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什么？
    陆眠也不知道。
    他从小到大就是个怪孩子，别的小孩都不愿意和他玩，他从来没有朋友。
    按照词条的定义，“朋友”是指与自己有良好关系、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的人。
    但这个名词好像还有其他更深的意义，只是陆眠还不知道，他不想乱说一通，于是绞尽脑汁的想。
    “朋友是……两个可以在深夜里说话的人。”
    也没错，秉烛夜谈之友，恰好对应他们现在。
    陆眠在模糊不清的定义里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想和这只游戏小人成为朋友。
    别的人都不是，他分得那么清楚。
    只有他是朋友。
    像素小人，不，现在已经不是像素小人了，他变得清晰起来。
    又漂亮又可爱，几乎和别的小怪画风不一样。
    但是他还是不能放大他，更细致的动作看不见。
    小人好奇的看了看他，眼睛大大的，瞳孔的颜色几乎无法形容，是非常漂亮的浅紫色，在这种画风中都呈现出如此美丽的色泽。
    是什么人创造了他？为什么会精心的描绘这么一只小怪？
    这一切都不是此刻陆眠的思考范围之内。
    他找到了一个近乎神学的理由：这只小怪是类似于幽灵的存在。
    因此只有他能看见他。
    陆眠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小人，把蛋糕又递过去一点，“给你、吃。”
    可爱的小怪的声音特别好听，陆眠想再听一次，因此一直引着他说话。
    但他又不说话了，茫然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好奇的嗅了嗅蛋糕，然后趁他不注意，突然拿走的蛋糕，接着一溜烟不见了。
    “嘿……”
    陆眠带着少年人的欣喜，连声音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但是那声“嘿”是轻轻的，生怕吓着了他。
    可爱的小怪虽然一声不吭，但是接受了他的蛋糕。
    说不定现在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的吃。
    如果游戏人物独立在一个次元的话，他这个玩家的权限实在太低了，他只能在既定的范围内活动，更不能去很远的地方找他。
    他不知道可爱的小怪是不是还在这个bug里，陆眠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我叫陆眠，今年十六岁，你叫什么名字？”
    意料之中没听见回应。
    但他并没有气馁，而是零零碎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起了天。
    “蛋糕好吃吗？”
    “第二关的时候发现的，如果不好吃我再给你找。”
    “对了，我还准备了玫瑰花，我还有买了一套新衣服。”
    “尝试了，这个没办法拿出来。”
    “你现在在做什么？”
    “是不是每天都有任务？”
    “和其他小怪一起打玩家？”
    “打完之后都能刷新复活吗？”
    话多得像个开朗少年，一点也看不出他平日里的沉闷、冷淡、以及不合群。
    说着说着打起了哈欠。
    “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意识沉沉的，好像是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仿佛是梦中一般。
    突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
    “我叫蒲遥。”
    …………
    陆眠猛然睁开眼，天已经是大亮。
    手机游戏早就退了出来。
    他一边登录一边洗漱煮早餐，左手拿着手机一直看，看见第五关的画面的时候不由得高兴起来。
    他尝试着卡bug，但是早上一直卡不进去。
    他轻轻的喊：“蒲遥，蒲遥，你还在吗？”
    迷迷糊糊听见了他的回应，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听错了，已经确定的可爱小怪的名字叫蒲遥。
    直到快要上课了也没有卡进去，陆眠自顾自的对着手机说：“遥遥，我要去上学了，晚点我找你玩。”
    像是和好朋友分别一样，他有点儿不舍，把手机放在枕头上，走之前还给手机盖了个柔软的小毯子。
    学校不让带手机，抓到会缴手机。
    因着在这天晚上和蒲遥好不容易建立了联系，所以整天都想着他，想着晚上回家又买点什么、怎么卡bug把其他东西给他。
    游戏小人喜欢什么呢？
    陆眠把他藏在心里，但是学习一点也没有落下。
    他学得又快又认真，节奏要比老师快一点，学完了就刷题，一心两用是他的本事，耳朵听着老师讲课，手里已经把该做的全部做完了。
    当天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他有自己严格的学习计划，并且自信按照这套计划学习下去，没有什么弄不懂的。
    放学的时候没有在学校停留一秒，火急火燎的回到家，迫不及待的见到他唯一的朋友。
    “遥遥，我回来了。”
    仿佛家里有个人在等他似的。
    他的手机躺在枕头上，还和早上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被软软的小毯子围着，看起来相当温暖。
    陆眠打开手机，又开始了卡bug。
    “遥遥！”
    突然看见一个漂亮小人，陆眠连忙开心的跟了上去。
    这一次小人并没有躲，但是还是缩在柱子边打量他。
    似乎对他还是没那么放心。
    陆眠没有轻易接近他，而是反复的操作，看看能不能把新衣服给他。
    蒲遥的衣服和其他小怪一样，破破烂烂像是烧焦了似的。
    陆眠反复操作的时候，发现蒲遥又靠近了他。
    有点好奇的在观察他。
    “你在做什么？”
    这是蒲遥第一次主动和他搭话，陆眠连忙停止了操作，这一停，竟然把衣服弄出来了。
    如果从npc的角度里看，玩家的行为当然是非常奇怪的，他反复的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穿上，衣服一下子又神奇的不见了，当然引起了蒲遥的好奇。
    这下子陆眠把衣服脱了下来，一套暖呼呼的卫衣、休闲裤摊在了地上。
    “我在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穿。”
    蒲遥蹲下去看地上的衣服，用手轻轻戳了戳，还有点热乎。
    “你穿什么？”
    现在陆眠的操作小人之穿着一条四脚裤，光溜溜的，看起来很冷。
    陆眠说：“我有的是衣服穿，你先换衣服。”
    这款恐怖游戏有一段背景描述，“阴暗潮湿、寒冷”，蒲遥穿得那么少，还破破烂烂的，会不会冷？
    在陆眠心中蒲遥不是一般的小怪，可能是被禁锢在游戏里的一只可爱的幽灵。
    他想帮助他的好朋友，让他过得舒服一点。
    陆眠催促他：“快啊，你不穿我也不穿了。”
    因为衣服是卡bug脱下来的，他如果换衣服，说不定会把这套衣服换没了。
    但他也不确定蒲遥是不是真的能穿上衣服。
    蒲遥蹲在衣服面前，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慢悠悠的穿起了衣服。
    他竟然还会把自己之前的破衣服脱掉，这一脱，整个画面没有任何马赛克，陆眠连忙操作小人转身，自己也捂住了屏幕不看。
    还好碰见的是他。
    小幽灵根本不知道避讳人就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
    陆眠的耳朵红透了，捂在屏幕没看一点，但是他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小幽灵在换衣服。
    bug的中的世界特别安静，细小的声音好真实。
    陆眠支支吾吾说：“遥遥你、换好了吗？”
    没有声音了。
    陆眠怕蒲遥还在穿衣服，特意等了一下才看的。
    这一看，蒲遥竟然不见了。
    “遥遥？你走了吗？”
    他想操作小人扩宽视角，却发现自己竟然又动不了了。
    像是手机卡了似的，他操作了好几次，但不敢太大的动作，怕把bug弄没了。
    于是只能喊：“遥遥你在哪？衣服合身吗？”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他以为小幽灵又走了，以为得明天才能再见到他。
    没想到突然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
    在空旷的bug中，脚步声特别明显，听起来好可爱，陆眠几乎能想象小幽灵跑起来的样子。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下子蒲遥就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白卫衣灰色休闲裤，衣服看起来稍微大了一点，但是能穿。
    他手里捧着个小盒子过来。
    “陆眠。”
    陆眠愣了一下。
    蒲遥竟然叫他的名字。
    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像已经被认可了一样。
    他们好像真的成了好朋友。
    “我、我在。”
    蒲遥捧着一个黑乎乎的小盒子走到他面前，接着轻轻戳了戳他，喃喃自语般的“呀”了一声。
    “陆眠，你没穿衣服冻僵了。”
    陆眠后知后觉，把衣服穿上。
    他笑着和蒲遥聊天，“是不是冻僵了所以动不了？”
    蒲遥说：“冻僵了当然动不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一会儿，陆眠稍微可以动了，他操作起来有点卡顿的样子，心想在这个bug的世界里冻僵了就是无法操作，有一套逻辑。
    他盯着蒲遥手里的盒子笑：“是不是送我的礼物？”
    然后他看见小幽灵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因为无法放大，根本没办法看出蒲遥细微的表情，从肢体语言里能看出他有点胆小、有点害羞。
    还把小盒子藏了藏。
    他不说话了。
    陆眠并不是特别能说会道的人，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遥遥，我开玩笑的，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是想要礼物，我只是……”
    只是笨拙的，想逗逗你。
    但他也没有逗人的经验。
    生怕一下子把唯一的朋友弄生气了，在游戏外的他手足无措，脑子飞速运转，在想补救的方法。
    但脑子很好的他，在交朋友这一方面像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