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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第246节

      这是裴云姝令人给他裁的。
    这样温柔浅淡的颜色他一向不爱穿,因此做了许久都被放在衣橱中,一次也没穿过,偏被段小宴找了出来。
    “这件颜色不错!”段小宴举着袍子兴致勃勃,“哥你想想,陆医官平日除了白衣裳,最爱穿的也就是蓝色了。”
    “你今日穿一件蓝色,她也穿一件蓝色,你俩不约而同,显得默契十足,那纪大公子一见,可不就知难而退了么?是不是,青枫?”
    站在门口的青枫认真看向远处,假装没听到段小宴的话。
    裴云暎看一眼衣袍。
    浅蓝衣袍似雨后长空,又若淡色湖水,清冷之色倒是与另一人气质很像。
    身侧少年还在问:“哥,就穿这件怎么样?”
    他别开眼,哼了一声。
    “不要。”
    ……
    “噼里啪啦——”
    仁心医馆前,一片热闹。
    悬挂在李子树枝上的鲜红炮竹热热闹闹炸响,溅起的碎纸缀在枝叶中,浓绿也添了点嫣红色彩。
    杜长卿把草编的罐子堆在门口的长桌上,这是消暑药茶,进来买药的病者可免费拿一罐走。
    阿城和银筝站在医馆外,给路过人分发一些熬好药茶,庆宴开始总要做点彩头,仁心医馆不能像清河街那些大酒楼开张一般送太贵的,却也不好对路过人说一句“欢迎再来,”便送一张银筝写的“身强体壮、寿比灵椿”的红纸。
    林丹青也得了一张红纸。
    林丹青是一早来的,医官院旬休,她不必告假,便盘算着时间,一大早就来帮忙。
    杜长卿和阿城在外张罗,林丹青随陆曈往里铺里走,铺子被打通过,两间并做一间,原先陈旧墙面都被仔细修补过,新药柜干净发亮,一眼望去,焕然一新。
    桌上医籍下还放着几册书卷,林丹青眼尖,一把抽出来,讶然开口:“《双情记》……陆妹妹,你也爱看这个?”
    陆曈愣了一下:“不是。”
    “是我看的。”银筝笑着从林丹青手里接过书卷,“先前去雅肆书斋买炮竹书画,洛老板送的搭头,有时医馆闲暇,我就看看话本打发时日。”
    “话本?”陆曈疑惑。
    她平日忙着坐馆和帮医馆制药,不知银筝何时迷上了这个。
    “是呀,”银筝笑着解释,“讲的是一对高门宅邸里真假千金的故事,真假千金、先婚后爱、兄妹相恋、假死脱身、最后破镜重圆,皆大欢喜,可有意思了。”
    陆曈茫然。
    这听起来有点离谱。
    林丹青眨了眨眼:“这本我先前看过,不过,看到中途没看了。”
    银筝不解:“为何?后面写岔了?”
    “那倒没有,就是后来看到女角儿受伤不起,王爷对御医叫嚣:‘若治不好她,你们统统陪葬’就看不下去了。”
    林丹青打了个哆嗦:“这谁能看得下去?医官又不是冤大头。”
    陆曈:“……”
    见陆曈神色一言难尽,林丹青便感叹:“其实我以前挺爱看这些,后来嘛,一来准备春试挺忙的。二来,有些话本实在写得离奇。”
    “那要御医陪葬的,顶多是人品不怎么样。有的话本更过分,写男女角儿新婚,一夜十三次……”她凑近陆曈压低声音,“你我都是学医的,这不离谱吗?”
    银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见林丹青看来,又忙解释:“可能、可能写话本的人也是瞎编的……”
    “说得容易,”林丹青认真反驳,“但若看话本的女子买了看来,信以为真,还以为天下间男子皆是如此。待将来成婚,却发现与话本所录全然不同,以为男的有问题,岂不是毁人姻缘?”
    “我家老祖宗说过,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罪过可就大了。”
    她这思虑得长远,让陆曈与银筝二人一时无言。
    正沉默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小伙计高兴的声音响起:“客人来了,快快请进!”
    陆曈回身望去。
    就见门口李子树下,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个穿绿衣的小童,麻利地掀开车帘,紧接着,马车上又下来位蓝衣青年。
    这青年一身浅蓝衣袍,长发以玉簪冠起,黑发明目,风韵清俊,十分的端方有礼,随他下马车,衣袍随风微微拂动好似湖面溅起涟漪。
    夏日间日头盛炽如火,这青年下车瞬间,四周却如飘来一股竹林清风,掩住闷燥炎意,格外令人舒展沉静。
    孙寡妇与宋嫂正拿竹筒接杜长卿门口分发的不要钱药茶,见状皆是呆了呆,孙寡妇碰了碰杜长卿胳膊,悄声询问:“杜掌柜,这位文弱的俊男又是谁啊?”
    杜长卿舀药汤的手一停,没好气道:“狗皮膏药。”
    林丹青摸了摸下巴,附在陆曈耳边嘀咕:“纪医官不穿医官袍的样子,还怪有几分姿色的,是不是?”
    陆曈沉默,把手中药罐放下,转身往门口走。
    看杜长卿的模样,是不打算迎客了。
    才走到门口,还未对纪珣说话,忽地又听见一阵马蹄声。
    这马蹄声比方才那阵更急促,随蹄声渐近,又一辆朱轮马车在仁心医馆前停了下来,与李子树下纪珣的那辆马车并在一处。
    “陆医官——”
    人还未到,声音先行,绿衣少年从马车上跳下来,声音雀跃,在他身后,有人掀开马车帘,弯腰下了马车。
    众人朝前看去。
    马车上下来个穿浅蓝宫锦澜袍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生得亦是俊俏。
    他眉眼不似方才那位清冷淡薄似水墨,更加锋利分明、夺人心魄。偏偏扬起唇角时,露出若隐若现梨涡。
    于是锋锐变成和煦,竹林长阔寥落的清风,霎时被暖日照亮。
    医馆前,人烟熙攘吵闹,渐渐那吵闹声也淡去,被马车下站着的二人聚集住目光。
    同样的浅蓝衣袍,同样俊美出挑,然而同一种色彩,穿在不同人身上却全然不同。
    一个清冷出尘、似山间长风,泠然湖水,总是蒙着淡淡云雾,一个卓拔耀眼,英秀峨然,似雨后晴空,微夏清夜,干净明朗。
    摇曳树影落在石阶上,医馆前两人却把整个西街狭窄土路都衬得光鲜起来。
    宋嫂捂住心口,再看看眼前挥舞勺子的杜长卿,突然觉得这往日眉清目秀的少东家,今日看着好像也黯淡许多。
    两位蓝衣青年彼此视线相撞,都怔了一下,毕竟这颜色实在是过于相近。
    门口低头整理红字的苗良方睁大昏花老眼,看了看林丹青:“林医官,这是翰林医官院新发的医官袍?”又疑惑,“怎么还送了裴殿帅一件?”
    杜长卿把舀勺一摔,抱胸冷笑:“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陆曈:“……”
    那一头,裴云暎也瞧见了纪珣的衣袍,面色一顿,看向段小宴的目光登时发凉。
    段小宴哽了一下。
    “失策。”少年痛心疾首,低声道:“没想到这纪大公子竟也如此心机深沉,倒显得你俩撞上了,无事……哥,你底子好,足以艳压群芳。”
    “再者,管他做什么呢,纪大公子是个意外,咱们只要和陆医官一样颜色……”
    少年声音在看到陆曈时猛地消失。
    裴云暎朝前看去。
    医馆门前站着个穿黄衫裙的女子,穿件淡黄薄衫子,下着郁金罗绣染裙,乌发边簪一朵苔绿绢花,芳容明丽,身姿聘婷,浓淡合宜好似幅江南俏春图。
    正是陆曈。
    裴云暎淡淡看一眼段小宴。
    段小宴语塞。
    “她、她穿了黄色啊。”
    处心积虑颇有心机的穿了件蓝色,谁知对方却穿了件黄色,偏与另一男子撞了色,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算不如天算。
    陆曈并不知树下几人心中回转心思,只是微微疑惑裴云暎竟穿了件平日不常穿的颜色来。她身上那身黄裙是银筝去葛裁缝店里裁的,说是葛裁缝店里缎子卖的最好的颜色,做衣裙正好。
    门外烈阳仍盛,银筝笑着上前,打破微妙尴尬:“纪医官与小裴大人都来了,快快请进,阿城已备好茶了。”
    那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微微点头算过礼,一前一后进了里铺。
    纪珣的药童竹苓手里抱着个琉璃细颈大肚罐子,费力往里铺茶桌上一搁,仰头脆生生道:“这是我家公子送的贺礼‘青竹沥’。”
    苗良方:“青竹沥?”
    “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暑天气热,易生痰症,我家公子亲手做的青竹沥,外头可买不着。”
    竹苓说得骄傲,身后杜长卿大大翻了个白眼,对苗良方无声做了个口型:不值钱。
    陆曈接过琉璃罐,对纪珣道:“多谢。”
    纪珣颔首:“今日庆宴就可用上。”
    段小宴见状,不甘示弱从后面挤上来,若无其事将纪珣挤到一边,笑盈盈把手中竹篮往桌上一放:“我家大人也有贺礼,陆医官请看——”
    陆曈低眉看去,纪珣也是一怔。
    草编竹篮盖着的绸布一掀开,里头坑坑洼洼黑漆嘛黑团团囫囵物,还有些干枯枝草。
    林丹青眨了眨眼:“这是……药材?”
    “没错!”
    段小宴正色道:“毕竟是医馆嘛,大人觉得,与其送些花里胡哨的,不如送些更实用之物。陆医官又不是贪慕金钱之人,就令人寻了些难寻的珍奇药材,日后陆医官想做新药或是研制新方也方便。”
    珍奇药材难寻,倒不是说价钱昂贵,而是有些药材因地域或环境原因,盛京难寻其一,她草草翻了几下,有些甚至是御药院也难得的草药,不由看了裴云暎一眼。
    这贺礼很难得。
    裴云暎见她看来,勾了勾唇,悠悠道:“陆大夫这回不会将礼退回来吧。”
    这话说得很有些深意,周围人都朝他二人看来。
    陆曈合上竹篮盖子:“不会,多谢裴大人。”
    “应该的。”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