是一群粗人。临战时，营地里没有训练，还不允许士兵们随意走动或打架。听着翻译官们操着双方的语言展开骂战就是这些老兵油子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圣武士虽然从没亲自“上阵”过，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却也学会了很多“技巧”，虽不足以登堂入室，但是拿来对付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还是绰绰有余的。

    艾萨克活动活动下巴，怪笑着登上了低矮的木墙，然而当他看到亡灵的指挥官时却是一愣。几百米开外那个站在指挥车上的人影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那一身管家礼服确是相当的扎眼啊。

    艾萨克伸出手，跟在身后的猎魔人知机地递上了一支单筒望远镜。望远镜是珠宝匠用营地产的粗制玻璃磨制的，虽然不怎么清晰，但仍然足够让艾萨克看到敌方指挥官的脸。

    没错，确实是特里斯管家。

    艾萨克不禁精神一振：敌人有个非专业指挥官，这可是个是个好兆头。难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艾萨克一边在心中分析老管家的性格，一边在嘴上随意地应付着：“你不就是那谁谁谁养的那条狗么？怎么打着我的招牌出来单混了？而且你这也实在太惨了，怎么连旗子掉色了都不舍得换一面？”

    艾萨克的声音被猎魔人用魔法伎俩放大，然后传到了整个战场上。人类的士兵们顿时哄笑成一团，而亡灵们则乱哄哄地咒骂嘶吼着。不过由于它们的声音不够整齐，在整体气势上竟然反而还不如艾萨克。

    特里斯突然感到有些后悔，亡灵又不需要鼓舞士气，他去主动骂什么阵？找骂吗？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复道：“逆党艾萨克，你的死期已经不远，怎么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逆党？你睁开眼睛看看，金辉战旗究竟立在哪一边！”艾萨克试图激怒特里斯，他大声嘲讽着：“如今我才是柯林家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的奴仆，见到主人你为何还不跪下？”

    “只有老主人才是我唯一的主人！你这让老主人伤透了心的叛逆，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特里斯突然尖叫起来。艾萨克早就察觉到，他似乎有一种对于主人极为强烈的依赖感。他的主人，也就是查尔斯公爵——或者说巫妖维加尔，就是他心理上的软肋。

    “你是说维加尔那个愚蠢而软弱的叛徒吗？”艾萨克尽可能地做出一副不屑的姿态，他接着挑衅道：“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家族姓氏吗？又有什么立场称呼我为叛逆！”

    “你这无礼而又愚蠢的人类，竟敢污蔑我伟大的主人。我要杀了你，来洗刷你肮脏的语言所带来的耻辱。”特里斯尖叫一声，然后下达了进攻命令。除了幽影和尸妖这些高级兵种之外，亡灵军队开始缓慢地全线压上。

    艾萨克看着手下跃跃欲试的士兵们，心中却不禁升起了一丝隐忧。事有蹊跷，维加尔向来谋定后动，怎么会派这个蠢货率兵前来送死？

    不过好在目前形势一片大好。趁着士气正旺，艾萨克一定要打疼、打残这些亡灵。就算不能一战定胜负，他也要将这场战争打成持久战，然后等待援军进入战场。

    “把所有圣水都搬上来。为了金辉战旗，杀光他们！”圣武士举起铁剑大声吼道，人类士兵随后附和。

    一时间，难民营地剑戟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