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暗中跟踪
但这表情如浮光一掠,快得无人能捕捉。便是宋绮年也觉得那是个错觉。
再定睛一看,傅承勖又面带柔和而客套的浅笑。
“宋小姐,真是巧了!”
“是好巧。”宋绮年敷衍地笑了笑,“我正要回去了。”
“我也是。”傅承勖温文儒雅,“我送送你?”
“不用了。”宋绮年拒绝,“不顺路。”
傅承勖退了一步:“那,让我陪你一道出去吧。”
覃副司长和几个客人已察觉两人气氛异样,目光带着探究。
宋绮年在摆脱这些烦人的目光和与傅承勖同行一段距离之间,选择了后者。
覃副司长远比他女儿圆滑,他很识趣地没有凑上去。
傅承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落后宋绮年半步,同她一道朝大门走去。
“张俊生最后还花落覃家了。”傅承勖选了一个合适的话题开了场,“我本以为他会娶一个乖巧温顺的女孩的。那才是他的口味。”
“我也没想到。”这个话题,宋绮年还算乐意聊两句,“还是江映月看人准。她早就说张俊生会娶个有钱的太太。”
傅承勖无声笑了一下:“我也佩服你,还能继续和他们俩做朋友。”
“有始有终罢了。”宋绮年道,“等他们结了婚,这段友情也就正式到头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覃家。以往提到覃副司长,你对他评价可不高。”
傅承勖道:“我不是过来交际的,而是为了办一件事。”
宋绮年朝傅承勖望去,正想发问,忽而有一对少年打闹着冲了过来。
就在宋绮年朝一旁让路的同时,傅承勖向前迈了一步,抬起手臂将她挡住。
那一股无形却又不能无视的张力如一张网,将宋绮年牢牢笼罩。
有那么片刻,宋绮年浑身紧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抱歉。”傅承勖放下手臂,“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想问什么。”宋绮年别过脸,继续大步朝前走。
她本想问傅承勖来办什么事。可转念一想,他办什么事,和她没有关系。
傅承勖快步追了上来:“覃凤娇又刁难你了?”
“如果让我背化学元素周期表,那才叫刁难。”宋绮年不屑,“覃凤娇她们,不过是一群小菜鸡扇着翅膀咯咯叫罢了。”
是很烦,但不搭理就是了。人和一群小鸡对骂,像个什么样子?
傅承勖莞尔。
宋绮年确实从来不屑女人间的口角之争。
她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常年游走在黑白之间,如今又在商场上奋力拼搏。一百个覃凤娇加起来,格局都没有一个宋绮年大。
“但你看着有点不开心。”傅承勖说着,又抬手将一枝低垂的树枝拂开,以免它勾住宋绮年的头发。
宋绮年却不想和傅承勖再谈心了。
既然两人的关系已止步在了普通合伙人的阶段,谈心便成了有害无益的事。
宋绮年淡淡道:“这日头太晒了。”
可傅承勖却是坚持把热脸贴了过来,再度转了话题,努力不让这场对话中断。
“覃家比我想象中要奢华不少。你看到挂大厅里那幅陶道子的画了吗?”
宋绮年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挂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瞎子都看得到。覃家怎么就不遮掩一下?”
“因为这些钱名义上都是干净的。”傅承勖道,“覃副司长以妻舅的名义开了一家物资公司,借职权之便倒买倒卖,赚得盆满钵满。这公司甚至都做上市了。”
宋绮年腹诽:这样的贪官之家,眼下风光,前途却很不稳定。张俊生本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为什么要和这样走偏门的人家结亲?
“你在覃小姐的闺房走了一趟,还见到了什么值钱的宝贝?”傅承勖问,“你有没有碰巧看到一幅缂丝?”
宋绮年倏然止步,目光犀利地扫傅承勖。
傅承勖笑容狡黠。
“这就是你要办的事?”宋绮年冷笑,“你居然还亲自来踩点?这天下就没别的贼可为你所用了?”
傅承勖不答,只问:“所以,那幅缂丝就在覃凤娇的房间里,对吗?”
宋绮年没回答。
但她知道自已脸上的细微表情和方才的话,已证实了傅承勖的推测。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正门口。
阿宽已将车开了过来。
女仆理所当然地将宋绮年的工具箱和衣袋交给了阿宽。阿宽则顺理成章地将它们放在了后备箱,一副宋绮年肯定会搭傅家的车回家的样子。
宋绮年眉头紧锁。
正要开口拒绝,一辆白色小轿车疾驰而来,急刹停在了大门口,还把傅承勖的车给挡住了。
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从车里钻了出来。
宋绮年定睛一看,后颈的寒毛竖起,如一只受惊时炸起了尾巴毛的猫。
这男人竟是孙开阳!
傅承勖的眉尾也重重挑了一下。
孙开阳这一身打扮,分明是来赴宴的。
江映月的案件已被定为意外,正式结案了。
孙开阳没有被定罪,必然会重新出来交际。可宋绮年怎么都没想到,覃家居然会邀请这畜生上门做客。
孙开阳摘下墨镜,笑嘻嘻地朝宋绮年他们走来。
“宋小姐,傅先生。看样子上海真小呀,走哪儿都能碰到。”
“不见得。”宋绮年冷声道,“过去如果不是你来骚扰我,我可是从来都见不到你的。”
宋绮年一开场就不给面子,孙开阳也不介意。
覃副司长带着管家前来迎客,见孙开阳和宋绮年他们对上了,便没有凑过去。
“那你放心,江映月已经死了,我以后更不会去打搅你了。哦对了,诸位都知道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吧?可惜我的这个亲卫。不过,我已经为他请了最好的律师,而且还和江映月的家人达成了谅解。毕竟,如果不是江映月一时发疯……”
“孙少校,还请尊重一下逝者!”傅承勖沉声。
孙开阳一声嗤笑:“尊重一个想杀我的女人?江映月不仅要杀我,还弄臭了我的名声!我的心胸可没傅老板这么宽广。”
“阁下的臭名声可怪不到阿月头上。”宋绮年咬牙,“你做的那些丑事,公布出来的还不足十分之一呢。可光是这些,就足够你被人泼粪了。你说是不是?”
“泼粪”一词就是一把插在孙开阳后心的刀。
宋绮年冷不丁把刀拔了出来。鲜血四溅,剧痛来袭,孙开阳浑身剧震。
“你……你?”孙开阳恶狠狠地盯着宋绮年,难以置信,“你!”
傅承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宋绮年半挡在身后。
可宋绮年推开了他,朝孙开阳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便是粪水,也没有你本人臭。你身为军人,为了钱财,居然想把金矿地图卖给日本人。你这卖国行径公之于众,招呼你的可就不止一点儿粪水了!”
“你……”孙开阳怒不可遏,指下意识朝宋绮年举起了手掌。
傅承勖一手扣住孙开阳的手腕,一手将宋绮年拽回身后。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孙少校,息怒!息怒!”覃副司长也带着管家冲了过来,将孙开阳拉住。
“你和江映月一样,都是一条疯狗!”孙开阳不甘地对宋绮年挥拳,“你以为江映月有多无辜?那个骚货见不得人的事可多了去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有这个下场,是她活该……”
宋绮年推开傅承勖,直奔孙开阳而去,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声。
孙开阳懵了,拉着他的覃副司长也傻眼了。
宋绮年却心平气和地一笑:“说的是,一个巴掌确实拍不响!”
众目睽睽之中,傅承勖彬彬有礼地朝覃副司长一欠身,将宋绮年塞进了车里。
“我知道我冲动了。你有什么话,不妨一口气说。”
疾驰的车里,宋绮年闷闷不乐地望着窗外。
风吹得她的卷发轻飞,耳垂上挂着的小小独钻不住晃动,闪光尽数落进了傅承勖的眼中。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傅承勖的语气近乎宠溺,如果宋绮年此刻回头看他一眼,甚至会被他眼中的温情吓到。
两人闹翻了已有好些日子,联系是彻底断了,连一通电话也无。
突如其来的空寂让傅承勖惊觉,原来他自和宋绮年相识起,来往就十分密切。
他们隔一两天就会见上一面,几乎每日都会通电话,热恋中的人也不过如此了。
这种亲密的联系毫无征兆地、没有缓冲地断了。宋绮年如何适应,傅承勖不得而知,反正他很难受。
让一个素来以强者自我要求的男人承认心里难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一次次抓起话筒又放下,或者一次次将车停在“绮年衣舍”远处,遥望着窗里的灯光时,傅承勖深刻地意识到,自已在宋绮年面前,就是一个弱者。
一个男人向感情低头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父亲和义父都曾这样教育过他。
长辈们都和妻子鹣鲽情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让傅承勖自幼就对感情怀着郑重而宏大的憧憬。
他汲汲寻找着,耐心地等待着。然后在而立之年,在同龄人的孩子都已满地跑的年纪,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傅承勖一直都很欣赏聪明强势的女人。这类女性往往都很独立自我,倔强不驯,能在交往之中通过对抗带给他愉悦的精神感受。
宋绮年就是这类女子的佼佼者。
她是一只永远都不会被驯服的野猫。除非她主动靠近,柔媚地蹭过来,你永远难以将她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