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零七 司命
作为仙界两万年内修为进益最高的仙,长决免不了会受到天君天后赏识,并委以重用。
长决的仙职叫司命,司命者,司凡尘命理,掌人间命数,主人世命格。作为一个轮回十万来世修成的上仙,长决这个仙职很是专职对口。
是以,他对轮回之道,参透得很深。
在三生石前见着自己的生母为他散魂改命时,他眉头皱了皱,明显很是不满意这种行为。但毕竟子不言母过,天理命劫,除了司命可掌,凡人自己的意志也时刻能改劫换命。
所谓命数,劫数,其实有时不过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让他诧异的,反倒是白炘。天地间尊贵的神尊,怎么会不明白轮回之道,为他改命?又怎么会……看着他降世出生?
加上狐帝兄妹俩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作为一个司命,他很快悟了。或许是他的前世与狐帝兄妹有过牵扯,这个牵扯,可能还扯得不小。
这个想法一猜到,他对三生石上的景象也好奇起来。
抬头,今生的过往还未播完,三生石上透着他刚接任司命不久的一幕。
新官接任,天后上门来恭贺,这放在仙界还是头一遭的事。长决受宠若惊,立时小心接待。
天后,是个闲职,除了日日与天君相伴之外,再无其它的事情消遣。于是,闲了一万多年的天后,养成了的爱看话本子的嗜好。天界里,司命司凡尘命劫,笔下写万千凡尘轮回世,必然是个写话本子的高手。
前任司命是是个女仙,自诩文采颇高,又时常感春悲秋,于是,一本司命簿子写的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何为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咳,那只是两个形容词,真实情况远不是如此。
其主要内容大致是贫家女为了生计进高门贵府做奴做婢,遇上蛮横公子爷,与公子爷日久生情,却遭刻薄的表小姐嫉妒,各路阴招陷害使公子爷厌恶贫家女,将其赶出府。出府后,贫家女有孕,独自带着孩子背井离乡,几年后再次遇上公子爷,已经有娇-妻的公子爷气贫家女有了孩子还不说,将其圈禁在身边,三天两头虐身虐心。后来突然得知之前所有都是误会,两人竟然就这么皆大欢喜的和好了。和好了?和好了!
这么烂的梗,偏偏就有人喜欢。
天后的喜欢激发了前任司命的进取心,同样一个梗,一连写了几千年。最后,掌管轮回的鬼君终于忍无可忍看不下去了!一气之下上了天庭,和前司命打了一架。
司命簿子被递到了天君那,于是,前司命光荣下岗……
新司命长决上位。
作为一个清心寡欲的道士,自然是不会写那么多折腾人的段子的。司命司命,命理劫数到底还是天来定,他只需给每个凡人命劫提笔开个头,其后的故事,自然靠凡人自身造化自动谱写。这样才端得公正,凡世平和。
端得公正,凡世平和的后果,直接导致了天后没有新的话本子看。
没有话本子看的天后郁闷之余心念一动,长决不是历经十多万世成的仙么?那他的轮回往事不就能凑成十多万本话本子?十多万本话本子呀!不愁文荒了!
是以,天后以新上任的司命必须交出自己往事命理给天君查看为借口,得了长决的允许,派人从冥界取了厚厚好几摞的话本子哦不命格簿子来。
天后本着消遣时光的目的悠悠翻开长决的命格簿子,目光却在看长决的某一世时猛然凝起来。
……
三生石边,白初看着辛姒那张脸,突然之间心下透亮。她侧目看向长决:“你来青丘,接近我哥哥,都是辛姒的主意?”
分明一个问句,却说得十分笃定。
长决蹙眉,恍然间也觉得天后的确有异来。他回望白初:“天后与青丘有过节?”
金眸一闪:“她背着我都在人前编排我什么了?”
长决清咳一声,别过脸去:“无非就是淫丨乱不堪杀人放火仗势欺人无恶不作……”
“难怪你打见我第一面就跟见着了仇人似的。”白初面上狠狠的沉了沉,睇他一眼,“作为一个道士,不该两耳不闻窗外事,清心寡欲么!”
“作为一个修为有成的道士,嫉恶如仇同样是本能。”
“……本能你二大爷!”
“我凡世俗家九代单传,没有二大爷。”长决瞟了眼三生石上的片段,刚好到了与白初在青丘南岭时的场景,他蹙眉,“不知长决前世哪里得罪了您,需得杀了我,您才甘心?”
“前世?你没得罪本尊。”白初双目不移的看着三生石上哥哥的音容笑貌,心头微微触动,言语微微缓了下来,“你那一世不但没有得罪过我,相反,对我还不错。你那一世,我虽然不大喜欢,却也从来没有讨厌过。我要杀你,只是单纯为了他。”
“他?”长决抬眸,瞥见三生石上与他对弈的白衣男子,心里头隐隐觉得纷乱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前任狐帝虽有太子和太孙,却一直没有娶过帝后。狐帝十多万年前喜欢上一个凡人女子,青丘的太子,其是和凡人所生。
凡人……
十多万年前……
十多万年前,他自己也是个凡人……
凡人轮回,是不讲究性别的……
不会……就这么巧吧?
他在青丘的那一段时日,虽没有如白初所说和白炘日日乱靡,做那为人不齿之事,却也是确实同他同食同宿了的。
一般相处的同食同宿,极正常的同桌进食,就寝时,在白炘的寝殿,隔了一道屏风,两张榻。那不过是白炘为了保证白初不突然冒出来杀他所下的决定。
除了那次在庭外煮雪划伤了手,狐帝连他的头发丝都没主动碰过。
长决猛摇了摇头,方才那个荒唐的念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三生石上,狐帝因他的一句话分神重创。
而后,就是灰飞烟灭的景象。
他的目光从三生石上移开,下意识的看向白初。
这个传闻中三界里出生最尊贵的神女,地位最高的神女,此时再次历经兄长羽化,金色的双眸里满是黯色,黯色里的悲凉,通过那眸里的点点光泽映辉出来,一望怅然。
他听命于天后,事后回想,当日的事,到底是自己对不住狐帝。是以,天君把他交给白初处置,他并没有几分抗拒。天理命数,一报还一报,他是司命,更加清楚,欠了人,自然是要还的。
一世过去,三生石上光辉剧烈一变,陡然跳转到了他凡世的前一世。
依旧是产妇临产,这一世的生母生产得极为顺利,他刚出生就嚎亮的大哭起来,稳婆笑着对产妇祝贺。丫鬟婆子抱着婴孩洗去身上血迹,用襁褓包了过来,霎时,周遭空气陡然一凝。
时间顷刻间静止,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便连热水上腾起的烟都保持着固定的形态。
虚空中走出一个人来,白逸古袍,清冷俊逸,还是狐帝。
三生石边的长决惊了惊,偏头过去看白初,白初盯着三生石,面上愠色明明显显,脱口对着那石面上的影像就骂出一句:“脑子逗锈了么!”
三生石里,狐帝走到婴孩身边,挑起婴孩襁褓往下一瞟,蹙眉,喃喃自语:“又是个男孩?”
话落转身离去,时间再次恢复过来。
长决再次惊了惊,什么叫“又”?
他的这一世活得比较短,生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嫡子,在二十岁洞房烛夜时,被新婚妻子和她的情郎连手敲晕,扔进了后院的一口井里。
死后,魂魄很快被阴间鬼差勾了出来,魂魄出井的那一刻,男子白衣,俯首看着他上来,淡漠的眉眼里没什么表情:“这一世死得真难看。”
长决再一次的惊了一惊。
三生石里,上上世,他出生在一个破败的农家小院。没有产婆,这一世的母亲是个强悍的农妇,似乎很有生产经验,捂着肚子揉一揉,腿一蹬就把他给弄出来了,随手拿了旁边簸箕里的剪刀在脐带上一剪,往下一看,脸上一喜,嘿嘿笑了笑,朝外头大喊:“当家的,是个带把的!这回终于可以买个好价钱了!”
“……”旁边的枯木门上斜倚着的白衣男子瞟了眼婴孩,“你这一世,看起来定是命途多舛。”
白衣男子不用说,又是狐帝。
这一世比上一世要长,他自出生就被无良的父母亲转手给了人贩子,人贩子把他卖给了丞相夫人的婢女。丞相夫人多年无所出,好不容易临产了,却诞下个女婴。于是,便起了那买儿易女的心思。他在丞相府里顺利长到二十岁,准备考取功名时,三皇子谋反了。政局更迭,丞相被罢,他一夜间沦落街头。
沦落街头也就罢了,不巧被偷溜出来逛夜市的将军之女撞上,年轻男女一撞钟情,而后,一番不可收拾。将军之女未婚有孕,将军大怒,找到他时,派人将他暴打了一顿,扔进了河里。
事情至此,还没完。他在顺着河水漂浮,正巧撞上了一艘船。这是一艘船。鸨母派人将他捞起,见到他有张好皮相时,请了大夫救治他。供他吃喝锦衣,然后,转手把他卖给了人。
金主正好是那个谋反了的三皇子的得力谋士。
谋士对他一见倾心,买了他回去,日日放-纵。某一日,皇上,也就是谋反成功的三皇子,微服上谋士的府里来,没找到谋士却见到了他,两人相谈几句,一见如故。
于是,某一天,皇上随便弄了个罪名处死了谋士,将他带进宫来。
皇上将一个人带进宫自然会把他的生平查个清楚。前任丞相之子?会不会来寻仇?杀了?太可惜。于是,精明睿智的皇帝阉了他,给他封了个太监总管。
放在身边,天天能看,太监,也不会闹起什么风浪。皇帝想,他真是一个聪明的人。
聪明的皇帝不知道,即便是个太监,这也是个模样好看的太监。宫里面最缺的就是这类人。所以,当皇后,贵妃,昭仪,淑媛都喜欢上了这个太监的时候,新一番宫斗就开始了。
新一番宫斗的结果,是某妃某妃某某妃觉得,既然她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某个夜黑风高时,太监总管被刺客暗杀了……
尸体旁边,白衣男子侧目经过:“就说了,果然会命途多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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