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祖一边开车，一边低头扫了一眼阿四发来的地址。
    某大街某弄四号院。
    张念祖不禁道：“看来杜恒是真的不缺钱。”这地方他听说过，是一家房地产公司新开发的项目，当初只出售了七八套，价格不菲，人的品位不同，有的有钱人喜欢住大别墅，有的则喜欢接地气的四合院，这几套院子错落在闹市区不远的街道，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张念祖把车停在目的地不远的地方，拐弯进了一条巷子，这里高墙矗立，静谧，路灯别致散发着柔和的灯光，张念祖伸手一指，他们面前的大门就是四号院。
    阿三看着双开式宽大的铁门道：“咱们这就冲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张念祖一笑道：“这次算偷袭，偷袭就要有个偷袭的样子。”说着弯腰蓄力一跳，双手就扒住了墙头，一片腿半蹲在了墙上。
    阿三和李长贵依样蹿了上去，两人一左一右把张念祖护在中间。
    院子里漆黑一片悄然无声，三个人轻飘飘地跳到地上，一起贴到了最近那间房的窗边。
    李长贵拧着门把手推了推，里面是上了锁的。他冲阿三递个眼神，阿三身体靠住了门的另一边，两个人一起暗自朝里发力，那扇门没发什么声响就被他们稳稳抬在了空中，张念祖失笑，看来这俩人的“夺门而入”神功是配合得越来越好了。
    张念祖进了屋，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功能，里面确然没人，从摆设和散落在床上的衣物能看出这是间卧室。
    阿三拿起一件露肩装和一条牛仔裤就着手电打量着，能确定这是女人的衣服，且主人身材绝好。阿三马上道：“是那个隐身妞的！”
    三人既喜且惧，喜的是多半来对了地方，但是一想到那个神出鬼没的隐形人或许就在暗处蛰伏着，不由得汗毛都炸了起来。
    李长贵低声道：“留神！”
    在屋里摸索了半天没什么收获，这回阿三打头出门，又贴上了隔壁的房间，和李长贵如法炮制进去以后发现里面也有人住过的痕迹。
    这样折腾了一阵后，张念祖恢复正常语调道：“我看地方是找对了，不过这是他们今天之前的落脚地，白天捅了那么大的娄子，杜恒已经预料到这里暴露了。”
    他话音未落，就像有人偏偏和他作对似的——正房屋里的大灯被打开了。
    三人吃惊非小，也很有默契地一起冲到正屋的门口，透过玻璃，他们看到里面有个穿了一身工装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在墙边站着，此刻正在用改锥的柄在墙砖上逐一仔细地敲击着，每敲过一小片区域，就侧耳凝神倾听，然后继续敲下一块砖。
    正房的门已经被来人打开了，张念祖轻抬腿进了屋，李长贵和阿三也跟了进来，三个人就站在工装男身后十来步的地方，他们谁也没有打扰他，那工装男浑然不知有人进来，仍旧十分认真地用改锥在墙上敲着。
    看背影，工装男绝非是杜恒一伙，可这三更半夜的他这么一身打扮，举止又透着怪异，张念祖他们却是谁也猜不透这人的目的。
    阿三小声道：“难道是烫房顶的？”他家也住平房，一到这个季节常常漏雨，所以他只能这么想。
    李长贵瞪了他一眼道：“你家房顶在墙上长着？”
    张念祖道：“看打扮像是电工，难道是修电路的？”他说完也觉得不妥，就算你是白宫的电工也不可能靠敲墙听出里面的故障。
    阿三撇嘴道：“神经病吧？”
    工装男工作特别投入，竟不知道身后有人在对他评头论足，张念祖实在忍不住扬声道：“兄弟，你干什么呢？”
    “我找——”工装男顺着话头说了两个字，一回头大惊失色，手里的改锥也扔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颤声道，“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阿三道：“你是干嘛的，认识杜恒吗？”
    工装男眼神闪烁，支吾道：“杜恒？我想想啊……”
    张念祖看他眼神顿时就了然了七八分，一笑道：“明白了，你这是打秋风来了。”他在长胜街上修车三教九流都见过不少，这个点儿在别人家里鬼鬼祟祟，八成是个入室盗窃的小偷，之所以迟疑，估计是在琢磨该怎么回答阿三的问题才能蒙混过关。
    不想工装男听张念祖这么一说忽然有了底气，从地上爬起来道：“原来是碰见同行了。”
    张念祖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工装男自在道：“你们要是房主或者房主的朋友早就喊打喊杀了，你们进来这半天也不出声也不开灯，可见跟我一样是来捞油水的。”
    阿三怒道：“我们——”
    张念祖按住他，饶有兴趣对工装男道：“就算是吧，你盯上这家多久了？”
    工装男道：“得有一个星期了，今天才终于得着机会。”
    张念祖道：“为什么选今天动手？”
    工装男像看外星人一样道：“外面的牛奶一天没人收，不就说明人全不在家吗？”
    张念祖他们面面相觑，原来杜恒他们今天真的没回来过。
    工装男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少废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那几间屋我还没来得及翻，归你们了，这面墙是我的，丑话说在前，谁跟我抢我跟谁拼命。”
    张念祖他们站在原地，竟不知该说什么。
    工装男也不理他们，捡起改锥继续用柄在墙砖上捶捶打打。
    门口的三个人既不好阻止也不出去，就站在那看。
    这间屋子的柜子、抽屉都完好如初，显然工装男进门就直奔了那面墙，张念祖他们被撩扯得全然忘了杜恒，一千一万个疑问在脑子里转悠——这人到底在找什么？
    工装男此时已经把一半的墙壁敲了个遍，见三人不动地方，索性转回身握住改锥语气不善道：“想截胡是不是？谁往前来半步试试，看我扎不扎他！”
    张念祖使劲摆手道：“不是，我们入行浅，就想问问大哥你在找什么？”
    工装男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嚣张道：“新人啊，想学本事？”
    张念祖垂着手乖乖道：“想学。”
    工装男不停手里的活儿，一边自得道：“今天心情好教你们一手——这家人扔的垃圾你们翻过吗？”
    张念祖知道这时候不能把天聊死，赶紧道：“翻过，没啥东西啊。”
    工装男啐了一口恨铁不成钢道：“没跟师父学过吧？现在的新人就是浮躁，缺钱花就想往我们这行混，你们没传承啊！”
    阿三恨得牙根痒痒，想直接动手又被张念祖给拦住了。
    工装男嘲讽完行业的怪现状这才道：“他们每天往出扔碎砖你们没发现吗？”
    张念祖道：“碎砖？好多人家都扔过啊。”
    工装男瞪眼道：“屁！有钱人家不请泥瓦匠天天往外扔碎砖，你们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张念祖由衷的疑惑道：“为什么啊？”
    “说明他们自己在墙上抠了一个能放保险箱的地方！”说到这工装男的改锥敲在一处墙壁上发出咚咚的空旷音，他兴奋地在那个地方上一拍，“就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