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完璧归赵
同主宅隔着一片草坪的一间车库里,傅承勖被反着手捆一张凳子上,数名保安站桩一般守在他身边。
林万良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就见自已的保安们全神戒备,傅承勖却很是悠闲。他的脚甚至跟着飘来的音乐轻轻摇晃。
“讲道理的人终于来了。”傅承勖朝林万良亲切一笑。
林万良不急着搭理此人,扭头问保安队长:“搜过了?”
“搜过了。只是……没搜出什么来……但他当时确实行踪诡异。”
林万良目光阴鸷地朝傅承勖望去:“你去我房间,到底想偷什么?”
傅承勖啧了一声,不悦道:“林兄,你就算喝糊涂了,也不至于问出这么蠢的话。我傅承勖是什么人?我就算要偷你,犯得着亲自动手,甚至大半夜地来爬你家的窗子?”
保安队长急道:“可我们明明抓到了你……”
“我刚才就和你们说了,我不过和贵府一个女仆在僻静的地方‘说说话’罢了。突然之间,你们的人牵着狗就扑了过来,还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你说这是个什么事?”
“是哪个女仆?”林万良问。
“不认识。”傅承勖道,“没问名字。模样嘛……黑灯瞎火的,也记不大清。不过,我记得她身上的香气!”
傅承勖笑容轻浮:“如果再闻到,我一定能认出来。”
“良爷,”保安队长对林万良道,“我们不如把女仆们……”
“我们林家是窑子吗?”林万良破口大骂,“把女人叫到一块儿,让他一个个闻?这像什么样子?”
保安队长羞愧地埋着脑袋。
傅承勖反而来打圆场:“林兄,这事本是个误会。再说,捉贼见赃。又没赃物,这样扣着我不合适吧?”
林万良明白道理全在傅承勖那边,可又直觉此事和傅承勖脱不了干系。
他和傅承勖打过交道,知道此人诡计多端,涉足甚广,同各国黑白两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以傅承勖的身份,确实不至于亲自动手,但万一他是个烟雾弹呢?
正思索着,负责给林万良守卧室的保安被带到了。
这人知道办砸了事,一进来就喊冤:“先生,都是小姐的意思。我不答应,她就骂我……”
“怎么又扯到小姐了?”林万良问,“给我从头说起!”
“是!是!刚才,小姐带了一个男客要进您的房间,我拦着不放行,小姐就骂我,然后带着那男客硬闯了进去……”
“胡闹!”林万良勃然大怒。
小保安不断鞠躬,连声道歉。
傅承勖笑眯眯地跷着二郎腿,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林万良缓过一口气:“你就没跟着进去?”
“小姐不让。不过他们没有待多久就出来了,还是那男客提醒我里头窗户没关好。我一听不对,才发现是有贼来过了。我往楼下望,就见到墙角有两个黑影,然后吹响了哨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保安急匆匆奔了进来:“良爷,前头出事了!”
“又怎么了?”林万良额角的血管全都爆了起来。
“舞会上进了贼,偷了客人的珠宝,连小姐的首饰都被偷了。后来一个男客人把赃物落到了地上,被我们抓到了!”
保安把一条红宝石项链递了过来:“这是在赃物里找到的。刘管家认得,说是咱们家的!”
林万良对这条项链有印象,它本应该放在楼上保险柜里的。
“那个男人呢?”
“小姐说是她的朋友,硬是要我们把他给放了……”
“混账!”林万良挥手将一个茶杯砸得粉碎,“把小姐给我叫过来!”
傅承勖翘起来的脚一晃一晃地,笑得越发幸灾乐祸。
林小姐一来便先声夺人:“大哥,我一直和那位郑少爷在一块儿。那些首饰根本就不是他偷的。是贼人故意丢到他身上,栽赃他的!”
林万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你就自已做主,放他走了?”
“不然呢?”林小姐理直气壮,“保安也搜过他了,什么都没搜出来……”
“糊涂!”林万良颤抖着手指着妹子的脸,“你从头到尾都被这个男人耍得团团转,被卖了还要给他数钱!你是从哪里认识这么个拆白党的?”
“就今天的舞会上呀。”林小姐不服气,“什么拆白党?人家可是‘明途鞋业’郑家的四少爷郑文健!还是你把他给请来的!”
林万良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又舍不得打妹子。一个杀伐果断、一身血债的男人,被逼得原地团团转。
傅承勖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林兄,可否让我和令妹说说?”
“……说吧。”林万良也好奇傅承勖想说什么。
傅承勖道:“林小姐,‘明途鞋业’郑家确实有一位四少爷,也叫郑文健。不过,他比你兄长矮半个头,戴深度近视眼镜,有些胖……”
林小姐脸色已不对。
“……而且最关键的,我确定他最近都在南京谈生意,不在上海。”傅承勖道,“今天同您跳舞的这个郑少爷,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是郑文健!”
林小姐朝后踉跄一步,一脸惨白。
“他……他难道是……”
“什么难道?他就是个贼!”林万良怒吼,把那串红宝石项链丢给妹妹,“你看看!这就是他从保险柜里偷出来的!”
林小姐深受重创,哇一声大哭出来,转头奔出了屋子。
林万良担心妹妹,想要追过去。
“林兄!”傅承勖将林万良唤住,“你现在可以放了我了吧?”
“老实待着!”林万良恶狠狠地瞪了傅承勖一眼,“我才不相信你和这事没关系!我一会儿回来再慢慢审你!”
林万良一走,屋内几个保安朝傅承勖聚过来,将他牢牢看守住。
傅承勖将交叠的双腿对换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朝站在跟前的保安一笑。
“你东家给你开多少钱一个月?”
时钟正一分一秒地向午夜走去,大厅里的气氛沸腾且黏稠,好似一锅煮得开了花的粥。
大厅外的花园里。几名男仆正在摆弄着烟花筒。
“都给我警醒着点!”管事在一旁耳提面命,“还有五分钟就到整点了。到时候里头一敲钟,你们就立刻把烟花点着。记住,不能早了,也不能迟了!”
宋绮年揣着那一枚玉璧,正穿过半醉的人群,朝大门走去。
按照她和傅承勖的约定,她已完成了任务,只需安全撤离。至于傅承勖是否获救,甚至是否安全,都不是宋绮年需要考虑的问题。
那阿宽的身手明显比宋绮年要好多了,自然会去营救他的主子。
再说了,成员们各有所长,于是在行动中的分工也不同。
有放哨的,有做幌子的,有负责主要行动的,还有接应的。
让宋绮年去救人,万一弄巧成拙,把自已也陷了进去,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畅通无阻,可宋绮年还是停下了脚步。
舞曲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那强劲、密集的节拍落在宋绮年的心坎上。催促着、敲打着,逼着她赶快下定决心。
宋绮年深吸了一口气,低骂了一句,毅然转身——
库房里,保安正对傅承勖的提议嗤之以鼻:“我们都是跟着良爷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人。不论你给多少钱,我们都不会跟你走的!”
傅承勖笑呵呵:“我很敬重你的忠诚。可我不过是打听一下你们这行的薪资罢了,没想挖你走。”
保安们一愣。
傅承勖讥嘲:“我手下众多。论忠心和身手,各个都远在你们之上!我何必找一些次等货?”
保安们顿时恼羞,一个个握紧了拳。要不是顾及林万良,他们早就冲过去把这男人一顿好揍了。
偏偏傅承勖不知见好就收,继续嘲讽:“手下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看来林万良这些年是混得越发不行了,难怪随便一个小贼就能搅得他家宅不宁。”
保安们气得直瞪眼。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库房的窗外晃过,只有傅承勖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
“你要是想激怒我们,就省省吧!”一个保安小头儿弯腰瞅着傅承勖,嗤道,“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想一想待会儿怎么向良爷求饶。”
傅承勖半垂着眼帘,神态安详:“我倒是在想,当初训练你的人,没有教过你不要这样站在人面前吗?”
保安一愣。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反应过来,傅承勖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膝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保安惨叫,身体前倾。
宋绮年看人很准,傅承勖确实受过非常严格且精良的搏击训练。
他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双臂一挣摆脱了绳索,脑门狠撞对方的脸,起身的同时一拳狠狠捶中对方胃部。
短短两秒不到的功夫,傅承勖就将对方的战斗力彻底瓦解,并且夺枪在手!
等傅承勖拉开了保险栓,其余的保安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傅承勖抓着那保安为肉盾,对准冲在最前方的人就是一个点射。对方大腿中枪,惨叫跌倒。
枪声和大门被撞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阿宽冲了进来!
傅承勖如虎添翼,一枪一个人,只击大腿,不打躯干。
他枪法极其精准,毫不拖泥带水。在阿宽的协助下,不过十来秒,两人就将库房里五六个保安全部解决了。
傅承勖用枪托把作为人质的保安敲晕,将他丢在了地上。
“宋小姐呢?”
“应该已经走了。”阿宽道,“她已经得手了……”
外面传来砰然一声巨响,像是炸弹爆炸。可随即又有一道彩光自上空照在了窗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