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光年 作者:回眸如云

    毕业

    手心的光年 作者:回眸如云

    毕业

    刚过了圣诞节，唐嫣收拾行装从洛城赶回学校。

    校园到处残留着欢庆圣诞节留下的彩纸碎屑，和着圣诞夜飘下的雪浅浅淡淡染成一滩一滩的猩红。行人踩上去，红红绿绿的体便飞溅而起落在衣服上，如同污了心一样看的人心里硌意的很。

    唐嫣小心的避开红红绿绿的雪块水渍，几步跨进了一号楼大门，正待踏上楼梯。身后一个略的嗓门嚷道：“哪个谁？你哪个屋的？”唐嫣闻声回头，“302！有事么？”管理室的门从里面拉开了，一个顶着乱糟糟头发的中年妇女飞快的探头看了唐嫣一眼没再做声缩了回去。

    三楼一层全是毕业班的宿舍，将近毕业的学生多数忙着找工作考研皆是来往匆匆。现实的压力让这些曾经无忧无虑的天之娇女们心力憔悴神疲惫，脾气也自然的日益渐涨。加上反正就要毕业了，以前能忍的，现在也无需再忍了；以前指桑骂槐的，现在脱口回敬了。近期多的是因为一句不合而大骂出口，甚至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今天你砸了我的开水瓶，明天我摔了你的饭盒…等等，时不时的便能听到楼上噼里啪啦砸暖水壶的声音、摔门而出的巨大碰撞声、不明物体撞击墙壁的“砰砰”声，听的管理员心惊跳的。一听唐嫣说是302的，便明智的缩回了脑袋。

    见管理员缩回了头，唐嫣低头看了看身上自己才败来的衣服：上身玫红色半长风衣，方格格呢子及膝裙，脚踩同风衣略深同色的半长靴子，手里拎着时尚的小包。回首动作间，耳畔晃动的发丝如波浪婉转卷曲。稍有些不习惯的抻了抻衣角，轻笑一声，“这样的装扮，还真不像是学生。”这样想着，只在楼梯拐角处顿了顿，避过一个匆匆下楼的同学。缓步踏上转往二楼的楼梯。

    三天前去洛城的时候，宿舍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既是没有亲眼看见期间的情形，却不难想象出宿舍此时的凄凉败落。仿佛是不想太早面对人走屋空；当然也可能是留恋，具体的是什么，唐嫣自己也说不清楚。四年来走了无数次的楼梯，闭着眼唐嫣也绝不会走错。从一楼到三楼共54个台阶、四个转角，从最后一个转角到宿舍共11步。正值上课时间，楼梯上除了刚才冲下的女生便在没有其他人出入了。唐嫣踏完54阶台阶转过四个转角，转入悠长的走廊。冬日黄昏的光影透过楼道西侧窄窄的窗子斜在长长的走廊上，把唐嫣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唐嫣半闭着眼步履很轻很慢，每踏一步都在心里默数一下，11步数完唐嫣停下来，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门牌号，正是302，又笑了。

    在包里索到了钥匙取出来开了门，和预想的一样：屋内没有一个人，还没走的人床铺都已收起打了几个包放在下铺的床上，靠近里侧的柜子门都打开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镜子都收了起来，只零星的散乱着几张胡乱涂鸦随手写了字的纸，有几张随着唐嫣开门动作带来的风飘落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唐嫣咧了咧嘴却没再笑出来。愣了片刻，上前扶起倒在门前的扫把和垃圾篓，靠在墙边放下。再向前拾起飘落在地上的纸张，似乎有些惋惜的伸手弹了弹上面的浮土，郑重的用不知是谁遗留下来的一个马克杯压住。唐嫣是见不得散乱，虽然即将离开这里，但却仍是脱了外套开始打扫卫生。

    当唐嫣将散乱的纸张、垃圾打扫到一堆装进垃圾袋准备带下去的时候，有人回来了。冰冰一进门看见宿舍内完全不是自己出去时的样子，转眼看到唐嫣正在将废纸撞进垃圾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上前来拉她：“嫣，都要走了，你还收拾它做什么呀？”说着，劈手夺下唐嫣手中的垃圾袋转身扔到门外：“等下会有阿姨过来打扫的。看你灰头土脸的样子，走，我们洗澡去！”

    唐嫣由她把垃圾扔到门外，笑着说：“怎么又回来了？”

    冰冰弯腰从床下拉出早已收拾好的澡篮子，抬起头，说：“听辅导员说明天要照毕业照，我打算直接去商城。所以，东西也不用带回去了。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唐嫣取了自己的澡篮子拎着，和她一起出门，边走边说：“我才从洛城回来，明天照过毕业照就回去。”

    闻言，冰冰皱着眉头回应道：“真是奇怪，往年的毕业照都是等到五六月份要离校的时候才照的，今年怎么就改到冬天了？”

    唐嫣锁了门，从她手上接过自己的东西，漫声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哪位领导脑子抽筋儿了呗。”

    冬天的傍晚还是很冷的，唐嫣和冰冰特地绕了近路从大场横穿过去。风从四面八方的吹来，足球场上枯黄的草坪在北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路灯孤寂的立在场四角，黯然的灯光照亮着夜行人脚下的路。冰冰紧了紧衣领，说：“这几天宿舍没人在，我几乎天天都是泡在澡堂子里的，身上本就不脏。太浪费了。”

    唐嫣捏了捏她几乎缩在衣领里的脸蛋，说：“咋？要不咱先去场上打个滚儿？保管这澡洗的绝对值。”

    冰冰脸被唐嫣捏了一下，手指所带来冰凉的温度让她打了个激灵，忙摇了摇头说：“得，算了吧。我可不想明天漫山遍野风传说：‘一女突发癫狂滚场’。”

    唐嫣闻言哈哈笑了，离别的惨淡暂时的被抛到了脑后。

    由着唐嫣笑了个够，两人也踏入了澡堂子的大门。买了票，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楼梯，过了转角，扑面而来氤氲的热气将唐嫣熏的暖洋洋的。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没有什么人，寻了干爽的角落迅速将自己剥净奔着盘子大小的莲蓬头去了。

    一排排的莲蓬头静静立着，只有不多的几个喷洒着温泉水，冲洗着或纤细或丰满的身体。不多时腾腾雾气笼罩了整个空间。温热的水流滑过带来舒适，冰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说：“唉，明天就要走了，要说舍不得，我最舍不得就是学校澡堂子的温泉水了。”

    唐嫣抹着护发素，说：“今天索多洗会儿。”

    冰冰点头：“恩恩，我今天要洗到关门。”

    洗澡是件很花费气力的事情，终究，没有吃晚饭的两个女生并没有洗到晚上九点澡堂子关门，而是在人逐渐多起来的时候便收拾行装拎着澡篮子回去了。

    吹干了头发，冰冰提议去中心食堂就餐。唐嫣没有犹豫便点头同意了。

    从南门到中心食堂差不多要穿越半个校园，两人一路慢悠悠的从东十斋、大礼堂、艺术楼、英语角的晃过去，却发现记忆中一直敞开大门的中心食堂铁将军把门——挂了一把硕大的铁锁。冰冰不甘心在门口来来回回找了一番，近视眼终于在门口一块不起眼的墙皮上贴着一张告示。说，由于冬天天短夜长，故中心食堂经营时间提前一个小时结束。也就是说，现在，人家已经下班了。

    望着铁将军把门的食堂，两人不由的叹了口气，“唉！还是出去吃吧！”唐嫣宿舍在靠近南门的一号公寓，离学校所有的食堂都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她们平时很少去学校食堂就餐，都是出南门到外面吃饭。好不容易想要再感受下学校大食堂就餐的感觉，却错过时间。淡淡的叹气，以前总是想有的是时间，现在看来再长的时间也会过去。

    顺着食堂南侧的小道，转过体育场、图书馆、十号教学楼，出了西门。叫了了碗米线，匆匆吃完，又慢慢的在凄冷冬夜里晃入校园。晚自习和上课的学生刚巧下了课，水一般的从教学楼里涌出来流入通往各个生活区的道路上。很快，唐嫣与冰冰便融入其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冬天的夜里放学的景象有如散场的电影院，熙熙攘攘的涌向各处生活区。昏暗的路灯照着涌动的人头撕裂冬夜的薄雾，唐嫣和冰冰一起随着人流换换朝南生活区走去。拐上东十斋门前的小道，人渐稀少，喧嚣渐落。土黄色砖块砌就的十座双层小楼静默立着，静谧间只闻两人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敲在水泥路上。不知从何处传来隐约的歌声，唐嫣停下来细听，也许也是和她们一样即将离开的同学吧。隐约却清晰听出是小柯的《冬季的校园》：

    “……我离开的时候

    也像现在一般落叶萧瑟

    也像现在

    有漂亮的女生

    白发的先生

    几个爱情诗人

    几个流浪歌手

    记得校门口的酒馆里

    也经常有人大声哭泣

    黑漆漆的树林里

    有人叹息

    那宿舍里的录音机也天天放着爱你爱你

    可是每到假期

    你们都仓皇离去

    这冬季的校园

    也像往日一般安祥宁静

    也像往日

    有漂亮的女生

    白发的先生

    只是再没有人来

    唱往日的歌……”

    听清歌声的瞬间心头充满了一种离愁别绪，没去洛城之前，唐嫣的同学如同每一届的毕业生一样成群结队的在校园走着，穿着印有学校和班级名字的文化衫在各处合影留念，记录下自己走过的每一步。目光掠过熟悉的一草一木，眼神里都流露出无可比拟的留恋。

    思绪回旋，唐嫣快步跟上冰冰，在路过两栋斋楼的空隙时，看到不远处的场上闪烁点点烛光。依稀间有一些人围坐成一个圈，也许是送别会，因为偶尔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豪迈的话语，悲伤的歌声。唐嫣心里了然，这是有同学是把散伙饭从饭馆吃到场，手里还拿着酒瓶，几个人坐下来接着喝。年轻激愤的语言，依依惜别的心情，往日里随处可见的管闲事儿的老师不见了，亦或许是看见了，却不想不愿打扰她们。

    毕竟，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年少轻狂了。

    唐嫣曾无数次的想过，若是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该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离去的？不醉不散的散伙饭？还是火车站不舍的送别？可纵使千百般的预想，也无法体会亲临时的这种怅然若失。纵然以后还可以重回校园，甚至可以在食堂吃上一顿饭菜；可以在东十斋门前的木椅上坐下，看这勤勉的学生背单词；甚至还可以到图书馆找一个座位坐下，翻开那自己曾经翻开或者从未翻过的书，找一找当年的感觉……但是，但是感情无法预知，不可复制，无论走出校园后你多少次的回来，即使找到了自己住过宿舍、睡过的那张床束。尽管它们是那么的破旧，是自己四年里在校园的归宿。但那时，它们却早已属于了别人… …

    怀着莫名的惆怅，唐嫣渐渐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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