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砚一直在留心观察。
    确实是问题重重，但是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还得要再看看。
    “霍将军不如带我们去看看？”黎砚提议，“若是方便的话，再给我们介绍一下。”
    “欸，行行行。”
    霍将军表现得一点都不像一位驰骋疆场的老将，反而像一位毛头小子，特别虚心，却又有一些咋呼。
    军营里训练的方阵不多，十五个方阵，一个方阵，大概一百人，然后每个方阵一个教官。
    尹秋枫皱眉，就这点儿数量，这都训练不好？
    军训水平都达不到。
    他也看了一下，那些教官，倒是跟着他做的训练方案在给将士们训练，但是底下的将士，表面看着也听训了，但实际上小动作不断。
    连一个学生水平都达不到。
    “这些教官，都是之前跟着齐将军训练的御前侍卫，陛下将他们交给老夫，让老夫带领他们给将士们训练，结果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黎砚点点头，“再看看。”
    盛京里，大部分人，都认识尹秋枫，但是尹秋枫身边的男子，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无论走到哪一个方阵，那些正在训练的将士们都支棱着脑袋看热闹。
    时不时地，还要交头接耳。
    就连教官都差不多。
    这训练状态，要是放在现代，估摸着，得要被罚跑五公里了。
    教官的话，估摸着还得吃一顿挂落，同样要受罚。
    尹秋枫摇摇头，心中有点儿嫌弃，比起他们华夏的军人，那也差太远了。
    黎砚看过之后，稍微有一点儿想法，这些人当中，也不是全部都没认真训练，还是有一部分训练得不错的。
    他琢磨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看看你们之前是怎么训练的？”
    霍将军点头，招呼了将士们，开始了从前的训练方式。
    从前的训练方式，要简单一些，几套基础的拳法，然后再有武器的劈，砍，刺。
    没有类似于形体方面的，精神面貌的训练。
    但黎砚瞧着，即便是从前的训练方法，这些人训练的效果也不怎么好。
    “既然是要送到全国各地去做教官的，想必都是挑选的尖兵？”黎砚问。
    霍将军讪笑了两声，“从理论上是这样。”
    但实际上，问题就多了。
    要去其他地方军营做教官，虽然看着像是个苦差事，但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差事。
    还能在其他军营里发展人脉。
    再则，这差事要是办好了，陛下这边，肯定会有褒奖，这都是关乎前程的大事情了。
    看起来是苦差，实际上是美差。
    所以不少勋贵家的孩子，都想方设法的送到这里来镀金了。
    特别是这次入军营，还不用去打仗，不打仗就不会死人，还能给自己奔一个前程。
    盛京这地方，说句不好听的话，权贵遍地走，有时候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可能家里就有某某某长辈跟某某将军去打过仗，家里有功勋。
    可能不是什么大爵位，但也可能受军功蒙阴。
    这一个二个的，都想要做这个差事，这终究是个人情社会。
    而且都是训练嘛，选谁不是选呢？
    选勋贵后人，还能彰显大国重视军功的态度。
    尹秋枫和黎砚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随后又觉得十分搞笑。
    这做法吧，尹秋枫不予置评。
    其实本质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实际上的问题，就在于这些勋贵后代，哪个心里没有一点儿傲气了？
    特别是他们可能根本看不懂这些训练的实际意义。
    尹秋枫和黎砚甚至都想得到，这些参加训练的将士们在想什么
    站军姿能训练什么？哪个穿上铠甲不是七尺男儿了？不就是站得挺拔一些吗？他们又不是不会。
    踢正步，齐步走，这本事能杀敌吗？
    左转右转，怎么？预防颈椎病吗？
    还有那什么整理内务？叠被子？
    他们这些人，有几个需要自己叠被子的？
    就剩了一个简易版的军体拳，大家练得还算像模像样的。
    尹秋枫和黎砚又是一个无奈的对视。
    之前尹秋枫看齐武带来的几个将士，虽然还是没有现代军人的精气神儿，但是基础形态还是有几分的。
    就面前这些。
    啧。
    尹秋枫万分嫌弃。
    黎砚也摇摇头，“如此这般的训练，只能是无用功的努力。”
    现代的军事训练，还远不止如此。
    但是枫枫给的训练方法，还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就出在人的身上了。”黎砚直接给下了判决书，“或许你们可以直接换人。”
    他点了几个训练得还不错的。
    “这几位兄弟就还不错。”黎砚问得很直接，“他们应该就不是什么勋贵子弟了吧。”
    霍将军抹了把脸，“这几位确实不是。”
    虽然大家都在跑关系，但是也不能全部都换成勋贵子弟。
    而且，训练这么多人，但实际上能选拔出来的，能送去外地军营的，应该不足一半。
    全都是勋贵子弟，盛京也不够啊。
    只能从军营里再选一批出来，这一批，大部分都是各个将军推选，还有一些是自己在军中有点小威望。
    基本上都是这样选上来的。
    黎砚点点头，靠选举，也不一定是好东西。
    家里没背景，也能送礼走关系。
    至于威望这种东西，那更是虚无缥缈的说法了。
    黎砚看得出来，这一批基本上都是没见过血的，也听枫枫说过，除了这次的西北战争，之前大禹已经很久没有战争了。
    今天这一批在训练的，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应该是没上过战场的。
    没上过战场，那威望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黎砚摇摇头，这古代的制度，其实问题很大，但是要让他和枫枫对这个制度做出变革，也难。
    而且得罪人。
    说个直接的问题，现在大禹把高产量的粮食换走了，又把火药配方换走了。
    就靠这两样东西，已经足够他们横扫这时代了。
    如果不贪心，不需要其他的科学技术的支持，他们完全可以脱离杂货铺了。
    他和枫枫在这里搞变革，真得罪人了，古代人也未必不敢翻脸。
    就是明着不来，来暗的，那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让他们换人，大概也是不能了。
    黎砚琢磨着怎么解决。
    尹秋枫若有所思，“阿砚有什么想法？”
    “如果不能换人的话，那就只能换教官了。”黎砚说得也很直接。
    这训练虽然是皇帝的命令，但皇帝不会时时刻刻地盯着。
    这些人总会抱着一个侥幸的心理，这些动作简单，傻子都能学会，这不是随便学学就行，能在陛下面前交差就行了。
    至于这些侍卫告状？
    黎砚轻笑，可能这些侍卫都没太当一回事。
    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侍卫，从前的个人素质就不低，初级的训练，对他们来说不难。
    他们自己觉得不难，那就肯定觉得别人也会觉得简单。
    瞎瘠薄练练差不多了。
    是的，他们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个东西练了有什么用。
    就说军体拳吧，大家学得都还不错，这就是一个本领，不说上阵杀敌，打出去显摆一下，也是挺唬人的。
    黎砚琢磨了一下，又看了时间。
    “枫枫，我们是中午十二点，准时回去吧？”
    尹秋枫点头，“从这里回到杂货铺，大概二十多分钟，不过要是有事情，我们晚一些回去也行，反正现在也不缺能量。”
    黎砚看了时间，他不准备破坏枫枫的规矩，再则，今天也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霍将军，能麻烦你去阵营里，随便给我挑三十个人出来吗？我来给他们训练一个时辰。”
    “欸，好好好。”
    说是随便点三十个人，但是霍将军还是有针对性的。
    他刚才听着尹老板和这位黎先生对话，也品出一些东西。
    说个实在话，他虽然也很想要尹老板家乡那种如松竹般挺拔的军人，但实际上，他也不是特别懂，这些训练到底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即便是齐将军训练出来的那一批，他也只是觉得虚有其表罢了。
    但是人家尹老板的家乡，能靠这一套训练方式，训练出成绩，那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所以他选人的时候，一半是普通士兵，一半是功勋子弟。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由我组织你们训练。”黎砚拿出最高的气势，面容严肃，且一丝不苟。
    他说完这句话，整整两分多钟没有说话。
    刚开始，那些将士还是看稀奇的模样，站没站相，甚至还说小话，肆无忌惮地打量黎砚，又或者把黎砚跟尹秋枫一起对比对比。
    霍将军想上去提醒，但是被尹秋枫给拉住了。
    他摇摇头，示意霍将军现在不要说话。
    他是懂这一套的。
    过了有差不多一分多钟，开始有人觉得不自在，然后开始站稳身形。
    旁边还有那么多围观的将士。
    随后他们又注意到尹老板带来的这位先生，那脸色难看得吓人。
    他们当然知道他们的训练效果不佳，但是他们打心眼里，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等到陛下验收的时候，走个过场。
    但是，他们同样也知道，全盛京最惹不得的，就是杂货铺的尹老板。
    这是尹老板带来的人，他们还摸不清底气，可不敢乱来了。
    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都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