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栽赃嫁祸
虽已是深夜,但闹市区的马路上,依旧有不少车辆。
伴随着暴躁的警笛声,一辆警车正疯马般疾驰在车流之中。
袁康一手灵活地打着方向盘,一手疯狂地摁着喇叭。血光自他双目中泛出,带着热腾腾的杀气。
一个小巡捕坐在副驾,被颠得东倒西歪,不得不紧紧抓着门上的扶手。
“方……方哥,就算是要英雄救美,也不用这么急吧……那宋绮年没准真是凶……”
袁康猛打方向盘,在路口急转。
车尾一甩,小巡捕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在车窗上,总算闭上了嘴。
袁康利落换挡,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引擎咆哮,车如狂怒的野兽,一头扎进夜色里。
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四秀自门缝朝外望,只见两个巡捕站在门外。
“宋绮年在吗?”敲门的那个巡捕伸手用力推门。
四秀被推得踉跄后退,幸好被柳姨一把扶住。
“你们要干吗?”柳姨扯着嗓门嚷嚷,“大半夜的,哪里有随便往人家屋里闯的?”
“我们是巡捕房!”打头的巡捕肤色黑黄,一脸凶悍,“我们找宋绮年,让她赶紧出来!”
“你们说是巡捕房,就真的是啦?”柳姨和四秀齐齐把人拦住,“就算是巡捕房,也没有半夜往姑娘家的屋里钻的道理!”
那黑脸巡捕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掏出了证件。
“我们确实是巡捕,有个案子要找你家小姐。”这名巡捕的语气要和气许多。
“我们小姐在换衣服。”四秀道。
“换衣服?”黑脸巡捕冷笑,“我看是准备潜逃!”
说着,就朝卧室走。
柳姨和四秀齐声大叫,拼命把这人拦住。
“大胆!”这人一声怒吼,拔出了腰间的枪。
柳姨和四秀被吓得惊声尖叫。
“别冲动!”另外一个巡捕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将同僚拽住。
卧室的门就在这一片吵闹声中打开,宋绮年走了出来。
“干什么?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宋绮年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式衫裤,素面无妆,容色肃穆。这番模样同她在外头的艳名很不符,却别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两位巡捕被女郎雪亮的目光扫过,气焰骤降了一大截。
黑脸巡捕又朝同伴瞪了一眼。
那同伴不情愿地又亮了一下巡捕证:“宋小姐,今晚发生了一桩命案,和你有关。你需要跟我们去巡捕房走一趟。”
“我见过你。”宋绮年因为江映月的案子去巡捕房做笔录的时候,见过这个人。
“你是郭总长的手下。姓……田,是吗?”
“哦……是。”田巡捕支吾,回避着宋绮年的目光。
宋绮年明知故问:“是什么命案?”
田巡捕道:“孙开阳遇害了。”
宋绮年倒吸一口冷气,急忙道:“这事可和我没关系!”
“凶器是你的剪刀,怎么和你没关系?”黑脸巡捕嚷道,“郭仲……郭总长派我们来,带你过去问话。你赶紧跟我们走吧。”
如有一根细针扎在后颈,宋绮年脑中警铃大作。
虽然“郭仲”和“郭总”区别不太大,但宋绮年确定,这人之前分明是想直呼郭仲恺的姓名的。
哪怕是袁康,也都习惯了以总长称呼郭仲恺。这么一个小巡捕,怎么有胆子直呼顶头上司的姓名?
“这样呀。”宋绮年镇定地应了一声,转头对柳姨道,“去我房间里取点钱来,四秀知道钱放在哪里的。”
柳姨同宋绮年四目交接,瞬间心领神会,一把拽过不明就里的四秀,进了主卧里。
“还请两位稍等片刻。”宋绮年朝两个巡捕微笑,“一会儿到了巡捕房,还得上下打点,不带点钱可不行。”
那黑脸巡捕本十分不耐烦,可一听到“钱”一字,顿时又凭空多了几分耐心。
宋绮年又朝放着茶具的斗柜走去:“两位大晚上的来办差,一定累着了。我给你们倒两杯凉茶吧。”
田巡捕有些不自在:“我们赶时间,不用……”
话音未落,一个装着水的大瓷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胯部紧接着挨了重重一击。
黑脸巡捕急忙拔枪。
宋绮年一把将田巡捕拽到身前,作为肉盾。只听砰砰两声枪响,田巡捕身体剧震,口中惨叫。
宋绮年用力把田巡捕用力朝对面推去。
没承想对方也是个老手,压根不去接同伴,只顾着朝宋绮年射击。
子弹纷飞中,宋绮年纵身一扑,躲在了沙发后。
枪声不绝,沙发靠背和坐垫爆裂,棉絮纷飞。
那人一边开枪一边朝沙发走去,直扑沙发背后。
可那里空无一人。
就这时,背后一道风袭来。
男人急忙转身,就见一道黑影直扑而来。随着一道银光划过,胳膊剧痛,枪落在地上。
宋绮年紧接着转身一记后踢腿,将男人踢翻在地。
男人在地上打了个滚,竟又站了起来,朝宋绮年扑了过来。
宋绮年举起手,手中握着那把枪。
男子硬生生站住,不情愿地举起了双手。
“你……”他龇牙咧嘴,“你这是拒捕!你还杀害了巡捕……”
宋绮年扑哧一笑:“你们两个歹徒,冒充巡捕来打家劫舍,发生了内讧,互相残杀。关我屁事!”
窗户突然被外面的灯光照亮,汽车马达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那轰鸣的声响不是普通小汽车能发出来的,来的必然是军车一类小卡车。
可就这么一走神,对面的男人趁机将宋绮年扑倒在地,打落了她手里的枪。
枪在地板滑出老远,弹匣也脱落了出来。
宋绮年奋力挣扎。
扭打中高脚几被撞倒,花瓶咣当摔得粉碎。可这声音又被楼下的汽车急刹声掩盖。
男人借助体型很快占据了上风,将宋绮年压在地板上,双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臭婊子……看你有多能耐……”男人咒骂着,收紧了手,“本来要把你带去城外的……你非要现在就找死……”
一声枪响和楼下的车喇叭声同时响起,宋绮年感到喉咙上的压力骤然消失。
她趁机用力一推。男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血从他胸口的伤口汩汩涌出。
柳姨站在客厅对面,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把先前被打落的枪,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柳姨。
一个会装弹匣,会上膛,还会果断开枪的柳姨。
宋绮年再度感到了后颈皮肤绷紧的感觉。
屋内一片死寂,衬得楼下的喧哗声格外清晰。其中有袁康的声音。
宋绮年反应了过来,翻身跃起,冲过去自柳姨手中接过了枪。
两个女人都心绪澎湃,急促喘息着,沉默地对视。
柳姨欲言又止,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四秀这时也自走廊的墙角慢慢地站了起来,膝盖还直发颤。
这姑娘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一向斯斯文文的小姐竟然会功夫,身手矫健得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侠女。而从来只会挥舞着锅铲、唠叨着家长里短的柳姨居然懂装枪和射击。
这个家里似乎有一个大秘密,她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
楼下的喧哗声更加响亮,袁康的叱喝声提醒了宋绮年。
她把用帕子擦过的枪丢在了墙角,对柳姨她们道:“我得下去。你们俩待在屋子里别出来,也别出声。”
柳姨急道:“可是……”
“我走了后,联系傅承勖。”宋绮年在柳姨的肩上用力按了按,“他会照顾好你们的。”
说完,宋绮年整了整衣服和头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楼下的人并未察觉楼上的动静,只因为他们也正陷入一番争执之中,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就在数分钟前,宋绮年听到军车的马达声的时候,袁康也正开着车从路对面疾驰而来。他远远就见对面两道雪亮的车,知道司令部也赶到了。
袁康干脆将方向盘一打,直接将车开上了马路牙子。
小巡捕吓得魂飞魄散:“方哥,你疯了!啊啊!花盆!啊!电线杆!啊!路灯……”
警车利落地绕过障碍物,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稳稳地停在了宋家楼下,将通往二楼的楼梯堵住了。
司令部的军车迟了一步,气得直摁喇叭。
“你们巡捕房想干吗?”一个军官从副驾探出头,气急败坏地嚷嚷,“我们司令部抓捕犯人!赶紧让开!”
袁康慢条斯理地拉起了手刹,熄了火,笑嘻嘻趴在窗户上。
“抱歉,车出了故障,开不走了。”
“你敢阻挠司令部办案?”
“办什么案?”袁康高声道,“我记得你们司令部抓人都得有逮捕令吧?拿来看看。”
那军官一愣。
事发太突然,又是深夜,一时办不了手续。本想着先抓人,再补一个逮捕令的,哪里知道会横里杀出一个巡捕房的刺头?
“拿不出来?”袁康讥笑,“那你们打哪儿来,就打哪儿回去吧。”
军官大怒:“你个龟儿子,敢和我们司令部抢人?”
“放你爷爷的屁!”袁康猛地沉下了脸,“没有逮捕令,抓个鸟的犯人?我看你们没准是假冒司令部军人的歹徒!”
“我看你也不是巡捕房的人!”
军官一声高呼,军车上跳下七八个持枪的土兵。
袁康他们这边只有两个人,显然寡不敌众。
宋绮年就在这时走下了楼。
一身黑衣,雪白的面孔,秀丽的容貌偏偏有着阴冷、凌厉的神色,让这女子浑身散发着诡谲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