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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第4节

      川水为湛_现代耽美_BL 作者:边想

    第4节

    川水为湛_现代耽美_BL 作者:边想

    第4节

    唐湛道:“种地好,锻炼身体。我是不会种,会种谁还去健身房啊,我直接种地就行,还能晒个日光浴!”

    植被茂密的地方这蚊子就奇多,乡下更是如此,偏巧唐湛特招蚊子咬,来回走动还好,这一站着不动,没多久就觉得脖子上胳膊上痒得慌。

    他来回甩手,原地跺脚,都不管用。那蚊子跟不要命一样,还是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撞。

    “你都不会被咬吗?”唐湛不可思议地瞧着坐在台阶上气定神闲的郁泞川,观他肤色白皙,裸露在外的地方连个红痕都没有,不由啧啧称奇。

    郁泞川将烟蒂按熄在台阶上,用着缓慢地语调道:“我不招蚊子咬,只有你们这些大少爷,皮肤嫩血r_ou_香,才格外引蚊子。我们皮糙r_ou_厚的,它们想咬也要思量下会不会叮不进去,半路把口器给折了。”

    唐湛觉得郁泞川可能对“皮糙r_ou_厚”这词有点误解。他一巴掌拍在脖子上,摊开手一看,掌心一包血,拍死一只小黑飞,脑海里立马浮现一句广告词:皮薄馅儿多,一口全是汁。

    他不自觉抖了抖,就见郁泞川起身回了屋里,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瓶绿油油的花露水。

    “涂点吧,解痒。”

    唐湛接过瓶子,蹲院子里给自己身上的包一个个涂上花露水。

    他咬着烟,口齿不清道:“你们家要是人都不在,大伯犯病了怎么办啊?”

    现在是暑假还好说,等郁吉吉去上学了,郁大磊一个人在家,犯病了摔倒了没人知道,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就是老妈子心态,觉得和这家人有点缘分,就控制不住想了解更多。

    郁泞川道:“平时家里没人,就把他送到村头郁韦他们家。郁韦你还记得吗?就当初跟吉吉一起骗你那小子,矮矮小小的个子。他爷爷和我爷爷是堂兄弟,我家也算和他家有点亲戚关系,他们会帮忙看一看我大伯,晚上再由我们领回来。”

    短短几句话,分明也不如何煽情,听得唐湛心里却是一阵阵酸涩。

    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奔波,还要照顾病人,弟弟又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真是不容易。

    唐湛想着能不能回去跟他领导提一下,给他把工资涨一涨,不动声色的帮助一下这家人。

    他知道郁泞川心气高,就不想帮的太明,怕对方瞎想。

    “你刚刚弹的什么?”他目光扫到一旁搁着的乐器,仔细一看,有点像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说书人弹奏的乐器,细长的颈,就三根弦。

    “三弦。”郁泞川答,“就觉得无聊,弹着玩玩的。”

    唐湛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不高,听不出他这个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但如果业余的也能弹成这样,那郁泞川天赋可以说很不错了。

    他对这种民族乐器充满好奇,忍不住就要上手摸。

    “这个是什么皮做的?我瞧着有点像蛇皮啊。”唐湛摸了摸琴鼓的地方,能摸到隐约的鳞片的触感。

    郁泞川手指摩挲着琴头的蝙蝠骨花,道:“就是蛇皮的,蟒蛇皮。”

    这把琴还是郁泞川的母亲留下的,作为少数民族,能歌善舞是她的天性,而她把这种天性也遗传给了郁泞川。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弹奏三弦,甚至自学了五线谱,《梅花调》、《夜深沉》、《塞上曲》,这些高难度的曲目,他甚至不用看谱就能自如弹奏。

    弹拨类乐器,一般都要佩戴假指甲,郁泞川也不例外,右手缠着五枚假指甲,各个色如琥珀,由玳瑁制成。

    这会儿也不弹了,他就想将假指甲卸下来。

    他用的是胶布缠绕的方式,粘性挺大,一只手不太好卸。唐湛见他吃力,主动上前帮忙。

    “我来我来!”他也没有什么男男授受不亲的顾虑,一把就将郁泞川的手指给握住了。

    郁泞川差点没一脚将他蹬出去,刚要甩开手,见对方注意力都在他手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的确是在认真给他卸甲片,并不是借机想做别的。他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多想了,蠢蠢欲动的脚和手这才按捺下来。

    “你今天不上班吗?还是夜班?”唐湛将假指甲卸下来,指甲片归指甲片放,胶布归胶布放,没一会儿就全都搞定了。

    郁泞川别扭地收回手,暗暗搓了搓指尖,仿佛是想将唐湛的体温搓掉一样。

    “我不做了。”

    唐湛拨弄指甲片的动作一停,诧异地抬头:“不做了?”

    郁泞川垂着眼,掩去眼里沉郁的情绪,将指甲片归到掌心,又拿起一旁三弦,往屋里走去。

    唐湛蹲在台阶下,愣愣望着他背影,半天捏住嘴里的烟,用力按向地面。

    郁泞川放好了琴,又从屋里出来,手里多了杯白开水。

    “家里没茶叶,你就凑合着喝吧。”

    唐湛盯着摆到自己眼前的那杯水看了片刻,又去看眼前的郁泞川,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是不是他们把你辞了?”

    疑惑过后,他很快想明白,郁泞川这家庭条件根本不可能主动辞职,他不做了的原因只可能是诺亚不要他了,让他滚蛋。

    “是我不想干了,里面的人际交往太复杂……”郁泞川不知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唐湛一听是他自己不想干的,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想到以后不能在酒店里巧遇对方了,他这心里还有几分小失落。

    唐湛在郁家又待了会儿,直到郁大磊午睡醒了,郁泞川听到响动要去照看他,唐湛见他忙,也就不欲打扰他,与他告别了。

    回到酒店,他洗了个澡,正准备去酒店餐厅觅食,自称总经理助理的女人打电话给他,说王总想要与他共进晚餐,问他有没有空。

    唐湛现在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了。有人请客吃饭,他自然是欣然应下的。

    时间约在六点,毕竟对方是长辈,唐湛也不敢穿的太随意,翻出许久不穿的西装西裤套上,到点就出门了。

    王经理比他到的还要早,远远的就冲他招手:“小湛啊,这呢!”

    侍者为他拉开座椅,唐湛风度翩翩地说了声谢谢,在王经理对面坐下。

    王经理是个见惯大场面,经历过诸多酒局饭局的人,控场能力极强,一餐饭下来话题不断,密度又不会太过惹人厌,叫唐湛十分满意。

    甜品过后,侍者上来收盘子,桌上瞬间干干净净,只剩两支酒杯。

    王经理摇晃着杯中红酒,在说了一餐饭的废话后,终于直击重点。

    “小湛啊,你爸爸最近在忙上市的事情,或许对你是有些轻忽了,但你们毕竟是父子,好好沟通就是了,别伤了亲情。在我这儿待够了就回去吧,你姐姐刚结婚,你弟弟又小,能帮上你爸爸的只有你了。”

    他以为自己一番真情实意终能打动唐湛,不想唐湛听后脸色一变,不仅没有感动,反而露出一脸荒唐的表情。

    “贵禾天怡在准备上市?”唐湛被这个消息冲击的浑身发麻,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打他的脸,作为唐家的一份子,他却被唐山海排挤在外,还要从一个外人嘴里听闻自家公司上市的打算。

    王经理被他问得一愣:“怎么,你不知道吗?”

    唐湛一口饮尽杯中红酒,冷笑道:“毫不知情。”

    唐山海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儿子,他恨他,怨他,打从心眼里不希望他出生。

    要不是他,唐家的嫡子也不会夭折。都是因为他,让他失去了完美的继承人。

    王经理有些尴尬:“大概是想过一阵子,敲定了再告诉你。”

    上市了再告诉他不是更好?不,上市了不用唐山海告诉,他自己就能从新闻里得知这个消息。

    之后的谈话,唐湛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王经理后悔自己说漏了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话题无法推进,也就聊不下去了。

    一顿饭虎头蛇尾,唐湛拖着步子回到房间,一进屋就扑到了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型摊着。

    他瞪着天花板,眼一眨不眨,久久吐出一个字。

    “c,ao!”

    第十二章

    唐湛沉在水里,所有的声音、光影都离他远去。四周越来越暗,仿佛在向深渊坠落,最后一口气终是憋不住泄出胸膛,透明的气泡一股脑涌向上方。他慢慢闭上眼,放弃挣扎,认命地迎接死亡的到来。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抹矫健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视野中,犹如绝境中的一粒星火,点亮他灰暗的人生。

    唐湛缓缓睁开眼,室内因为拉着遮光窗帘,非常暗,看不出天色几何。他在床头摸索一阵,摸到手机看了下午一点了。

    昨晚因为上市不上市那点破事,他失眠到凌晨三点,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梦到不开心的往事。

    起床将窗帘拉开,夏季午后阳光正炙,唐湛被刺目的阳光照s,he得一下子睁不开眼。

    “瞎了瞎了!”他捂住速冲进浴室。

    洗了澡,又将自己那一头乱毛打理好,唐湛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闷在酒店里心情更差,外面阳光那样好,还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温镇真的是非常小的一个地方,该玩的该逛的,唐湛早就在周晖他们在的时候就全都去遍了。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熟人,找不到人跟他唠嗑,唯一算有点交情的,恐怕还要数郁泞川兄弟俩。

    想到郁泞川,他又想到郁吉吉。

    他寻思着昨天想看郁吉吉没看成,就想今天再去一次。

    至于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他这样频繁造访会不会给人家造成什么困扰,人家会不会觉得他目的不纯?这些唐少爷是一概不管的。

    他时间踩得巧,到的时候,兄弟俩背着箩筐带着网兜正要出门。

    “哟,要出门啊?”他停下脚步,将鼻梁上的墨镜拉下来一点。

    郁吉吉见是他,屁颠颠上前:“大哥哥,你怎么又来了?”

    一个“又”字,让人捉摸不透这小子到底是暗藏机锋还是单纯没心眼情商低。

    “我无聊呗,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送你们?”

    郁泞川手里除了网兜,还握着根长杆,高度高过头顶,头上钉出来块小木条,看着有点像是个抽条的“7”字。

    他跟着弟弟走了过来,道:“不必了,我们就去山上摘点李子,用不到车。”

    唐湛一听摘李子,嘴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分泌唾液,瞬间觉得自己牙都要被酸倒了。

    “用不到车,可以用到我啊!”他指了指自己,殷勤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正好也没事,帮你们一起摘李子。”

    郁泞川有些迟疑:“要走山路的,你行不行?”

    像唐湛这样的大城市娇少爷,爬个楼梯都要喘半天,郁泞川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爬山,爬上去了又下不下的来。

    唐湛感觉被小瞧了,发自内心地“呵”了声。

    “千万别问男人行不行,我当然行啦!我在学校的时候可是短跑名将,俗称‘飞毛腿小王子’好吗?”他翘起一条腿,拍在自己膝盖上。

    郁吉吉笑嘻嘻凑近看了看,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哇,飞不飞得起来不知道,但的确是条毛腿呢!”

    唐湛今天穿了条五分短裤,完美露出了他膝盖到脚脖子的肌r_ou_线条。

    他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放下腿就要去追郁吉吉。

    小男孩贼灵活,一个闪身就躲到了郁泞川身后,完了还要对着唐湛做怪脸。

    唐湛摘下墨镜,将它塞进屁股袋里,不屑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懂什么?”

    他去拿郁泞川手里的杆子,想替对方分担点,哪想郁泞川一下子避开了。

    “用这个打,会打死人的。”

    唐湛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

    郁泞川踢了踢脚边的一截树枝,继续道:“用这个吧,趁手。”

    还好唐湛是个幽默细胞丰富的男子,瞬间get到他的点,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和他开玩笑。他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冷面笑匠,毫无防备下冲击过大,竟然有点笑不出来。

    郁吉吉机灵得很,在郁泞川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从他身后冲了出去,一路往山上奔去。

    “我不等你们了,我要第一个上山!”

    唐湛好笑地朝他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真是活力四s,he,猴ji,ng猴ji,ng的。

    “大伯呢?在家吗?”

    他与郁泞川并肩走在后头,郁泞川最后还是将那支长杆交到了他手上。原来这东西是用来勾树枝用的,生在高处的果子不易采摘,用它就能把枝条轻易勾到眼前。

    郁泞川擦了擦颊边的汗,说:“送去郁韦家了,等摘好果子去接大伯的时候给他们家送点李子,就算是谢礼了。”

    山路的确不太好走,唐湛走得汗流浃背,前方早已没了郁吉吉的身影,他怀疑要不是为了等他,郁泞川这会儿也该走没影了。

    “此情此景,我想到一句话!”他气喘吁吁,用手里长杆充当拐杖,艰难地在崎岖的山间跋涉。

    郁泞川回头看他一眼,伸出自己的手道:“把手给我,我拉你。什么话?世上没有后悔药?”

    唐湛一把握住对方的手,两只汗津津的手牢牢握在一起,仿佛跨海大桥的两头终于对接成功。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变成了路。”唐湛暂停休整,踮着脚尖敲了敲鞋底的泥,叹道,“鲁迅先生诚不欺我啊!”

    他今天还穿的是双小白鞋,这会儿就跟从泥巴坑里打过滚一样,根本没法看。

    郁泞川看了眼他的鞋道:“回去洗洗应该还能穿。”

    郁泞川和郁吉吉的鞋其实也同唐湛一样沾满山泥,只是他们并不在意鞋底的泥巴,洗洗刷刷太阳下晾干,又是一双能走路的好鞋。

    鞋对他们来说只是行走的工具,不将鞋底磨穿,这个工具就还能用。可对唐湛来说,它更像是个门面。

    “洗什么呀,直接丢了呗。”唐湛在他们圈子里其实不如何骄奢 y逸,甚至还挺发愤图强,平日里自己也会倒腾着做点生意赚些零花。这鞋也是跟周晖他们去临市观光游览的时候临时起意买的,三位数而已,既不是名牌,也不是什么名贵材质。

    几百块的鞋,别说唐湛这样身家的不会放在眼里,就是很多城市里的孩子,都不会觉得需要把一双鞋穿到不能穿为止。过季了,过时了,或者旧了脏了,说不要就不要了,都不带心疼的。

    “你……”郁泞川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唐湛坦然的表情,又将喉咙口的话都咽了回去,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你还真是少爷啊。”

    他回身继续往山上走。

    唐湛紧跟其后,不满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清洗这双鞋要付出的劳动力,绝对大于这双鞋的价值。虽然我现在还不是一分钟几千万上下的人,但给我一个小时,我绝对能做比刷鞋更有意义的事啊!”

    他走得满头大汗,简直觉得自己一头千辛万苦抓出来的发型都要被这酷暑和汗水溶解了。

    郁泞川走在他前头,靠近脖子的地方发尾都汗shi了,汗水顺着修长的脖颈蜿蜒到衣领里,将后背的布料浸shi了一大块,贴在脊背上,透出里面的r_ou_色。

    唐湛咽了口口水,觉得喉咙里干得很,后悔没有带瓶水来。

    “哥,快来,这棵李子树结了好多果!”

    前头传来郁吉吉的声音,胜利就在眼前,唐湛不由加快了脚步。

    李子树又高又粗,枝条上挂满了紫红色的果实。

    唐湛看着垂到眼前的枝条,摘了颗李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做好了酸牙的准备一口咬了下去。

    没想到一点不酸,还挺甜。

    他一下子睁大眼,发现新大陆般将果子递给兄弟俩看:“一点不酸,这不是野生的吗,怎么这么甜?”

    郁吉吉背着箩筐,两手不停地一个个将果子从树上lū 下来。

    “它就是不酸的呀,酸我们为什么要来摘它?”

    说得好有道理……

    “帅哥,把上面那根树枝勾下来。”郁泞川指着树顶一根枝条示意唐湛。

    唐湛乖乖站过去,用杆子勾下那根高枝,突然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叫什么名字?”

    郁泞川愣了一瞬:“你不是叫唐湛吗?”

    “那你怎么不叫我名字?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我也没意见,小川。”他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

    郁泞川用网兜接李子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看着他。

    分明大家都是站在大太阳底下,被酷暑蒸烤的汗shi衣衫,唐湛自觉宛如一块融化了的黄油,而郁泞川就是有本事滴着汗都带着一股清凉的少年气息。就像唐湛爱抽的那口黑冰,完全不受周遭环境影响,始终散发着自己的丝丝凉意。

    唐湛以为他不会开口了,过了会却见他微微勾了唇角。

    “哥?”

    唐湛这辈子也没少被人叫过哥,但唯独这一次,是叫得他心如猫抓的。

    然而没等他飘多久,郁泞川就接着用那副笑脸道:“想得美。”

    唐湛一下仿佛从万里高空摔进了地心,心态差点崩了。

    “我擦你怎么这样?!”

    第13章

    郁泞川不理他,将满满一兜李子倒进郁吉吉的箩筐里。

    山上的李子树饱受阳光雨露滋养,硕果累累,地上铺着一层掉落的果实,不时有鸟雀落下啄食。唐湛支着长杆靠在树荫下,眺望万里无云的蓝天,温热的风吹拂在脸颊上,本来该觉得燥热难安的,不知为何又离奇地心境平和下来。

    “大哥哥,快过来,这里需要你!”

    唐湛听到呼唤赶忙直起身:“来了来了!”

    只是搜罗了两棵树,郁吉吉不小的箩筐就给装满了。

    三人满载而归,从山上原路返回。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唐湛先前上山还只是觉得体力消耗比较大,下山却着实考验他的身手。

    重心向下,人就不由自主想要往前冲,偏偏山坡陡峭,一个不留神摔倒事小,翻下去那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郁泞川也怕他脚滑,便让弟弟走第一个,自己殿后,唐湛夹在中间。这样前后护着,也可稍微放心一些。

    好不容易下了山,唐湛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颤。要不是手上有根杆子,充当他的拐杖,他或许就要爬着下来了。

    三人一同回了小院,郁泞川帮着郁吉吉卸下箩筐,又从屋里拿了个袋子,从箩筐里拨了些李子进去。

    “去接大伯回来吧。”他将袋子递给郁吉吉。

    郁吉吉一把接过了,腿脚麻利地转身就跑了出去,跟只欢快的小蹬羚似的。

    外面烈日炎炎,郁家那幽暗的厅堂内倒是凉丝丝的。唐湛坐在凳子上休息,郁泞川忽然走过来丢给他一双深蓝色的塑料拖鞋,让他换上。

    唐湛不明所以看向他:“干什么?”

    郁泞川脚尖轻轻踢了踢他那双泥色的运动鞋:“脱下来,给你刷一下。”

    唐湛一下子受惊地缩回脚,他长这么大,除了保姆阿姨,连他妈都没给他刷过鞋。

    “这怎么好意思?”他弯腰解开鞋带,换上对方给他的拖鞋,用两根手指捏住自己那双鞋,忍着嫌弃道,“我自己刷吧,你告诉我刷子在哪儿就行。”

    唐湛其实想直接就把这双鞋报废了,但一想要穿着它走进诺亚国际光可鉴人的大堂,踩上人家保洁员辛辛苦苦拖干净的大理石地面,心里就生出愧疚。

    好歹还是把鞋底的泥给铲干净吧?

    唐湛拎着鞋走出去,见院子里的水井边摆着个小板凳和一把板刷,便走了过去。

    洗鞋总要有水,第一部 唐湛便犯了难。

    郁泞川家打水的器具十分特殊,不是木的,也不是铁的,而是一个篮球做的。唐湛捧着那个缺了顶盖的篮球研究了半天,实在没研究出来怎么将它投到井里打水。

    “你真要自己刷鞋?”郁泞川的双脚出现在他视野。

    唐湛语气上扬地“嗯”了声,以彰显自己的勤劳质朴。不等郁泞川再说什么,他起身装模作样将篮球投进井里,妄图靠着自己那一分钟的刻苦钻研,将里面的水成功打上来。

    可惜老天这次没有帮他,唐少爷不是打水型人才。

    他牵着那根粗长的绿色尼龙绳,左撇一下,右撇一下,始终不得要领。

    郁泞川看不过去了,上前按着他的手,言传身教道:“要倒扣着投下去,不然怎么让水进去?”他拉着绳子将篮球拉上来,再调整姿势重新丢下去。

    “欸行了行了!”在郁老师手把手的教导下,唐湛成功打起了人生的第一桶水。

    他兴奋地拿出手机拍下了这极具意义的一幕,视线一转,瞧见郁泞川正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赶忙轻咳一声,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坐到小板凳上,将水倒在鞋子上,他拿着小板刷,开始勤勤恳恳刷洗起来。

    郁泞川走了又来,脚上换上另一双与唐湛同款的拖鞋,蹲下身将自己那双同样沾满泥点的黑色胶鞋递了过来。

    唐湛满脑袋问号抬起脸,对方却面不改色又将鞋递了递。

    “顺便一起洗了呗。”

    唐湛直起腰:“你还挺会占便宜啊?”

    郁泞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鞋丢那儿了,随后托着下巴蹲在唐湛面前,既不帮忙,也不挪地方,就那么干看着他刷鞋。

    “那还是你比较会占便宜。”

    唐湛再次诧异地抬起头,正想问他何出此言,门外传来郁吉吉的声音。

    “哥,我们回来啦!”郁吉吉胳膊挽着郁大磊从门外进来,乍一见到唐湛和郁泞川猫着腰蹲在井边交头接耳,不由惊了惊。待仔细看过,发现唐湛竟然在刷鞋,他哥的鞋也在地上。他双眼一亮,都顾不得换拖鞋,跑过去就把自己脚上那双鞋留给了唐湛,“谢谢大哥哥!”说完风驰电掣啪塔啪塔转身进了屋。

    郁大磊追在后面喊他:“你,你慢慢跑!”

    唐湛一手拿着板刷,一手拎着鞋,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郁泞川起身道:“我去做饭了,你慢慢刷。”

    现在其实也就四点多,对唐湛这种六七点才吃晚餐的人来说,为时尚早,但他一天没吃过东西,就靠下午那两个李子垫肚子,这会儿早消化的差不多了。一听“饭”这个字,他就止不住觉得饿,肚子也发出一声应景的嗡鸣。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郁泞川,打商量道:“我给你们刷鞋,你们留我吃一餐饭怎么样?”

    郁泞川有些愕然,他是想过要留对方吃饭,但又想到自家粗茶淡饭,恐怕不入这位少爷的眼,便没有付诸行动,没想到唐湛却自己要求上了。

    “我们吃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没r_ou_,荤腥就是ji蛋和鸭蛋。”郁泞川给他打预防针,“你吃得惯吗?”

    “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想当年在国外那会儿,他自己捣鼓着做饭,结果经过对菜谱的悉心研究,他做出来的一系列作品,色香味是一样都没挨着。痛定思痛,他只能放弃自力更生这条路,最后还是请了个会做饭的钟点工。

    郁泞川做饭再难吃,菜色再简陋,能比他自己做的难吃?

    不可能。

    郁泞川勾了勾唇,去院子后面的田地里摘了些茄子、番茄和小白菜,又让郁吉吉去外面冷泉井装点水回来。

    温泉村是通了自来水的,但农村人节俭,一般洗东西都会用井水。郁泞川家院子里这口井还是他爸爸在世时请人打的,水质稍稍有些泛黄,喝的话会有点咸。

    离小院十几米远,就是唐湛当初参观的冷泉井,四四方方的一口井,水质要比普通地下水清澈,因为前几日刚下过雨,泉水满溢,已经超出了井口。

    “哗啦”一声,惊碎水面的平静,郁吉吉用木桶装了一大桶水,晃晃悠悠往回走。

    冷泉井虽然是公家的,但由于离着郁家比较近,也为了省些水费,所以他们用的就多一些。

    日常他们都是喝泉水,用井水,旱季实在没有泉水了,他们才会喝自来水。

    泉水打来了,郁泞川用这水洗菜淘米,万事俱备,便升起火灶开锅了。

    在院子里刷鞋刷得醉生忘死的唐湛耳边忽听一阵食材滚入油锅的“刺啦”声,没过多会儿,屋顶的烟囱便升起冉冉炊烟,饭菜的香味也飘进他的鼻端。

    他咽了口唾沫,不由加快了洗刷的速度。

    郁吉吉捧着一盘李子在他边上洗水果,郁大磊坐在厅堂饭桌边盯着摆在对面矮柜上的电视机,一边轻摇蒲扇,一边嘿嘿直乐。唐湛好奇看了一眼,那画质还不如他手机上的“省流”模式。

    等唐湛好不容易洗完三双鞋,他直起酸痛的老腰,步履蹒跚地进到屋里。郁泞川此时已经做好了饭菜,郁吉吉也摆好了碗筷,他时机倒是掌握的正好。

    红烧茄子,清炒小白菜,番茄炒蛋,再加一碗榨菜蛋花汤。

    果然是一点荤腥都没的。

    然而唐湛已经饿傻了,等人都坐下,他迫不及待就执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只觉得这米饭又香又糯,颗粒饱满,透着浓郁的谷物香气,就连桌上的寻常蔬菜,都格外鲜嫩美味。

    “好吃!”他鼓着腮帮子,不忘夸奖大厨,“你这手艺不错啊,我觉着要比酒店里的厨子都好。”

    郁泞川自认手艺普通,当不起他这么夸赞。

    “你是饿过头了才吃什么都香。”他夹起一筷小白菜到郁吉吉碗里,叮嘱他,“你多吃点蔬菜。”

    郁吉吉扫了眼桌上的几个菜,哪一个不是“蔬菜”了?他哥是不是认为只有绿叶菜才配得上“蔬菜”之名啊?

    郁大磊夹了一大筷子ji蛋给唐湛,笑着道:“吃,多吃点!”

    唐湛不胜惶恐地接住了,忙不迭点头:“欸,我吃,我吃着呢。”

    自己家人间互相夹菜或许是件正常的事,但换做客人和主人家之间,就显得有些过分亲密了。特别还是唐湛这个与他们家格格不入的客人。

    郁泞川在郁大磊要给唐湛夹菜的时候本想劝阻,但一见唐湛高高兴兴接下了,张了嘴又闭上,终究没有说出口。

    第十四章

    吃完了饭,郁吉吉进屋写作业,郁大磊一个人看电视,郁泞川收拾了一桌的碗筷,蹲到井边洗起碗,唐湛则站在院子里抽饭后烟。

    抽完一支烟,郁泞川也洗完了碗。

    唐湛见时间差不多了,与他道别:“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了,今天谢谢你们的招待。”

    郁泞川擦着手叫住他,转身进屋里拿了袋东西塞到他怀里。

    唐湛扯开口子一看,是今天山上摘的李子。

    “摘了很多,你拿回去吃吧。”

    唐湛其实不太爱吃水果,特别是这种圆圆小小格外可爱的水果,总觉得吃着显娘。但郁泞川给他,他还是收下了。

    洗的鞋没这么快干,唐湛穿着拖鞋就回去了,说下次来换鞋。

    夜晚的温泉村没有路灯,乌漆墨黑一片。郁泞川怕他摔沟里,拿着手电筒要送他到村头。

    走了一段,唐湛忍不住问道:“你老实说,你们会不会踩到牛粪?”

    白天还是走梅花桩,到了晚上这昏暗的小路简直就跟挖雷游戏一样。谁能坚持到最后不踩雷,谁就是真的英雄。

    走在前方的郁泞川沉默一阵后,缓缓开口:“会。”

    唐湛问:“踩到了怎么办?”

    “骂人吧。”

    唐湛已经有些习惯对方冷不丁的幽默感,闻言笑得特别大声。

    忽然郁泞川的手电筒照到前方一抹人影,那个人也发现了他们,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郁泞川停在原地没动,唐湛走上前,发现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西装,佝偻着背,脸上胡子拉碴。他看他们的眼神十分警惕,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他们扑到袭击一般,脸上表情甚至还带着些许惊恐。

    唐湛不认识对方,自然也谈不上仇怨,那导致对方这样害怕的原因……

    唐湛侧目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人,郁泞川薄唇紧抿着,脸上只是须臾功夫便像是覆上了厚厚的霜雪,看一眼都觉冻人。

    两人僵持了片刻,郁泞川忽然朝前跨了一步。

    “别打我!别打我!”那人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抱着头就躲。

    郁泞川晃了下手电筒,指了个方向,冷声道:“还不快滚。”

    那人一刻不敢多留,灰不溜秋就逃走了。

    前路再次通畅,郁泞川一言不发继续带着唐湛向前走。

    唐湛不是没有好奇心,但看郁泞川脸色,知道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也就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行到村头,郁泞川将唐湛送到他停卡宴的地方,替他照着手电一直到他上车。

    唐湛看着站在黑暗中的郁泞川,茕茕孑立,只身前一盏孤灯,月光照在他身上,都带着清冷的味道。

    “回去吧。”他降下车窗,朝对方挥了挥手。

    “走好。”郁泞川点了点头,却没有动。

    唐湛从后视镜一直注意着身后,发现直到自己开出一大段路了,立在原地的那盏灯才晃了晃,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唐湛哼着歌,心情特别明朗,瞥到一旁塑料袋,还伸手进去摸了个李子吃。吃完一个,觉得味道不错,一路就这么吃了下去。停好车,他拎着袋子坐电梯,嘴巴不带停,一个接一个,等回了房间,一袋李子已经只剩半袋。

    摸了摸有些鼓的肚子,唐湛砸了咂嘴评价道:“还挺好吃的。”

    郁吉吉做着作业,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琴声。

    他愣怔了片刻,丢下笔就往院里跑。

    厅里郁大磊还在一个人乐滋滋看着雪花片一样的电视节目,郁泞川坐在屋檐下,安静地拨弄着怀里的三弦。

    郁吉吉已经有好久没有见他弹三弦了,差点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着了。

    小孩儿咬着唇,眼眶不自觉就开始泛红。

    郁泞川像是感知到他的到来,转头看过来。

    “作业做好了?”

    郁吉吉小跑过去,抱着膝盖坐在郁泞川身边。

    “哥,你给我随便弹个吧,我想听。”他可怜兮兮地求道。

    郁泞川对于自己这个一言不合就开始撒娇的弟弟也是没辙,调整了下姿势,随意地拨动琴弦,也没按照谱子弹,反正郁吉吉也听不出。

    静静听了阵,郁吉吉将脑袋搁在郁泞川肩膀上,思绪逐渐飘远。

    郁泞川拨弦的空档动了动肩,问他:“睡着了?”

    “没有。”郁吉吉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哥,那个唐湛瞧着人很好,也很有钱,你说……要是去求他,他会不会帮咱们?他这么有钱,住在五星级酒店呢,说不定他还能帮着把大伯的病也看好。”

    其实郁吉吉心里想得要更直白一些,那个唐湛瞧着很好骗,一看就是傻多速,或许对着他哭哭穷,卖卖惨,郁泞川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他还是不甘心,郁泞川就这样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走出去的机会。

    郁吉吉虽然年纪不大,却知道这是关乎他哥一生的大事。他能不能考上大学暂且不论,但他不想牺牲他哥的前程来成全自己的未来。

    零散的琴音戛然而止,郁吉吉感觉到枕着的肩膀忽地绷紧。

    他抬起脸看向郁泞川,被对方的表情吓了一跳。

    郁泞川的眼里燃着怒意,他蹙紧了眉头,瞧着又是失望又是恼怒。

    “哥,我……”

    郁泞川闭了闭眼,打断他:“别去找他,人家不欠咱们的。你记住,人可以穷,但绝对不能失了骨气和原则。世人可以看不起你,你却不能做让人看不起的事。善心难得,不要去利用他,听懂了吗?”

    郁吉吉白着脸,为对方的严厉瑟缩了下。

    “听,听懂了。”

    唐湛一觉睡到下午,睁开眼洗漱一番,拎着那双塑料拖鞋就找郁泞川换鞋去了。

    然而郁泞川没见着,迎接他的只有郁吉吉和郁大磊。

    郁大磊将拖鞋放回原来的地方,转身去厨房要给唐湛倒水,唐湛看穿了他的想法,嚷着:“别别别,别给我倒水了,我等会儿就走。”

    郁泞川不在,他跟个小屁孩也没啥好聊的,呆不长。

    “你哥上哪儿去了?”唐湛问。

    郁吉吉一道题正做一半呢,这会儿边和他说话边打草稿。

    “我哥在镇上那家炉火灶鱼头店里打工,今天第一天。”

    唐湛一听郁泞川有新工作了,不由想起他上份工作辞得不明不白的,就想找郁吉吉打听打听,看是不是他多心了。

    “你哥在诺亚国际做得好好的,干嘛说不做就不做了?五星级酒店不比鱼头店轻松吗?”

    郁吉吉闻言抬头瞅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写作业:“前阵子大伯发病发得比较勤,他一发病,我哥就得请假照看他,一请假,他那些同事就整天在背后说他坏话。后来他就换部门了,换到陈叔叔的部门,一开始做得好好的,有一天突然脸色很差的回来,就说不做了,我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看来还真是另有隐情了。唐湛越发笃定心中猜测,只是要怎么套出真相,还要待他再研究一下。

    他lū 了下郁吉吉的头毛:“要去看你哥不?”

    郁吉吉抬头看他:“去啊,怎么去?”

    唐湛摸出口袋里的保时捷车钥匙,帅气地在手上抛了个来回。

    “我送你去啊。”

    “可是我大伯……”郁吉吉有些犹豫,“不行,大伯不能没人看着,我哥要是知道我把大伯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会生气的。”

    “一起去啊,我那车又不是只有两个座儿,加上你大伯也绰绰有余。”唐湛说。

    郁吉吉一下兴奋起来:“真的啊!”

    唐湛笑了:“难不成还有假的?”

    唐湛帮着郁吉吉一起锁好了门,扶着郁大磊走到村头,上了他那辆卡宴。

    郁大磊和郁吉吉都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郁大磊十分紧张,简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好了,而郁吉吉则活络得多,这看看那摸摸,等唐湛起步,还趴到座椅后头看他开车。

    第4节

    第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