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北朝书 作者:公子春秋
第六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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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不是后妈!不是后妈!不是后妈!
晨光初起天际,正武殿前三通鼓响,肃章门缓缓洞开,两列羽林率旗校手执戈矛先行护道排列,明甲玄胄威武不容逼视。鼓声刚停,禁钟响起,长安凡四品以上官员肃衣列队殿前广场,待鸣鞭后,分文东武西行叩头礼,俯身恭迎御驾回京。
云霞之后,阳光恰也在此时升起,于层叠连绵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片夺目生辉的金光,丹陛煊彩,紫云飞檐。
未央宫的夏季干燥闷热,昭阳殿却因有回廊流水显得与众不同,晴好的天气,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带来阵阵清凉,夏荷初露头角,浮于水面,摇曳在丝丝缕缕的清风中。
回到昭阳殿,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还是只有这里才最能令人安心。未央由青娥搀扶,于宫门前拾阶而上,方步入昭阳殿宫门,便摇摇瞧见一人立于殿前阶口处,她脚底下蓦地一滞,满身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殿前亭亭而立的不正是阔别多日的蝶舞吗?
未央撇开青娥,提起裙摆,飞奔上前,一把抱住她叫道:“蝶舞!蝶舞!”
蝶舞轻抚其背,柔声道:“娘子,奴婢回来了。”
未央上下打量她,见她一身崭新宫装,面色红润,知她在掖庭局过的并不如何辛苦。拉着她的手道:“我想死你了,圣上没有骗我,果真求太后放你出来了!”
蝶舞欣然一笑,眉目间却隐隐含着担忧,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只是沉默着看着她。
“咳咳!你们倒是主仆情深,把我搁在一边不理了是吧?”
未央一愣转头,这才发现原来蝶舞身后还有一人,她一见她,颇为惊喜,“落尘?!你怎么在这儿?”
落尘一把“倾国”剑仍不离手,一身羽林率司教官官服,若非知她是女儿身倒会认为她是个俊俏无比的绝世郎君。落尘抱着“倾国”,撇着嘴道:“哎!右昭仪如今正得圣宠,这昭阳殿岂能没有护卫呢?”
言外之意……未央惊奇道:“圣上派你来做殿监?”
落尘微微扬起下巴,“可不是?今后由我来保护你,不好吗?”
未央哪里会说不好,这下昭阳殿可热闹了,蝶舞回来了,落尘也来了。她灿然一笑,一手拉上一个,道:“怎么不好?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了。”
凡有品级的嫔妃,得圣上恩宠,会安置相应的殿前禁军护卫宫阁,殿监相当于殿前禁军的一殿之长。殿监属羽林监统管,却无需听其差遣,直接效命于殿阁娘子和圣上,要做的事情简单,地位却和尚宫平等。
一入殿内,何泉连忙迎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娘子可回来了,奴婢想死您了。”
留殿的宫人也都缠着青娥问东问西,未央被吵嚷的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心下却十二万分的欢喜。蝶舞笑着吩咐青娥领着从草原回来的宫人下去休息,又吩咐何泉去收拾浴池备水,通通将他们全都打发了个干净。
落尘虽和未央很熟,且本也是大周朝的公主,但此番入昭阳殿做殿监是刻意安排,自不能违了规矩。她依惯例向未央禀告了殿前禁军的职责和人数以及如何分派,并将名册交给了她。禁军的作用未央是通晓的,若是殿监由别人来担当她也许不会放心,但是落尘的话,她自是信任。
“今后有什么事尽管交给我吧,我保证以后无人敢欺负你!”落尘信誓旦旦的说着,一脸的骄傲得意,这一身绿色官服穿在身上,丰神俊朗绝不输于宇文宪。
“落尘娘子,你现在可是殿监,怎可自称‘我’呢?”蝶舞在一旁不温不火的插了一句。
未央看她二人,感觉有些她俩之间有些别扭,蝶舞不是不认识落尘的,现在对她怎么感觉这么生疏。
落尘扬眉道:“嘿……怎么就不行了?我和你家娘子可是朋友,朋友之间如何不能用此称呼了?”
“算了,算了,我又不会计较这些。”未央摆着手制止二人,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姐妹,在昭阳殿里,咱们不分彼此。”
落尘向蝶舞吐了吐舌头,“听见没?咱们要齐心协力,帮助娘子坐上皇后之位!”
未央正饮茶,闻听此言,一口茶呛在喉咙里,蝶舞很是不满的瞪了落尘一眼,伸手轻拍未央后背。
“娘子莫要听她胡说。”又向落尘温怒道:“别乱出主意,徒惹是非。”
落尘不服,双手叉腰叫道:“怎么不行了?这宫里上下谁不知道右昭仪深得圣上厚爱,皇后之位必定是跑不了的。”
未央顺了气,闻言笑道:“行了行了,我才刚回来你们就吵吵闹闹的,从前也不是这样呀?”
落尘看了她一眼,噘嘴道:“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在回宫的路上,我就到了昭阳殿,见到她可没一个好眼色给我。”她伸指戳了戳蝶舞的肩膀,叫道:“哎!我倒还想问问呢,你干嘛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哪里得罪你了,我的蝶舞姐姐!”
蝶舞动了动嘴,没有接话。未央心下奇怪,照落尘的话来看蝶舞似乎对她很是待见,按理说不该的呀,她疑窦重生,素知蝶舞不会如此,必是有其原因,便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今后我还有很多地方要靠你们呢,若是你们不和,让我怎么办?”
蝶舞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希望娘子莫要招惹上不必要的是非。”
落尘睥睨她一眼,道:“去了一趟掖庭局,回来竟变得这么畏首畏尾。”她转身向未央,伸手在案面上叩了个脆响,倾身向前,眯眼道:“你就真没起这个心思?”
未央心头一个咯噔,随即缓缓的摇头,并未回答。落尘一屁股坐下,凝神查看她的神色,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
蝶舞抿了抿嘴,斟了茶,“娘子无需想那么多,该是咱们的,总归会是咱们的。”
未央有很多事情想问蝶舞,正要发话,青娥进来禀告水已备好。未央想了想,嘱咐她去休息,叫蝶舞伺候,落尘知她意思,有意无意的看过蝶舞,告退出殿。
………………………….
淅淅沥沥的清水顺着铜管流淌进池中,有着一抹晶莹剔透的白,于四色花瓣之间,是如此的炫目。未央眯着双眼,缓缓的捧起一撮花瓣,轻轻嗅了一口,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路途颠簸的疲惫随着身体的酥软渐渐寻不到踪迹。蝶舞坐在池岸旁,双腿浸在温和的池水里,细心的为她擦拭身体。
此间是昭阳殿后殿沐浴之处,传闻是赵飞燕曾居住时候打造,不输于温室殿。灯火通明,烛光剪影摇曳,几尊瑞兽铜炉里悠然的飘着凝神香让人觉得放松很多。
殿内只她二人,未央将草原上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更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末了,她笑道:“蝶舞,你是越来越稳重了。”
蝶舞闻言道:“奴婢这都是跟凌菲学的。”
“凌菲?”未央想了想,记起来,“就是阿史那的那个贴身尚宫?”
蝶舞点点头,露出凝重的神色道:“此人城府极深,奴婢不是她的对手,有她在阿史那身边,娘子可要当心。”
未央首次见她如此肃然的评价一人,颔首道:“知道了,不过阿史那我也猜不透。”当下又把她和青娥对阿史那的疑惑讲与她听。
蝶舞手上一停,想了想,道:“奴婢不敢说,不过依娘子所言,此事还没结果。”
她们说的是元素和滑胎之事,未央赞同道:“元欣不会放弃的。”
未央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从云雾缭绕中走出,曲线玲珑的*散发着一股醉人的风情。蝶舞披了轻纱单衣与她,伺候她躺在池边榻上,未央翻转身子,由她替自己舒活胫骨。
“娘子……你不该去见太后的,不过……”蝶舞叹气道:“太后传召,娘子也不能不去见。”
未央听出她的疑虑和担忧,想起此事不免难过,幽幽道:“太后不过是让我写封书信罢了,那时的情况我若不写,还不知会怎样……”
蝶舞如何会不理解她心中的左右为难,轻轻的捏着她润滑的肩膀,说道:“那娘子还犹豫什么呢?”
未央心中是有犹豫,却不知是为什么,也说不上来。她扭头看着蝶舞,问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吗?”她神色一暗,转过身子伸手握住蝶舞的双手,道:“蝶舞,真的好难,圣上待我这样好,可未朝是我妹妹呀!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齐国的还是大周的。我是和亲的公主,不是应该维系两国之间的和平吗?为什么父皇要出兵,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害了我吗?”这番话她不敢与外人道知,只有当着蝶舞才敢讲,心里压着的悲苦一股脑儿的倾述出来,“太后命我写信,对他们而言只是希望齐国能够退兵,可是你知道吗?那,那,那……我问圣上可愿为我置大周江山于不顾,他反问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看我会在他和齐国之间选谁。那是我的未朝呀!蝶舞,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蝶舞静静的听着,心里震惊无比,见她如此,恨自己不能在她身边,若是随她去了塞上,又怎会让未央变成如今这样。从未央的叙述和这番话里,蝶舞已然清楚,这些人分明就是在欺负未央年幼不会处事,尤其是那个独孤月容,千方百计的拉拢诱导她,才让她如此的犹豫不决,处事模棱两端。她疼惜的看着未央,心里将那些人都恨了个遍,原本未央在达真姑姑那里将门道手腕初学有通,竟被这些人搅乱的一塌糊涂,只怕未央现在无论心里有了什么决定,被旁人三言两语一说就又是无所适从了。
蝶舞咬了咬牙,轻轻试着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娘子,信都已经写了,娘子有了决定,就不可反悔。”
“可是……”
蝶舞打断她道:“没有什么可是,娘子即然选择了圣上,那就做一个像样的右昭仪,过往种种,皆是虚妄!”她不得不如此狠心,决不能让未央再如此下去,若自己还能帮到她,这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正色道:“娘子要谨记,无论您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都不可以去推翻它,你是大周朝的右昭仪,这是你该当有的威仪。你要有自己的主意,不要随便听信旁人,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对其他娘子如是,对下面的宫人也如是。否则,就会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未央从未听过这样的论调,有些愕然。蝶舞心里为她难过,但嘴上却不饶人,“奴婢知道娘子舍不得未朝公主,那娘子就将她放在心底,娘子在大周过的好,就是对未朝公主最大的疼爱。太上皇不顾娘子的安危,那娘子亦不必为此伤神,娘子虽说是和亲的公主,但您现在是大周的右昭仪,以前的所有都将它通通忘记,坐稳这个位置,今后……”今后怎样,她住了口,还没到那时候。
未央怔怔的听完,拼命的眨着双眼,脑子渐渐清晰起来,长久以来的迷茫似乎找到了一条看得清的路。她紧紧抓住蝶舞的手,嘎声道:“我……我听你的!”
蝶舞听她如此说,虽然仍旧不能放心,但好歹是舒了一口气,只要自己还在,未央信她,她就绝不会让她糊涂下去。
“娘子,奴婢曾经对自己说过,宁愿清醒的痛苦着,也绝不忍受糊涂的美好!”
此时,忽闻脚步声急,殿门外响起何泉的奏报声:“娘子!圣上下旨彻查元宣明滑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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