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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第203节

      乔山长回归,于整个南直隶而言,都是大事。
    在一定意义上,证明了,心学牛逼,乔山长牛逼,乔家牛逼——下了狱,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南直隶叫得上号的官吏尽数去接……这种待遇,很能打了。
    故而,自乔山长回来,各处的才俊、能人都递上帖子以求一见,比如青城山院出身,在南直隶为官的官吏;比如宣城府各地的官员;再比如隐居歇世的老者大拿;再比如各地官学、私塾的山长、院长……
    都是瞿老夫人挖空心思都想攀上的人。
    这些人,把帖子递到陈家求见。
    自然皆被乔山长以“元气大伤,闭门休养”为由尽数拒绝。
    人尝试登门,被无情拒绝,就用礼物刷存在感。
    寻常关系的,送字画书籍;自诩亲密的,送布匹衣衫;知道点内情的,送药材方子……
    来来往往,纷杂繁复。
    本该乔徽出面应酬,偏偏这厮一脸无辜地指着喉咙,沙着嗓子,“实在有心无力,我这声音多说两句都吃力。”
    展颜笑,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牙齿,加了一句,“你是乔门唯一女弟子,等我和我爹都死了,你就是他老人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连带乔宝珠那胖妹,乔家都由你继承,你不去谁去?”
    显金:……
    真是谢谢你哦。
    安排自己百年就算了,还把自己老爹的百年一起安排了,很孝顺,下次不准这么孝顺了。
    其实,再不济,也该陈笺方去应酬。
    谁知,乔山长回来第三天,陈笺方就收拾行装启程回了应天府。
    张妈妈吃惊:“咋回事?咱们家老夫人舍得把二郎抛头露脸的机会拱手让人?”
    显金私心觉得“抛头露面”这个词,非常精准地形容了目前的状况。
    ——她都快住在前厅了。
    刷不完,送的礼根本刷不完。
    认不完,来的人根本认不完。
    长胡子的,统一叫叔;带纱帽的,统一叫大人;领着开蒙的小孩来的,统一叫夫子……还有那种绫罗绸缎加身、暴发户气质爆棚的……一般就是来撞运气的,乔山长压根不认识。
    只要是熟人送的礼,统统不能拒,都得收,若要平人情,就需在下个节点翻箱倒柜找相应的东西还——这是大魏的规矩。
    故而,显金陷入了很忙碌的境地。
    一方面要作为乔家的话事人,帮乔山长糊弄,哦不是,好言好语地招待来人;
    一方面要作为陈家的话事人,整理“宣城纸业商会”的名帖、在册商户、下一步企划,还要跟进上报贡品的进度;
    一方面要作为乔山长的弟子,需要尽心照顾乔山长的身体——第二日,显金就调拨了一辆骡车前往泾县,将王医正请了过来,乔山长不太愿意在王医正面前露出受伤的脚踝,手一指,冲显金发脾气,“……把这个老头子送回去!这老头儿我熟得很!一生病就是忌口!啥都不能吃!不能喝酒、不能吃羊肉、鱼肉、烤物煎炸……脚没好,半条命没有啦!”
    王医正一声冷笑,也冲显金发脾气,“老子要回去!把这个老头儿送回京城医吧!叫那些庸医再耽误几天,两条腿废掉最好,到时候我在他面前表演双腿弹射。”
    夹心饼干·两头受气贺显金平静垂头站立。
    很好奇:究竟在什么契机下,需要您一个老头子表演双腿弹射?
    显金深吸一口气,各哄各的,以三壶陈敷珍藏的梅子酒暂时稳住了王医正,再以“您要是不医,您就看不见我这两年千锤百炼写下的文章,唉,那篇文章可谓是弟子呕心沥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之作,既掺杂为商之道,又加入道家思考,您要是看不见,真是可惜,可惜了了——”威胁乔山长。
    乔山长应该没有被威胁到,只见乔导儿一声冷笑,表情三分邪魅三分凉薄三分讥笑,“你?”
    然后拿出了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这次的学术垃圾,能烂出什么新境界”的好奇心,允诺了显金的安排。
    王医正半蹲下身,轻手轻脚地将乔山长的裤脚卷起。
    “孩子们先出去。”乔山长声音低沉。
    王医正停下动作,转头等几个小的出去。
    乔徽轻轻别开头。
    乔宝珠抱住显金的胳膊肘。
    显金微微垂眸。
    反正都不动身。
    王医正笑了笑,“都是孝顺孩子,看看也好,宝元正好看看‘刑不上大夫’并非官场护身符,宝珠看看自己父亲遭了多大罪,金姐儿也看看商场如官场,狠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既然有教育意义,乔山长便不躲了。
    王医正轻手轻脚地卷起裤脚。
    两个脚踝对称地烂了两个圈,好似结过一层又一层的血痂,皮肉长好又被磨破、长好又被磨破,反反复复,再加之脏水污水浸染,两只脚发出浓烈的脓臭味。
    宝珠瘪下嘴,眼角在显金衣服上蹭。
    王医正扫了一眼,便平静地放下裤脚,“……你非要回来是对的,你若是留在京城,这双腿不可能好,一定废掉。”
    乔山长眯了眯眼,“何故?”
    王医正扫了眼乔山长身后。
    乔山长摆摆手,“都是自家孩子,你但说无妨。”
    王医正用清水浣手,“你这个伤口,太医院除了进口的药,每日还开了药敷帖吧?”
    乔山长颔首,“大长公主派了药童,入口的药每日三省。”
    王医正讥笑,“所以我说太医院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白堕之乱时,就拿这一套对付逊帝——开两种相生相克的药,一种开方子入口,另一种打成药粉当作敷贴,两种药在体内相克,好不了也死不了。”
    王医正抬了抬下颌,“你这个入口的药里有当归、黄芪,敷贴里下了红花、川芎,已经止血的创面会反复再次出现渗血,反反复复,你这两条腿的肉怎么可能不烂?“
    乔徽双手抱胸,声音嘶哑暗沉,“李阁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乔山长眼神动了动,“不是李阁老,是昭德帝,我这腿一日不好,李阁老就要当一日的靶子,昭德帝就能隐身在靶子背后慢慢筹谋夺权保命——且看,大长公主有无决心废帝了。”
    乔徽埋头,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影出两道扇形。
    宝珠听不懂,正低头玩手指。
    显金人都麻了,脚在地上快要抠出一套三室一厅了:这真的是她可以听的吗……
    第263章 埋钉挂物
    王医正另给乔山长开了药,只有入口的,没有敷贴,照他老人家的话说,“……脚踝的伤烂都烂了那么多次,索性烂烂透,把脓血和腐肉全都烂个遍再来清理,利索得多。”
    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大彻大悟之感。
    王医正应势在陈家住下,每日给乔山长摸脉,随时调整诊疗药法。
    瞿老夫人原以为王医正是江湖游医,特将显金和陈敷留下,“……别是来混吃混喝骗钱的吧?未曾听说,哪个大夫会住在病患旁边,每日摸脉调整药汤……乔山长许久未出世,不知如今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咱们需得帮乔山长掌掌眼才行。”
    显金:???满头问号。
    你没见过大夫住在病患身边……不代表没有呀……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有些权势的家里也是养着好几个家庭医生的呀!
    显金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解释。
    陈敷不耐烦听他娘作井底之蛙的言谈,蹙眉不耐烦地挥挥手,“您少打听!王医正可是正经太医院出来的!和乔山长经年的旧识了!您不懂就别乱说话,叫人笑话!”
    瞿老夫人也不恼,笑着指了指陈敷,高耸的颧骨里似带有无尽纵容,“你这个老三,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说话还像十年前一样!”
    瞿二婶扯出一抹笑,难得地没应话。
    显金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眼。
    陈敷也不耐烦他娘一天到晚考古,眉毛都快皱没了,“您有事说事,我也忙,金姐儿也忙!没功夫听你瞎胡扯。”
    瞿老夫人未见不悦,只觑了陈敷一眼,将目光转向显金,问起乔山长的衣食住行,“天气热起来,咱们陈家其他处可以晚用冰,甚至不用冰,乔山长处需保证尽早尽有,支出就从公中走,你务必安排好。“
    显金站起身,应是。
    陈敷很想走,但正好上了一盘他喜欢的白玉八珍糕,想了想,便又将屁股落下了。
    瞿老夫人扫了眼陈敷,又眉目含笑地看着显金,“还有乔公子的起居也要上心。我后来才听说他是平倭的功臣,科不科考都是次要的了,他是跟着百安大长公主一起回来的,前途早就明朗了。”
    扭头与瞿二婶,语气喟叹,发自肺腑,“唉,运道是真的重要,就算不科考,乔公子也不愁什么锦绣前程了。”
    显金拧眉,忍了三秒,发现自己忍不了,满脑子都是乔徽颈脖下那道骇人的深入骨髓的疤,便道,“老夫人此言差矣,运势很是重要,却有得有命拿才行。”
    瞿老夫人启唇,正欲反驳,忽而想到什么,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地拐了个弯,笑容撑得有点吃力。
    “是,也是这个道理。”
    瞿老夫人笑道,“运势也得落在良人身上。”
    瞿老夫人不欲在此纠缠了,又问起显金近日手上的事项,“……秋闱卷纸谁在管?”
    向老板汇报工作,显金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由赵德正管事负责,调拨在小曹村制作,恒记与我们的出工人数一半一半,出资也一半一半……市面上有七八家加入宣城纸业商会的作坊半卖半送这考试卷纸,宣城府这一两月自南直隶八方而来的读书人很多,几乎都是冲着这秋闱卷纸来的。咱们家虽没直接售卖,但大家伙也都愿意来陈记看一看,捧个场,故而这一季的营业额度还算可观。”
    显金将袖中卷成一卷的q1财报递给瞿二婶。
    递出去半晌,没人接。
    显金轻咳一声,瞿二婶如梦初醒,目光和显金对接后好像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快耸出去了。
    显金蹙了蹙眉,若有所思地再看了她第二眼。
    瞿老夫人伸手接过卷轴,展开看,刚低头就抬头,把财报正面朝上放在小边桌上。
    “你做事,祖母自然放心。”
    瞿老夫人再发问,“贡纸呢?贡纸进展到哪一步了?”
    显金答,“名报上去了,正等官府下文提要求。”
    “以‘宣城纸业商会’的名义报的?”
    显金颔首。
    本以为会迎接狂风骤雨,谁知只见瞿老夫人微微颔首后,欲言又止了几番,问出一句话,“若是中选,之后还能再改吗?”
    显金轻轻摇头,“应该不能,直接上了内务司的簿册,通了天了,再改很难。”
    瞿老夫人不自觉地泄出一句低喃,“那还挺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