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别号 那是她父亲所著之文。
“什么意思?”
云英立刻警惕起来。
她?如今对?朝中之事已稍有了解, 知晓御史台的地位和作用,但?一名从?七品下的主簿,应当多管的是台中杂务, 以及文卷、奏疏的润色、修改、归档等,即便真要行监察之职, 也该是对?同级,或是品阶更低的官员才对?, 怎么会牵扯到?储君呢?
况且,她?父亲是在她?四岁时便落难的, 算起来,那时候太?子也才十?岁出头而已。
吴王和太?子是多年的对?头,谁知他会不会故意在其中扭曲事实?
虽然她?潜意识里觉得萧琰应该不屑于耍这种极容易就被?拆穿的伎俩, 但?她?还?是觉得该多留个心眼。
萧琰当然知晓她?的心思。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毁了太?子在你心中的地位?”他面上的讥讽之色更甚, 像是个拿着刀子的人, 偏要把蒙在表面的那层薄膜划开?, 露出底下的肮脏与污秽,“我只说他因太?子而获罪,可没说是太?子对?他做了什么。”
说罢, 他低声道出自己知晓的事。
和傅彦泽一样, 穆正己出身平民,是个家有几亩薄田的普通农户,靠科举才得入仕。
不过,他没有傅彦泽这般惊世的才华, 当不了解元,更成不了探花,十?六岁开?始科考,考到?二十?九岁, 才得了进士功名。
因是农户出身,又一心读书,考上进士之前,他都未娶妻生子,直到?入仕之后,才娶了一房妻室,生下一个女儿。
他心中当也有几分风骨,即便中了进士,在御史台任职,也未高攀哪家高门之女,而是娶了一个普通百姓出身的温婉女子。
一家三口的日子虽比不上那些达官显贵,可与从?前的清贫简朴相比,已十?分满足。
穆正己的仕途还?算顺利,称不上平步青云,但?因做事稳妥,文章通达,在御史台的位置也算稳固,直到?十?五年前的那桩联名弹劾案。
那时,郑居濂借着已是贵妃的郑氏的风头,已入得中枢,逐渐能与齐慎等清流文臣们形成对?立之势。
齐慎等人屡次上疏,要求圣上修身齐家,为?稳国之根本,当雨露均沾,繁衍子息,而非独幸贵妃。贵妃恃宠溺爱,无?贤良德行,长此以往,恐有损国计。
郑氏妒心颇重,不甘忍耐,便指使郑居濂等人弹劾了几位齐慎一派的官员。
那几人,恰好都是当时的东宫属臣,其中两个还?是太?子的老师。
郑氏当时还?未坐上皇后之位,郑居濂行事也比现?在谨慎许多,他没有让自己人直接上疏,而是将?要弹劾之事统统写到?簿册上,匿名送至御史台,让御史台的人处理。
当时在御史台负责掌管印鉴、收阅匿名书信的,就是穆正己。
他虽未涉朝中争斗,但?私心里似乎也是站在齐慎等人这一派的,只是一直无?用武之地而已。
其中一位被?弹劾的官员门下有位学生,与穆正己是同年进士,私交不错,二人闲时在城郊一处庄园对?饮闲谈,穆正己酒后失言,一不小心透露了郑党弹劾之事。
自此,便是犯错的开?始。
那人得知消息后,同自己的老师商议,最后请求穆正己将?事情先拖一拖,不必瞒报,只晚几日盖印,晚几日递折子上去便可,好让他们有时间应对?。
穆正己碍于私交,又想护着太?子,犹豫半日,便答应了。
御史台处理匿名书信,几日之内上呈,几日之内成文加印上奏,都有规矩,穆正己超出了这个期限。
若是无?人留意,自没什么大事,但?郑居濂自然不会放过,时间一到?,便上疏弹劾,由此牵出整个案子。
圣上因此大怒,下令严查。
照大周律,穆正己有错,但?只需处以革职罚俸的惩罚,不至于被?判流放、充奴。
是太?子,在事发?之后,亲呈奏疏,替自己的老师求情,言语之间,便将?主要罪责都落在穆正己的身上。实则他的老师所犯之错,即便重罚,也不会累及家人,顶多断了将?来的仕途。
圣上不喜太?子,对?太?子的老师亦没什么好感,本就有意大惩,奈何十?余岁的孩子上了这样可怜巴巴的奏疏,他若再?严惩,倒显得他这个
天子太?过苛责孩儿,只好将?那几人分别做了降职、罚俸等不痛不痒的惩处。
可原本积聚的怒火又无?法发?泄,便干脆对?唯一一个牵扯其中,又无?甚背景的穆正己严惩。
可怜贫寒之家,数代才出这么一个能入朝为?官、光耀门楣的士子,就这样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你若不信,我自可让人将?当时的案卷抄录下来给你看看。”萧琰看着她?的神情,似乎想要看看她?听完后,到?底是否相信,是否有所触动,“本也不是什么机密案卷,我想,你到?底跟在珠儿的身边学过几日,应当能看懂。”
当初的调查案卷,自然不会将?圣上、太子究竟如何想都记录下来,不过其中起因经过、他们在朝上说过的话,以及太子那封所谓的奏疏,应当都有详尽记录,做不得假。
云英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说的应当是真话。
她?敛了敛眉,再?抬脸时,眼里含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不必了,奴婢相信。”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殿下何必说奴婢的父亲因太子殿下而获罪?此事的起因,难道不是殿下的母家先挑起的事端?”
萧琰扯了扯嘴角,无?所谓道:“你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朝廷争斗历来如此,郑家的事,我不多管,东宫的事,大哥可一件不落。你若要说他那时还?小,不知自己那一封奏疏上去,会引起什么后果,倒也不是不可能。”
最后那句话,看似是在替太子找理由解释,实则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太?子从?小勤勉聪慧,十?岁出头的年纪,虽还?未正式步入朝堂,但?有齐慎等一众名臣手把手教导,哪里能当真连这也不懂?
云英抿了抿唇,不再?与他就此事争论下去。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前一日还?是权倾朝野的重臣名将?,后一日便可能成为?人人喊打?的阶下囚,武家就是个生动的例子,从?前是两派都要争取的重要势力,前后不过数月,已成了双方的弃子。
这样的大家族尚且如此,更何况她?父亲这样一个落在众多京官中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也许是时间太?久远,记忆模糊的缘故,云英谈不上对?太?子有多么厌恶仇恨,只是下意识觉得,既然与他有关,那要求他为?她?父亲翻案,是否要容易一些?
毕竟,太?子重视清誉和声望,替她?父亲翻案,让她?脱了奴籍,也能笼络人心。
“多谢殿下,奴婢明白了。”
萧琰不料她?知晓后,会这样平静,连一点伤心、懊悔,或是不平都没有——也许有,但?太?过微弱,完全不似常人的反应。
“你竟这样想得开?,”他皱眉盯着她?,“难道是在他身边待久了,被?规训得像其他人那样,无?论他做什么都觉得有理?”
若果真如此,他恐怕要失望了。
云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又如何?”
萧琰愣了愣,双手抬起,捧住她?的脸颊,微微弯腰,凑到?近前细看。
这样的姿态,让云英的脸庞左右皆无?处可逃。她?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似的,被?他这样打?量。
“别这样。”她?伸手推他的胳膊,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才显得生动,不是东宫那些人,像被?蜡糊了脸似的,怎么看都觉不真实。
萧琰忽而想通又笑了,她?若当真对?太?子死心塌地,就不会这样偷摸着来寻他了。看来也是提防着太?子的。
“这点东西就满足了?”他松开?手,想了想,道,“今日晚些我教人将?你父亲的生平送来给你瞧一瞧。”
“今日?”云英蹙眉,“奴婢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宫中,一路上,身边都会有内监跟随,恐怕没有机会了。”
“放心,我自有办法光明正大送进去。”他冲她?身后的宅子扬了扬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轻松模样。
云英见?状,不再?多问,侧开?脸看一眼小巷的尽头,就想告辞:“奴婢该回去了——”
还?没说完,萧琰刚刚落下去的手又按在她?的肩上,将?她?牢牢压着,不让她?动弹。
“用完就想走,未免太?无?情了吧?”他的脑袋再?度靠近她?的颈侧,这一回,没有露齿咬住,而是用鼻尖一点一点轻嗅,“我告诉了你这么重要的事,你拿方才那点甜头就想打?发?我?”
云英因为?他的靠近,不可抑制地被?开?脸,恰好给他让出空隙来,温热的气息洒在颈间,鼻尖不时擦过细嫩的肌肤,带出一阵热痒的轻颤。
“殿下还?想做什么?”靠得太?近,她?不得不尽力克制呼吸,以免胸口在起伏间触碰到?他,“先前已占了奴婢那么多次便宜,还?不够吗?”
萧琰扬眉,一只手快速落下,寻到?她?圆润的臀部,重重拍一下。
“穆云英,上次我可救了你。”
清脆的拍打?声在窄小寂静的巷子里回响,听得云英面红耳赤,羞臊不已。她?心想,上巳那日的事,本也是因他而起。
不过,谁知以后还?有没有要求他的时候?不必把话说得太?绝。
她?得摸索着他的性情和分寸,一点点试探。
“这儿到?底是外头,殿下也该收敛些……”
萧琰手上用力,让她?的下半身贴向自己,在她?一动也不敢动的时候,目光还?是落到?她?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