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人第15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5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5章
又加了气压,欲把它们压到杯底。文书帖着张驴儿耳根,二人低声耳语。
等梁得财把浮叶全吹进杯底时,张驴儿对他说:“首长远道而来,十分辛苦了。
我们也没啥好吃的,只好便饭便菜招待你了。“
梁得财问:“收钱和粮票吗”
一下把张驴儿问住了。首长们也不一样。有的白吃白喝,临走时还划拉一大堆土特产。有的急赤白咧,非要给你钱和粮票,你不收,他和你急眼。这叫基层的同志十分为难。不想给的,你若要了,太不尊重首长了,不好;非要给的人不要,也不好。相比之下,前一种情况更可怕。张驴几根据以往经验。试探着说:“都是自产的,收啥钱粮”
他没料到首长竟喜出望外地说:“好咱也不客气了中说真格的,这个月的工资早鸡巴造光啦。粮票呢,也没带。原先咱指望在青年点蹭几顿。别的家长都来白啜,咱不啜也是吃亏。”
张驴儿心想,首长的话咋这么不受听呢是不是他故意考验我咱可不能掉以轻心,小泥沟里翻船,把前程毁了。想到此,他又恭恭敬敬地询问首长的口味。梁得财粗嗓粗气地说:“咱这人属猪的,好侍候。除了死人肉,啥都吃。你要真心招待咱,炒菜多搁点油,给咱炯两碗红烧肉,要肥的。这儿没猪蹄吧有再来几个猪蹄。弄点老白干,咱就当一回神仙啦”
张驴儿把文书打发走了。不大时后院传来猪吼。梁得财问:“咋啦”告诉他是在杀猪,梁得财立马雀跃不已,他在地中间走来走去,又咽口水又唾痰,好不容易盼来了开饭。
梁得财也不谦让,坐在正位,瞪大两眼,上来一道菜,他就哎哟,声,还动手把排骨挪到面前。陪客的人还没摸筷,他早已把筷子抄在手里,还在饭桌上敲敲鼓点。一桌菜差不多上齐了,净是猪身上出来的。就在这时端上来一大海碗蘑菇炖鸡。
“哎呀妈,还有鸡”梁得财失声赞叹,跃跃欲试。没等他叹完,又上来一条大鲤鱼,烧得通红。梁得财急眼了,忙问:“该动手了吧”张驴儿给他斟了酒,他一仰脖,咕咚一声灌了下去。他操起酒瓶,看了半天商标,自言自语读了出来。其中一个字笔划太多,他念错了。细脖子民兵连长冒失地纠正了。张驴儿瞪了细脖子,神情十分紧张。梁得财并不计较,他哈哈大笑说:“咱不认识它,它倒认识咱呢”
陪饭的七八个人也跟着大笑,张驴儿心里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问眼前这位正胡吃海塞的首长此行何为。梁得财问了活鸡、鸡蛋以及猪肉的价格,对大伙说。“来,把盅端起来,一口抿”大伙都端盅,硬着头皮把老窖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来了,他满脸通红地说:“说真格的,咱这回下来,幌子是看咱那不争气的小子,实际上是想办置点年货。你们这儿两毛五一个鸡子儿,咱那儿呢,四毛妈拉个巴子,大伙寻思寻思,还没有卵子儿大,一个四毛苦巴苦业熬一天,挣不上五个鸡子儿
猪肉更别提了。一个月一小疙瘩,还不够好汉的。再说,轮到咱递上小本,全剩瘦的了。你问肥的依咱看。不是那猪不会长肥肉,肥的全喂鳖犊子了。“
大伙都笑。张驴儿说:“这点小事何必大老远跑来呢让梁宝多捎一些回去不就结了”。
梁得财忙于撕扯一只猪蹄子,他用牙咬住筋头,两手把住趾掌,使劲往外挣,口水都淌下来了,挣了半天,终于弄出一根明筋,他泯了一盅酒,把筋送下去,等缓过气来,他对张驴儿说:“你当这小子没回去过人家闺女小子回家,一嘟一串的,不是粮食就是猪肉鸡子儿。他倒好,两个爪子空空的,一分钱也不交给咱,说是回家过年,依咱看,这不干啃咱吗他也早就不夹尿布了。自个儿挣钱独吞,反来啃老爹一回家要吃这要吃那,咱一个人的份儿,再弄几天不叫他踢蹬光了咱就开导他:你们青年点大锅饭,白吃白喝不掏钱,人家有出息的小子从不回家,就守着大锅白啜,你倒好,一点也不知道可怜老爹,把他那份蹭光了,你叫他上吊儿
他叫咱絮叨得戗不住戗了,还没过完年,就回你们这儿了。往后他再不回家啦。“
说罢,梁得财又干了一盅。
张驴儿称他教子有方,细脖子说玉不琢不成器,于是,众食客纷纷赞美梁宝有出息,张驴儿见梁得财有些懵登,就把梁宝上了报纸电台,四处做报告以及创立了梁宝教学法并四处推广做了扼要汇报。
梁得财醉眼迷离,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了,但张驴儿的汇报还是把他逗乐了,他嗤儿嗤儿笑,还用手指头掏耳蛹子,耳屎掏出来了,他刮在桌上,对大伙儿说:“这小子咋唬得挺欢哩说真格的,这咱倒没想到。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一生下来就调皮,天天有人上门告状。不怕大伙笑话,这小子四年级就和班上小姑娘亲嘴儿,家长拉着老师来找咱。咱是好慧的活鸡巴该咱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小子又没把她绑上,是她自个儿噘着小嘴,怪谁咱把他们写了出去。这小子砸玻璃,烧苕帚,偷工厂的铁当废品卖,熊事儿老鼻子啦。但他又是个蔫主儿,不哼不哈的,窝窝囊囊净受气,人家动横的,他就尿裤子了。要说鬼点子,他倒不老少。就说念高中那阵儿吧,你猜他把谁弄了他的老师,班主任,一个大闺女她比他大八九岁,一直没找婆家。她来家访,一看那阵仗儿,咱就知道没好事儿。咱对小子说,你可别叫她熊着,她那岁数,嫁给你爹还差不离儿,她要是赖着你,你可就吃大亏了。哪有老娘们儿比爷们儿大那么多的这小子不听,黑灯瞎火的,老和大闺女往一块堆摽。后来到底吃了她的亏,她图自个儿完成指标,弄个先进,就把咱小子熊下乡了。后来咱打听出来了,她那野汉子一嘟噜一串的,是个破鞋。幸亏咱小子没吃经济亏,本呀什么的还能弄回仨俩儿。”
大舌头问:“首长现在主管哪方面工作”
梁得财说:“咱能干啥呢烧锅炉的命呗妈拉个巴子,咱这一辈子净犯小人,老叫人家在手心里捏古。眼瞅着人家车来车往,大闺女小媳妇陪着,住饭店,吃馆子,咱倒好,成天呼哧带喘,驴似的往炉里铲煤。这还不算,万一哪天暖气没烧好,瞧好吧,一张张驴脸全都耷拉下来。咱也不是黄泥捏的,妈个巴子,你们不是给咱驴脸看吗咱也给你们点好看的”
张驴儿见他话越说越粗,妇女主任吃不住劲,就给他斟满酒,并建议举杯。梁得财脖于往上红得象一只蒸虾,他的舌头板得不听使唤。“来,都把盅举起来。”
他费力地说,“一连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三盅,谁不灌,是大闺女养的”
大伙被逼着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了三盅。梁得财喝得摇摇晃晃,脑袋在桌上磕了好几下。张驴儿怕把首长喝坏了,主张上饭上汤。梁得财把住他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别,先别撤,你听咱说。咱看了,你们这伙干部不错,挺义气的,不摆架子。”张驴儿细脖子大舌头几个人也有三分醉,听了首长这话,恨不能抱住首长亲他一顿。梁得财又说:“咱要下来那阵儿,不少人对咱讲,说下边的干部黑着呐,知青家长要是不给他们送礼,等着瞧吧,他的孩子这辈子别指望回城了。他们都劝咱多备点礼品。咱不听那个邪,啥也不买。再说,叫咱哪儿弄钱呢咱挣那几个子儿,还不够喝八加一酒呢他们说咱傻。咱就不信天下乌鸦一般黑。果不其然,好人让咱碰上了。瞧这一桌嚼古,咱多少年也没造上这么一顿”
说着说着,梁得财嘴里出了白沫子,他往后一仰,椅子翻了。他也栽了个倒葱。
众人乱作一团,忙去搀扶首长。梁得财并没受伤,他翻过身,爬进桌下,往地上一躺,放声大哭。大舌头和细脖子两人拽他的手,他挣扎着不让人挨近他。张驴儿让人找出醋和茶,说是解酒,全让梁得财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洒在地。谁说他醉了,他就骂谁踹谁。张驴儿说,不碍事,每人醉态不一,有哭的有笑的有打人砸东西的也有呼呼睡大觉的。首长属伤心型,心里冤屈哭出来,酒也就醒了。于是大伙坐定,听首长在桌下发挥。梁得财声情并茂,先从爹娘哭起,又哭死去的兄弟,然后再哭梁宝他妈,有一度他几乎背过气去,大伙慌得不行,正好兽医从门前走过,就把他喊来,他正要急救,首长呜地一声哭起来。这一回他变了腔调,哭的亲人也越来越古老了,先是抱怨祖宗,后来把目标对准他的爷爷,据说在此之前,他这族人一直不赖,可他爷爷不争气。再往下就葫芦头养家雀一辈不如一辈了。张驴儿见首长伤心欲绝,生怕出了差池担待不起,就带领大伙他把拾到炕上,并派了专人护理。
张驴儿立即召开大队革命委员会紧急会议,大伙踊跃发言。一致认定这个醉汉不是真首长,要么他是冒充,要么是偶然重名重姓。有人提出疑问,他和梁宝的关系该没有错吧这又引起争论。如果他是假的,梁宝也可能是假的;如果梁宝是真的,他既可能是假的,又可能是真的。但大伙一致不忍心认为梁宝是假的,所以醉汉的身份还得等他醒来找人鉴定。张驴儿对大伙说,咱们可要小心,千万别上当。
有的首长很狡猾,钻天觅缝拿基层干部开心,他们什么熊招都能使出来,有的甚至装成要饭的,不少基层同志一时大意,把前程毁了。咱们要好好招待他,同时突击安排几个场面,让他参观给他留下好印象。他要是真首长,咱们就该抖了;他是假的,咱顶多赔上几顿嚼古,没啥大不了的。大伙都觉得张驴儿说的在理,就集思广益,出了不少点子。最后决定组织一系列夜战场面,令首长耳目一新,印象自然深刻,记者们也好写鼓吹文章。大伙立刻分头行动。有人组织创河泥田地的场面。这项工作极复杂,得把电灯装在泥场,把全大队强壮劳动力召来刨大镢,妇女和半大劳动力往梯田里挑土,为了感动首长,还要叫来一批老头老太太以及十二岁以下儿童,妇女主任负责教给他们一些话,以防首长问东问西时出了纰漏。同时,组织另一拨人开展政治夜校大串连。按说政治夜校并不新鲜,到处都是,但大串连这一高招还没想出来,容易轰动。张驴儿亲自挂帅,让各小队夜校枪排节目。明儿个下晚集中到张庄小队汇演,责令大棉袄把饲养院打扫干挣,牲口暂时拴在各家各户,槽子藏进库房,牲口粪连夜出净,还拨给五百斤石灰消除臭气。令下如山倒,干部们分头行动,张庄大队立刻沸沸扬扬。
第二天,梁得财一大早就去赶集了。张驴儿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大伙决定一是全力以赴抓好今晚的大会战,二是派人尾随其后,继续观察首长的行为举止,以便甄别。
张庄地处三县交界,集市远近有名,十天一集,开得早,散得晚。梁得财直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大队部。他身上手上一嘟一串的,全是临下市时砍下来的,价格便宜近一半。尾随者向张驴儿诸人汇报说,首长是个赶集老手,他并不急于求购,而是一个摊一个摊地询问价格,逢摊必问,一个不落。他显然不想买苹果,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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