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应缺只是笑笑,未曾多言。
夫人,茶要凉了。
崔拂衣闻弦知意,遂端来茶杯,一手喂应缺,一手喂自己。
应缺望着他,眉眼笑意不减。
望夫人今后一如今日,荣华富贵,权势名望,不曾离身。
语毕,杯中清茶饮尽。
崔拂衣眸中明灭反复,神色难言。
他心下了然,应缺今日所言,不过为他点明前路。
今日之前,他尚且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的罪人。
今日之后,他便成了前尘已尽,人生圆满的贵人。
不过寥寥几句言语,便能让他转暗为明,前路开阔。
心中怨气渐消,迷茫尽散,唯余一片安然。
也祝夫君身体安泰,松鹤延年。
说罢,一饮而尽。
一杯清茶,两段祝语。
一字双喜,两般预言。
唯有灯下影相重,恰似亲密无间。
第106章 冲喜7
喜鹊探窗, 百花相迎。
清晨醒来,崔拂衣推窗而立,望着窗外红墙绿瓦, 天色晴好, 眉间舒展。
长发松松挽起,行走拂袖间,慵懒春倦。
从前他从未有睡到日上三竿之时,每每醒来时,天色尚且将明未明。
如今也不知怎的, 竟轻易便学会了这惫懒之事, 似乎进了这瑞王府, 做了这世子妃,便当真将从前崔子衿的一切都忘了。
丫鬟轻手轻脚端来铜盆热水,崔拂衣轻轻拂袖, 示意她们退下。
崔拂衣不喜这等小事也要他人伺候, 左右他如今不必为功名利禄,汲汲营营,无事一身轻,倒也不介意耗时在这等琐事上。
随着了解日渐加深,崔拂衣竟也能在照顾应缺一事上插上一手, 尤其又在每日用完膳后。
崔拂衣轻描淡写望床上一扫,声音温和, 夫君, 已经过去一刻钟,再不喝, 药便凉了。
床头传来阵阵药香,应缺至今不知, 为何竟有人将那毒药般的苦味称为香,这等东西,何处算香?
他双目紧闭,不为所动。
崔拂衣放下昨日自书房寻来的一本杂记,夫君缠绵病榻,书房各色书籍齐全,莫说杂记游记,便是各色话本,书房中比之街上书肆亦是只多不少,崔拂衣不过匆匆扫过,便见几本曾经风靡一时,却惨遭封禁之禁书。
可想而知,这般书籍,在这书房中不在少数。
如此,崔拂衣在这王府之中,竟也有了闲事可做,目前,他只愿学世子夫君,阅览群书。
而此时,崔拂衣那阅览群书的世子夫君,却正学那三岁小儿,不愿喝药。
崔拂衣既觉好笑,又觉无奈,不知对方究竟从何处学的这无赖行径。
夫君不喝,可是恼拂衣无法与你同甘共苦?
崔拂衣行至床前,施施坐下,若夫君愿意,拂衣这便让人去煮一碗黄连汤,夫君喝一口,我便喝一口。
应缺幽幽睁眼,无奈不解,世上怎还有夫人这般自寻苦吃之人?
他见崔拂衣又要亲力亲为,投喂自己,他忙偏开头去,我自行来便好。
苦一时,亦或是苦一个时辰,应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崔拂衣也未将药碗交于他,而是端着将碗沿送至应缺唇边。
苍白唇色,黑褐药汤,如此搭配,既觉般配,又觉可怕,仿佛那是毒非药,并非救人性命,反而夺人生机。
应缺逃药时一本正经,喝药时却也干脆利落,不曾退缩半分,若非崔拂衣当真见过应缺喝完药后狂吃蜜饯的模样,单看此时情况,崔拂衣当真要以为对方无所畏惧。
不过,为这一碗药而无所畏惧,说来也实在好笑。
今日风和日丽,不如夫君领我在王府走走?自来这两日,拂衣还未曾仔细瞧过王府,不知夫君可有兴致?
崔拂衣虽改换身份,然他如今新身份亦不过是名头,所谓父母家族,皆是编造。
没有娘家,自然也无需回门。
应缺闻言,当即便道:春深风凉,将那件青绿色外衫给夫人换上。
崔拂衣将将进门,便有王府绣娘们亲自连夜赶工,为他做了几身衣裳。
青绿色那件,应缺尤其钟爱。
崔拂衣心中暗忖,既是藕粉,又有青绿,也不知他这世子夫君究竟喜欢何种颜色。
但既然对方喜欢,那他便穿给他瞧瞧也无妨。
衣服上身,恍惚间,崔拂衣眼前似又浮现过往曾同穿青衣,以文会友,郊游踏青的模样。
心中却不再有怨,不过些许遗憾萦绕盘旋,迟迟不肯离去。
若是当初未曾暴露,他如今又当是何情形?
应当是入职翰林,同众多前辈一般,看书修书。
倒是与如今相差仿佛。
他本应成为翰林院同僚,事情败露之时,也是翰林院反应最为激烈。
世间因缘,不过如此。
王府规模宏大,若凭二人一己之力,恐怕无法走遍整个王府。
崔拂衣便教应缺随意走走停停,并不拘泥于何处。
如此一来,所见风景虽多,所见之人便亦是如此,又多又杂。
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崔拂衣便见了几位前日敬茶当日应当所认之人。
瑞王十余年来洁身自好,府中在未进过新人,可十余年前,瑞王府却是新人连连,每月从未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