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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第一章 奇兽农场 19

      轻微的破裂声清晰地传入耳中,抬头望去,透明的阴影护罩上开始显露细小的龟壳状裂纹,延长交叉,逐渐扩大,但终究还是支撑住了,将攻击反弹了回去,没有溃破。

    高空中,前后五道闪电凝成的血红色球体越发庞大。虽然暂时停滞不动,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只不过是在等待罢了,只要德鲁伊再次召唤血雷,那么第六道闪电便会自天而降,连同这庞大的血红电球一齐砸下来。

    阴影护罩已经开始破裂,呈现不支之势,血雷的攻击却是一道叠加一道,一轮胜过一轮;以眼前情势判断,至多再轰击两次,月精灵的这奇兽农场就要保不住了。

    唯一的问题是,德鲁伊还能再支持两轮么。

    血雷的威力叠倍增加,所燃烧的血却也是叠倍增加,所以这道法术,越到后来威力越大,风险也越大——创始者格瑞芬牺牲自己的性命,尚且也只能召唤七次雷霆,虽然此前他已经受了伤;眼前这位叫贾西拉的半日精灵,能和传说中的大贤者、大德鲁伊比肩,甚至胜过么。

    伊斯塔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在快速降低,寒气袭来,不禁微微打了个冷颤。身遭的黑暗中,晶莹剔透的细小雪花在环绕飞舞,越来越多,仿佛这一小块区域里突然下起了雪,却又不落地面,只随风在空中回旋。他心知这是思思眼见情况不对,怕月精灵的阴影护罩挡不住血雷,自己两人虽然距离较远,不是主要的攻击目标,但这样庞大的球状雷电砸下来,破坏力势必惊人,说不定这边也会被殃及池鱼,所以启动了寒冬之戒。他摇摇头,示意没有必要如此。

    思思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说寒冬之戒的力量不足以抵御接下来的攻击。她狡黠地笑了笑,伸出左手摊开,一团微弱的亮光在掌心闪烁,形似一弯淡蓝新月。

    “一旦压力超过戒指的承受范围,我们就会被自动传送回阿斯卡特拉城里。”她得意地说,“我早有准备的。”

    显然小女孩在期待着夸奖和称赞,但卡拉图人并不配合。

    “不必了,”他慢慢说,“没发现么?我们刚才花了一分钟来说话——而第六道闪电却还没有劈下来。”

    因为德鲁伊已经无法招来第六道闪电了。

    ※※※

    当第五道闪电击下的时候,贾希拉已经感觉到目眩眼晕,眼前的景象一阵一阵地模糊摇晃。耳畔声音逐渐远去,脑中却隐隐地作疼,仿佛有一缕气针在头颅里游动刺戳。她修习血雷术已经有些年头,知道这是凶险之兆,自己连招血雷,大量燃烧血液,虽然体质强健也承受不住。好在血雷虽然威力强悍,施法凶险,却没有反噬之忧。只要就此停手,休息一两个月,也就没有大碍,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对月精灵的能力估计不足,原本以为至多只要轰下三道血雷,自然就能击灭对手,把这座农场夷为平地。作为施法者,她自身是不被血雷伤害的,又提前用格瑞芬雷霆法杖的力量护住巴尔之子,一切似乎都已经安排妥当——至于其他人,比如现在还在地上打呼噜的那个矮人,就顾不得了。

    然而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倘若就此停手,自己或许还可以勉强脱身,但绝对没能力带走巴尔之子;但如果强行继续,她很清楚,下一道血雷轰下,就是自己生命消逝之时。

    生死大限,永远是凡人所畏惧的;更何况,再召唤一道血雷,就能击杀面前的月精灵么?她对此并无把握。牺牲自己的性命,却换不来想要的结果,挽救不了要救的人,这并非她所期望。

    退亦不得,进亦不得。

    极少有人知晓,她是格瑞芬的后裔,数百年来一直沉眠的操控雷电的天赋,在她的血脉中再度复活,让她能无师自通地掌握血雷的奥秘,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受人瞩目的新星,被列为大德鲁伊的潜在继承人之一;与此同时,她也继承了先祖的刚毅英武、杀伐果断。多少代血统的交融,让她现在可以被合理地称为人类和半日精灵的混血,但在内心深处,她更相信自己是个野蛮人。

    她仅仅犹豫了一瞬间,便作出了决断。

    但也就仅仅犹豫了这一瞬间,她就发不出第六道血雷了。

    ※※※

    在召唤血雷之前,德鲁伊用格瑞芬法杖的力量结成了一个发光的蚕茧,将巴尔之子包裹其中,以免他被伤害。

    由于阴影护罩的顽强抵抗,前后五道血雷都未能成功地击下来,德鲁伊的预先布置没有起到效果。巴尔之子艾兰格特先生一直安稳地待在蚕茧中,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沉睡。

    但就在德鲁伊下定决心,准备召唤第六道血雷的时候,蚕茧突然微微晃动了一下,幅度非常小,仿佛只是被微风吹过。

    然而旁边的贾西拉立刻感觉到冰冷。

    并非那种刺骨的严寒,更像是虚空的黑暗,手足四肢刹那间丧失力气,无法动弹;脚下的实地像是化成了无底深渊,而自己的身体便如一片秋叶般,飘飘坠落,无休无止,永不至底。

    直到被一只温暖的手托起。

    格瑞芬法杖依然插在地上,但杖头的淡蓝色宝石已经黯淡无光,由它发出的透明丝线裹成的蚕茧也已经消失,艾兰格特站在德鲁伊身侧,伸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扶住。

    他的脸隐在兜帽的阴影下,只看见嘴角微微上扬。“太冒险了,”他温和地责备,“五道血雷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

    贾西拉想说话,艾兰格特却摆摆手,示意她沉默,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抵在她的眉心,一点绿茵茵的光从指尖慢慢渗进贾西拉的皮肤里,“睡一会,醒的时候天就该亮了。”

    “艾兰……”贾西拉挣扎着,“千万别……”

    “我不会的。”巴尔之子回答,完成了沉眠术。

    贾西拉的心安定下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高空中前后五道血雷凝成的闪电球体,失去施法者的控制,登时分裂开来,四散飞溅,拖着长长的紫红色火焰尾巴划破夜空,纷落雨下。从地面上望去,仿佛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流星雨大爆发,煞是漂亮。

    艾兰格特将贾西拉缓缓放在地上,站直身体。“有时候,你异常厌恶某种东西,但却必须借助使用它,因为不如此,你喜爱的东西就会丧失——这令人悲哀,难以自禁的悲哀,”他开口说,面对着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的月精灵,“你或许明白这种感受?”

    “或许。”月精灵简洁地回答。

    艾兰格特摇摇头,“你不明白,精灵,你不会明白。”

    他抬起右手,掀起兜帽,额头上的惨绿色的骷髅徽记泛着冷冷的光,越来越亮。

    在不久之前,他也是这样,掀起兜帽,露出骷髅徽记,轻而易举地将梦魇震慑得不敢动弹,束手待毙。

    但这次情况不太相同。

    “一点残余的杀戮神力,对我不会造成任何威胁。”月精灵低声说,仿佛在叹息,蓝色的火焰在他的右手掌心跳跃得愈加激烈,“巴尔之子,这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艾兰格特也叹息着,“巴尔子嗣数以千计,神火被分散得太厉害了。”

    “若你愿意,融合神火也并非太难的事情。”

    “融合么?”艾兰格特闭上眼睛,微笑着,仿佛在享受这夜晚的凉风,“真是委婉雅致的修饰词语啊——可惜我不愿意。”

    “杀戮之神,终究只能从杀戮中复生;巴尔之子,按照东方人的话说:这是宿命。”

    “但不会是我。”巴尔之子说。

    他猛然间厉喝了一声,右手掌心重重拍上自己的额头,盖住了那枚骷髅徽记,绿光从指缝间渗透出,映得整张脸都碧莹莹起来。

    “喀嚓喀嚓”,轻微的骨骼爆响声连串响起,绿光如融化的奶油般从额头上滚滚流下,淌向全身每一处,仿佛无穷无尽。

    艾兰格特的体型陡然变大,所有被绿光流淌到的地方都急速鼓胀起来,紫色的巫师长袍被瞬间撑裂,碎成一条一条的布片挂在身上——而且他还在不断涨大中。

    “作为巫师,放弃智慧,改用爪牙蛮力来战斗,这难道不是一种羞耻么?”月精灵淡淡地说,对手的异变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半点都没有惊惶诧异。

    艾兰格特的身形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涨大。

    现在他已经全然无复人类模样,身高接近十余英尺,一对弯曲犄角不知何时从头顶生长出来,赤红色头发直披到背,双颊凹陷,眉骨突出,口鼻处皮肉尽皆干枯成了深褐色,两只眼睛却是如火焰般通红的,将眼眶周围皮肉都烧得焦黑一片。自脖颈以下,肌肉虬结如垒块,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紫黑气体。锋锐的指甲疯长出来,明晃晃的,便如两手上都安了一把刃爪。

    原本镌在额头上的那枚骷髅徽记,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使用爪牙之力,未必就见得是放弃智慧啊。”他轻笑着,声音倒依然那般温雅平和,仅仅微微多了些肃杀之气,只是配上现在这副非人模样,却显得格外诡异,令人毛骨悚然。“那么,达克索拉先生,就请来领教一下杀戮者的力量吧。”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在空气中消失,黑暗便死死笼罩了整座农场,一丝一毫的星光也透不进来。

    ※※※

    黑暗之中,思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她身上恒定着黑暗视觉,有能夜间视物的能力,但此刻她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周围太黑,不如说是双眼像被厚布蒙住了更确切。

    更古怪的是,她听不到半点声音。

    自小在与世隔绝的古老神殿长大,安静的场合,她也经历得多了,却从没这样沉寂的。就算是深夜的森林里,总也有轻风吹拂声,有树枝微微摇晃声,有不知何处传来的虫鸣鸟叫声,甚至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但确实存在,不妨以天籁称之的声音——但这些现在全没有。

    即便思思全神贯注侧耳倾听,也完完全全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这已经不能用安静或者寂静来形容,这分明是死寂。

    死一般的寂。

    她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虽然已经在身遭施加了各种防御法术,却总还是心中惴惴。伸手胡乱向外抓,却也都摸了个空,一直站在身旁的卡拉图人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一阵莫名的恐惧自心底涌上来,仿佛自己被抛弃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在静悄悄中远去。

    她想喊叫,但终究还是忍耐住了,在有敌人的情况下,贸然发出声音暴露自己的位置,这是愚蠢而危险的行为;十几年的巫师训练虽然不能让她处变不惊,但基本的凝神静气还是足够的。

    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别怕。”伊斯塔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思思总算松了口气,这时才觉得自己手心已经被冷汗湿透。“怎么没一点声音,”她也尽量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呢?”

    仿佛是听到了小女孩的疑问,眼前突然大放光明。一颗颗白色光珠自地面石板的缝隙中冉冉升起,在半空中绽放开来,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月精灵达克索拉跌坐在地上,黑色的巫师长袍上血迹斑斑,千疮百孔,不知被撕开了多少个洞。那“第一粒火”倒还依然托在他的右手掌心中,看起来没有受什么影响,只是火光似乎略略有些减弱。

    与之相对的,化身成杀戮者形态的巴尔之子看起来毫发无伤,他稳稳站立着,身形仿佛一座铁塔,高大威猛,气势凛凛,和狼狈的对手比起来似乎稳占上风——如果不考虑环绕在他周围的那四柄半透明长剑的话。

    四柄半透明、略带灰色杂质的长剑,灵蛇般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游移隐现着,不时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呛”“呛”声。无论怎么移动变化,它们的剑尖,永远锁定着巴尔之子身上的要害部位。

    看起来像是魔邓肯之剑,但仔细分辨又不是。魔邓肯之剑是用纯粹的力场塑造凝聚而成,透明无色,普通人的肉眼根本不可能看见,唯有高明的巫师才能察觉;但这四柄长剑,却在透明中杂着一些灰色的沉淀,仿佛纯度不够的水晶,以致于伊斯塔这种不通魔法的人都能清楚看见。

    月精灵低沉的笑声响起来,他从地上缓缓爬起,伸手拍了拍自己破烂不堪的长袍。

    “还不够,”他说,“杀戮者,确实很难对付,但还不够啊,巴尔之子。更致命的是,你不全力与我周旋,却还打算将这位女士……”他指了指不知何时被远远移到一旁的德鲁伊,由于沉眠术的缘故,她依然在睡梦中,“是叫贾希拉是么——你试图把她送出去,否则你完全可以支持得更久一些。”

    杀戮者沉默着。

    “我很乐意向你说明一件事。”月精灵介绍说,“曾经有段时间,我沉迷在某种以现在的眼光看起来荒诞无稽,但当时却觉得精彩无比的书籍里。我每天都要翻阅它们,否则我就觉得无所事事,精神空虚,百无聊赖,生活全然丧失乐趣——猜猜看是些什么书?”

    杀戮者依然沉默,不过月精灵原本也就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那都是些英雄的故事——包括历史上确实生活过的英雄和杜撰出来的英雄,而据我的保守估计,后者的比例至少占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些书的作者,无一例外都是些喜欢夸大其词的吟游诗人,他们笔下的人物和故事,也同样的夸张、荒谬、毫无理性和逻辑可言,但确实很精彩,至少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是如此。”

    “在这些故事中,有一个情节极其频繁地出现,几乎在每本书中都要改头换面甚至完全不加掩饰地重复出场好几次:就是有一个无比强大的,令人敬畏的,而且是黑暗的邪恶的大反派——这个角色常常由巫妖扮演,有时候也由死灵巫师客串。他秘密进行着一项宏伟的计划,往往是试图毁灭整个世界,或者是将自己变成邪神。”

    “每当他的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故事的主角和他的同伴便会突然登场,闯入他的住所,打断他的工作,破坏他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并且把他拆成几十块,乱七八糟地埋起来,再加上各种魔法徽记压制——当然,健忘的主角总是不记得寻找并且摧毁命匣,以便故事能继续讲下去。”

    “现在,巴尔之子,猜猜我从这些故事中学到了什么道理?”

    杀戮者继续保持沉默。

    “我学到的是:如果你要进行一些重要的工作,而不希望总被热血蟑螂打扰的话,就一定要将你的办公室加固再加固,强化再强化,让任何人都无法随意地进出。”

    “能挡住五道血雷的轰击,防御确实称得上坚固。”杀戮者终于开口,“你是在告诉我:只要你不许可,我就无法离开这里?”

    “为什么需要许可?”月精灵深深叹息,“难道谋杀之神的子嗣居然软弱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你不考虑杀了我,再强的魔法防御也终究是死物,没有施法者操纵控制就不值一提。”

    “我不太喜欢杀人。”

    “那么你就死吧。”

    月精灵终于也不耐烦起来,像是循循善诱的导师偏偏遇上了一窍不通的学生,无论怎么开导都没反应,不由得火冒三丈。他弹了弹手指,呛的一声轻吟,空气振荡波折中,又一柄长剑出现,这柄剑高悬在杀戮者形态的巴尔之子头顶,剑尖指下,随时准备贯穿头颅。

    “再见了,巴尔之子。”

    随着月精灵的一声令下,五柄长剑交错刺来,速度虽然不快,角度却配合得精妙至极,无论杀戮者朝那个方向闪避都免不了要挨上两剑,而且必然是要害部位受创。

    巨大的人影陡然晃了晃。

    金属撞击声连串响起,杀戮者挥动利爪,硬生生在一瞬间将五柄长剑全都远远击飞出去,但只半秒钟,长剑便又绕了个圈子折回来,继续环绕压制着目标,蓄势待发。

    “我只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杀戮者低着头,垂下双手,仿佛放弃了抵抗,“你扣押明斯克,引诱我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精灵的脸上露出孩子气般的笑容,“猜猜看,巴尔之子,其实我很惊讶,你居然直到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个问题。”

    “铲除邪恶?你不是圣武士;仇怨?我不记得曾经冒犯过精灵;”杀戮者自问自答,“掠夺财物?比起您的收藏,我身上那点魔法物品根本不值一文;融合神火?你又不是巴尔之子——恕我愚笨,实在不明白你的用意何在。”

    杀戮者每说一句,月精灵就点一次头。“分析得都很对,”他兴致勃勃地说,“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因为这确实很有趣。巴尔之子,你知道么,你的存在,让一些人非常困扰呢。”

    “每个人的存在都会对另外一些人造成困扰。”

    “或许吧,”月精灵承认,“但你的问题在于:你让几乎所有的人困扰。”

    “圣武士会让恶棍困扰,谋杀者会让检察官困扰,乞丐会让城市管理人员困扰,开荒者会让德鲁伊们困扰——啊,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讨厌你也就有人喜欢你,这两者大体相当。但是来自博得之门的术士先生,你却让几乎所有的人困扰,希瑞克的爪牙在搜寻你,兰森德尔的携晨曦者在敌视你,而提尔的信徒,同样在紧紧盯着你。”

    “我受宠若惊。”杀戮者说。

    “在你来阿斯卡特拉的三天前,希瑞克教会刚刚被宣布为非法组织,被大肆清剿,所以你无需忙着应付层出不穷的暗杀者;可是,各大神殿的圣武士们,正手按剑柄跃跃欲试。”

    “如果你像其他的巴尔之子一样,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圣武士们会前赴后继地涌上来,把你钉在火刑柱上烧死。问题在于,你正直而善良的名声卓著,即使在阿斯卡特拉都有所耳闻,这就让那些死板的铁罐头们头疼,他们从那堆叫做法律的废纸里找不出处死你的依据。但作为邪神之子,潜在的危险罪犯,暂时伪装潜伏着的恶魔,放纵你消遥自在,是不能接受的。”

    “潜在的危险罪犯么…..”

    “你知道这座城市里的圣武士们,最期望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某天早上醒来,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发现一具尸体,一个谋杀现场,而一切线索都指向你。很遗憾,阿斯卡特拉最近的治安状况好得出奇,杀手们毁尸灭迹的技术也都大有长进,所以那群铁罐头一直没有如愿。”

    “于是我就告诉那帮笨蛋——我告诉他们,我可以让你显露亵du的原形,让你暴露出邪恶的本质,啊,请原谅,我必须如此措辞,因为这最容易让笨蛋们热血沸腾。最后我成功让他们相信:我能收集到你确凿的犯罪证据,将你送上绞架。”

    “你刚才好像是说要钉上火刑柱。”

    “哦,抱歉,我对安姆的死刑操作手法不熟悉——或许现在改成砍脑袋了?总之这无关紧要。反正结果你看到了,就是现在这副样子,看看你脚底下这位半死不活的阿诺门先生,他是个有远大理想和崇高梦想的年轻人,每天晚上都在杀死恶龙拯救公主然后继承王位的幻想中入睡,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期待着一位信使通知他去炽热之心总部举行试炼仪式。无疑,亲手干掉一名邪恶的巴尔之子,是达成梦想的捷径,所以他就自告奋勇地来找我了。”

    杀戮者沉思着,然后长长呼了口气。“很好,现在我差不多明白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又能得到什么?”

    月精灵哈哈大笑起来。

    “每一本英雄故事里都有这样的情节:反派角色认为主角必将死亡,于是得意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而结果总是因此败亡。很遗憾,我是个既聪明又谨慎的反派,在这个死人可以复活,骷髅可以说话的世界里,我不会向你透露太多秘密,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确告诉你的,巴尔之子,我要你死去,出于保密的原因,你的同伴也必须死去——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坐下来谈谈的可能。”

    杀戮者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眶中,两颗焰球在熊熊燃烧,火星迸溅。

    “你知晓很多秘密,也能把敌手逼到你设定的绝境,”他的嘴角僵硬地拉扯开来,像是在微笑,“但请记住,他作出何种选择,并不在你的掌握之中。”

    “是啊,”月精灵笑得风度翩翩,灿烂无比,“选择固然很多,活着的希望却只有一条。”

    杀戮者轻轻摇头,“精灵,算无遗策乃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之一。”

    他高举起右手,锋锐的指甲如钢刀般泛出冰冷的光。

    “因为一旦出现意外,就会全局崩溃。”

    话音未落,他的右手重重插入自己的左胸膛,五指合拢,一阵令人战栗的筋肉撕裂声,血红的心脏被硬生生掏扯出来,热气腾腾。随后他张开嘴,将自己的心脏一口吞了下去,还不忘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一直镇定自若的月精灵终于变了脸色。

    “他疯了么。”

    月精灵低低自言自语,这句话除他自己没有人听见,但只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完全的镇定,因为到此为止,一切应该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小小的变数并不足以损坏大局。下一刻,他冰冷的声音如金石交鸣般铿锵作响,虽然不大,却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早已死亡的邪神之血,将点燃第二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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