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蜀山七修
神州大地,风物无限,灵山秀水,争奇斗艳。
在神州西南,群山延绵不绝,又以蜀地灵气最盛。
西蜀仙道昌隆,山上的庙宇寺观不下千百数,每年朝山的善男信女,不远千里而来,加以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那专为游山玩景的人,也着实不少。
而在这些人前名山之外,还有后山秘境,也就是常说的福地洞天。
这里面的风景尤为幽奇瑰丽,凡人不得其门,由那些得道的高人独享这灵山胜境的清福。
而在这些仙家秘境中,峨眉山又是蜀中有名的一个胜地。昔人谓西蜀山水多奇,而峨眉尤胜,这句话实在不假。
且看那山,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如此仙山,自然有名家入主,即为峨眉派。
峨眉派规矩甚严,第一境的修士每日都必须上早课,如真有入定闭关的,事前或事后也必须汇报授课长老。每月月底还要统考,如有不合格或是排名靠后的,必然是要惩戒的。
但是呢,授课长老也是人,如果你日日早课不辍,即便是月考名次低了,也总是会网开一面。
不过这个规矩和说法绝不适用于那些天赋异禀、才情卓绝之人。
就说那后起之秀、新入山不久的李英琼,自打入山那天起,谁也没见过她上过几次早课。
但今天不一样,大家伙竟然在早课上见到了李英琼。
这个女娃娃也才十三四岁,不负其名,真是人如琼玉,英气逼人。
李英琼一身白色贴身劲装,自个儿又是肤白貌美,被衣服一映衬,更是欺霜赛雪。
就是这样一个玉人,眉心却天生一颗朱砂红痣,如此整个人气质便都变得凌厉起来,连带着眉目间都藏着煞气。
李英琼快步走进省身殿,这儿的人已经极多,前排更是坐的满满当当,后排还有空位,可她却不愿意去坐,直挺挺在前排站着,像是一柄才开锋的剑。
“师,师妹,你坐我这吧!”
李英琼旁边,一个道士似是不堪忍受这柄利剑的锋芒,主动让出了座位。
“谢过师兄。”
李英琼并不客气,也没有去看那个让座的人,只是冷冷的道了一声谢,便坐了下来。
那个男子嘴上说着无妨无妨,赶紧跑去了后边落座。
李英琼坐下,瞥见了身边的女子,顿时舒眉展颜,如雪山上冰雪消融,雪莲花开苞盛放。
“周师姐,你也来了!”
这个为李英琼所喜的周师姐,看着也才十五六岁,身着一件鹅黄长衫,齐腰的长发用一根红绳束在脑后,整个人儿看着好似一朵春天里向阳的迎春花。
黄衫女子笑着对李英琼点点头。
“不光周师姐,严师兄,诸葛,还有我,都在呢!”
这时候,又有一个女声插入,李英琼循声偏头一看,竟然是好友闺蜜,余英男,她也在这。
等李英琼环视大殿一圈,发现严人英师兄、璟瑞也都在此。
这是有什么事?
李英琼暗自思忖写,平日里她们这些人修行一日千里,都在钻研修行,都撞到一起可不是容易事。
至于天天上早课,除了周轻云师姐和严人英师兄,其他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没人能做到。
今天自己过来是授课长老点名,其他人应当也是。
李英琼猜的没有错,待授课长老说完今日功课,便遣众人散去,却唯独留下了李英琼、余英男、严人英、周轻云、诸葛璟瑞五人。
众人暗自猜度着长老这是何意。
没等众人猜测多久,授课长老便直接了当说出了缘由:
“掌门要见你们。”
众人闻言一惊。
————
峨眉后山,凝碧崖秘境,天波壁。
这天波壁乃是凝碧崖上天然生长出的一整块上等灵玉,灵光在玉璧上滚走,如同水花波纹。
五人老老实实站在天波壁前,一动也不敢动,便是最为跳脱野性的李英琼和余英男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好在五人并没有等太久,天波壁前霞光一闪,凭空出现两个人。
站在左边的男子,一身月白宽袍,气息高邈绝巅,身形丰神俊朗,嘴角带笑,一派松弛之意。
这男子怀中还抱一婴儿。
站在右边的女子,一身明黄长裙,体态丰腴,珠圆玉润,华贵端庄,亦是眉目带笑,怀抱一个婴儿。
“见过掌教真人,见过掌教夫人。”
五个年轻孩儿躬身问安。
那男子便是峨眉掌教、西蜀玄门领袖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他身边的女子,便是妙一夫人荀兰因。
两人怀里,当然就是刚满周岁的龙凤胎,齐灵云、齐金蝉了。
“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妙一夫人笑说。
众人立定站好。
妙一真人看着眼前这些稚嫩面孔,笑着感怀,“时间过得快,灵云和金蝉已满周岁,你等来峨眉也不少时日了吧。”
五人点头称是。
“人英,你们五个里,你年纪最大,也才十九岁,五年前醉剑道友把你送来峨眉,在峨眉这五年,可有委屈你之处?”
妙一真人问其中一个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少年,长身玉立,生得秀眉虎目,隆准丰额,看面相是个憨厚之人。
严人英惶恐上前一步,“自打来峨眉,众师长视我为己出,众同门对我友爱亲近,并无半分委屈。”
妙一真人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又问道:
“轻云,你今年十七,女娃娃里你最大,去年年初餐霞大师把你送来,在峨眉一年多,可有委屈你之处?”
黄衫女子周轻云上前一步,嗓音软糯,语气坚定,“弟子虽来峨眉不久,但承蒙众位师长同门厚爱,无论是生活还是修行,都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弟子心下实在感激。”
“好孩子。”
妙一真人笑着点头,又问:
“英男,你今年十五,三年前广慧师太送你过来,在峨眉三年,可有委屈之处?”
余英男上前一步,女孩子昂首挺胸,丝毫不见任何惶恐紧张之色,大声说:“掌门,我在峨眉便如在自己家中一般,大家待我都好,不曾受过委屈。”
妙一真人哈哈大笑,指着余英男道:“好一颗赤子之心!”
说罢,妙一真人又看向另一个男孩,问道:
“璟瑞,你今年才十岁,是你们当中最小的,两年前你才八岁,是玄真子师兄把你送来峨眉,入山两年,可曾受过委屈呀?”
诸葛璟瑞还是个孩子,圆圆脸蛋,还有几份肥态,他紧绷着小脸,一字一顿道:“回掌门,大家对我都好,璟瑞不曾受过委屈。”
妙一真人伸手摸了摸璟瑞的圆脑袋。
最后,他看向李英琼,
“英琼,你年方十四,本是世俗游侠之女,行走江湖时遭遇僵尸丧物,险些丧命,是内人与你道左偶遇,将你救下,带回峨眉,已过三载,这三载之内,可曾受过什么委屈?”
李英琼面如冷霜,但性急如火,此刻早已眼蕴热泪,哑声道:
“夫人于我,恩同再造,如若无夫人,我早已是林间枯骨,哪有眼下光景?但凡掌门、夫人有命,山门所需,英琼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何谈委屈?!”
“好!好!好!”
妙一真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在五人面上扫过,“都是好孩子!”
“今日特意叫你们过来,是有事与你们相商。”
五人齐齐躬身,“但凭掌门法旨。”
妙一真人与夫人对视一眼,开口道:“今日,我齐漱溟添为峨眉掌门,欲收尔等为真传弟子,不知尔等可愿意?”
五人闻言一震,眼中都浮现出不可置信之色。
李英琼反应最快,动作也最干脆,少女扑通下跪,叩首,泣声道:
“弟子英琼,拜见师尊。”
其余四人略有慌乱之色,看见李英琼下跪,愈发不知所措。
第二个跪下叩头的是诸葛璟瑞。
三两个呼吸后,余英男和严人英几乎是同时下跪,两人甫一跪地,周轻云也连忙下跪。
妙一真人抚须而笑,将五人一一扶起。
“尔等便以年龄论长序,从今往后,人英为大师兄,轻云为大师姐,英男为二师姐,英琼为三师姐,璟瑞为二师兄,灵云为小师妹,金蝉为小师弟,往后你等七人,需得同心协力,光耀峨眉。”
五人望向还在掌门夫妇怀里扑腾的小娃娃,异口同声道:
“同心协力,光耀峨眉!”
妙一真人满意地笑了笑,又说,“今日我喜得佳徒,不可不赏。”
只见真人大袖一挥,天波壁上灵光滟滟,众人只见得灵璧如水,水中似有什么灵物浮起。
也只是在须臾之间,便见七团宝光浮于天波壁上,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七柄宝剑!
“吾师长眉真人在飞升前曾采五行之金,按七真形相,炼就七口飞剑,就深藏在这天波壁中,吸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已历两百余载,早已洗尽铅华。
“七剑总名七修,分龙、蛇、蟾、龟、鸡、兔、蜈七种,各有象形,专破异派五毒,乃我峨眉至宝,七修合壁,更具威力。
“七剑里,龙名「金鼍」,蟾名「水母」,鸡名「桃都」,兔名「月魄」,蜈名「赤苏」,龟名「玄煞」,蛇名「青口」。尔等刚好七人,此乃天命,各自选剑吧!”
妙一夫妇放下齐灵云和齐金蝉,两个娃娃看那壁上有团团宝光,不禁喜笑颜开,便迈开小步,伸手去抓。
“七剑品质并无高低之分,但凭心意选剑。”
妙一真人又提醒了一句。
还是李英琼当仁不让,首先迈出一步,抓向了「金鼍」,不料此剑化作一条金龙,一个摆尾便脱离了李英琼手掌。李英琼轻咦一声,有些意外,但还要去抓,尝试四五次,却怎么也抓不着矫健灵动的游龙。
李英琼只好罢手,又去抓那柄朱红色的「桃都」。
“嘶!”
李英琼猛的松开手,抬手一看,掌心已经被烫出一个血口。
不过此时李英琼性子上来,偏要去抓「桃都」,手掌与剑柄相握处,竟有白烟升腾,少女疼的胳膊打颤,却咬牙不肯松手,硬生生将「桃都」从天波壁上拉了下来。
整个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
“英琼!「桃都」性烈,又为阳属,你是女子,强取伤身!”
妙一真人看着李英琼这般模样,心有不舍,开口劝说道。
不过李英琼却是紧咬牙关,强撑道:“宝剑性烈,却不知英琼性更烈,英琼虽是女儿身,但照样可降服此剑!”
妙一真人看着李英琼的血顺着宝剑剑鞘下滴,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小娃儿齐金蝉看着在天波壁里游梭的金龙,感觉分外有趣,便伸手一拦,可就是这么一伸手,便攥住了金龙,娃娃把手收回,就带出了一柄亮晶晶的宝剑。
眼见两口飞剑有主,剩下的几位也就不再谦让了,纷纷探手到天波壁中。
是人选剑,也是剑选人,几番试探与易手,最后,
严人英得了「玄煞」。
周轻云拿了「月魄」。
余英男得了「青口」。
诸葛璟瑞得了「赤苏」。
齐灵云得了「水母」。
“如此七剑有主,合该我峨眉大兴,你等得了宝剑,也需好生修行,莫要负了飞剑名头!”
妙一真人勉励道。
“谨遵师尊法旨!”
“英琼你是世俗游侠出身,自有一身侠骨,不可久居深山,炼化飞剑后尽早下山游历去吧!”
临了,妙一真人又专对李英琼嘱咐道。
少女自然俯首听命。
眼见五人下山,先前一直不怎么言语的妙一夫人对真人说:
“夫君,当年白眉祖师飞升前你曾向祖师讨要批语,寻求峨眉大兴之法和继任掌门,得了‘三英二云,洛僧蜀侯’八个字,如今,这七个孩子可算找齐了。”
真人长吐一口气,神情复杂,“是啊,可算找齐了。”
个中艰难,也只有这位玄门领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