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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章一五六 是业,是劫

      雪地上流淌的血顺着地势染了好长。
    人群纷扰,他们错将一个生来痴傻的孩子当错了妖孽,活活痛打。或悔恨、或惋惜,或谴责孩子父母、或埋怨那个妖道。
    人们都习惯在错事过后将责任推给他人,下意识的给自己一个良心安慰。
    若不是孩子父母请了妖道,村民们便不会对孩子痛下毒手;若不是妖道贪念孩子精魄,顺应孩子父母的话去说,那孩子便不会被人当做妖孽;若不是那孩子天生痴傻,孩子父母也不会弃他于不顾;若不是白初当时逼他喝下数十碗孟婆汤,他这世不会是这副模样……
    若不是他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如今,也不会感到痛苦,自责,难过……
    佛说因果,轮回往复。
    是业,是劫,是结。
    “阿娘……阿娘……”
    孩子依旧看着她,那双目,黑得透亮,水汪汪的剔透晶莹。
    “阿娘……阿娘……”
    嗓音细嫩,气若游丝,冻得污紫的面上,慢慢有些红润浮现。
    血泊里,这番景象,明眼人都知道是回光返照了。
    这个孩子,恐怕马上就再也唤不出声,再也笑不出来。
    白初静静看着他,蹲下身子,握住他的小手。
    小手冰冷,因受冻肿得老高,红紫一片,皮肤上有些地方化了脓。她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小心的握着,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
    胸口似有巨石压着,闷闷的,难受。抑得她似是连呼吸都费力。
    她分明清楚明白,眼前的这个孩子,只是阿辰在凡间的一个转世,若是殁了,也只能说明阿辰的这一世历经完毕,可以再入下一世,丝毫影响不了什么。
    可为什么,就是不愿放开这只小手?
    手中不知不觉的凝起神泽,浑厚仙力慢慢通过那只小手渡过去。
    穿进皮肤,融进血脉,凝进骨髓……
    神若将殒灭,她毫无办法;仙魔若将死,她能为其延一延性命;但若是救活一个凡人,轻而易举。
    断裂的骨节慢慢相接,受损的筋脉慢慢相连,滞缓的血液慢慢活络,便连那冰冷的皮肤也慢慢开始有了温度。
    “白初。”
    手腕,陡的被人攥住。
    神泽凝滞在掌心,顿住不前。
    白初低目,手腕处,男子的手修长有力。风过绛紫的袍袖同她的袖口飞卷在一起,袖口一紫一银的曼珠沙华映在一起,鲜明夺目。
    白初移开眼,“你放手。”
    “白初,该放手的是你。”
    手腕被攥得更紧,白初试图挣了挣,但没挣脱开,偏目过去:“他此生苦难因我而起,我要救他。”
    “救?你怎么救?”墨玉般的眸子深湛,凝着她,“救了这一条命,让他再痴傻的活下去?一辈子受家人厌恶,旁人不喜,直到再过上七八十年寿终正寝?”
    “梵谷,他现在很难受!”
    一身的伤,不可能不疼,不可能不痛。梵谷皱眉看了地上的人一眼,“难受了这一阵,他就解脱了。”
    “你让我对他不管不顾?”
    “一介凡人,与你无关。你本就该不管不顾。”
    “你明知道他不是——”
    “在你面前的就是个凡人,魂魄未离体前,一直是。”他看定她,眉眼淡漠,“白初,你执意救他,若他不想活呢?”
    白初眉目一冷,金色的眸子阴鸷陡现,骤然拂袖,“怎么会不想活?!”
    即便是猛然发力,也没将手腕的桎梏挣脱开。
    “白初,他一身伤痛,是这一世周围至亲给的。”微有波澜的淡漠在顷刻间归于沉寂,耐心的同她解释,“一生痴傻,不代表对外界冷暖半点不觉。若你救他,救活了,你叫他以后如何面对周围的人?你叫周围的人如何再面对他?”
    有了这一遭事,周围人即便心怀愧疚,也不会对其有多加改变。相反,倒会多加隔阂,让人对齐心生防备。一个生来痴傻的孩子,平日里不遭人嫌就算好的了,连亲生父母都不待见,更何况是其它人。
    “白初,若他不想活,你救了他,就是害了他。”
    “若他想活呢?”她迎上他的目光,“若想活,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妖孽,想要接受到正常的对待,想要父母爱,长辈喜,他还这么小,今后的日子还有很长。或许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不计较他痴傻,真真正正喜欢他,真真心心的关心他呢?”
    “白初,若他当真这么想,你也依旧不该帮他。”深潭似的眸底微露寒光,“他入的是轮回,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没有哪一世是会真正一直如意,你当日让他入轮回,不就是为了让他体验人生百态?”
    “可我后悔了!”
    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她见不得失去,即便明知道在她面前只是白辰此生的转世,却依旧见不得他就这么倒在地上,血泊里,在她面前,受尽痛楚死去。
    “梵谷,他那么痛,哭不出来,喊不出来,没有人知道他那么痛……”
    双目不知什么时候聚齐雾色,朦胧住双眸,点点晶莹剔透,溢出眼眶。
    “白初,痛过了就过去了,痛完了,他这一世就过完了。”梵谷抚上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拭去眼角流出的泪水。
    怔忡间目里茫然,“梵谷……看着他痛,我也痛。”
    梵谷轻声细语,暖声问她:“哪里痛?”
    手里握着小手一直未松开,她将小手轻轻放在自己左胸,“这里,心口痛,好痛,刀绞似的。”
    梵谷盯着她,墨眸如锋如锐,利可穿骨:“白初,你若不想见他痛,不如帮他早点结束。”
    白初被梵谷陡然厉下的寒眸惊摄住,心头微荡。
    再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心头紧了紧。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做不到?”他在她耳边声音轻轻,“你若下不去手,我来。”
    话落,不给白初有任何时间反应,伸手在半空对着孩子脖颈方向作势一扭。
    “咔”的一声响,脖颈断。
    孩子的小手失去知觉,从白初手心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