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0章 势利
方紫岚咳得又急又凶,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直至呕出了几口鲜血,口腔里充斥着血腥气,都不曾停下来。
阿宛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惊得后退了两步,随即快速冲过去,握住了方紫岚的手,“方紫岚,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要吓唬我……”
“我……”方紫岚的面色苍白如纸,眉头拧成了一团,整个人抖如筛糠,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似的。
“你别怕,我、我……”阿宛手忙脚乱地去摸方紫岚的脉搏,手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我能救你,一定能……”
“阿宛……”方紫岚气若游丝,“此番若我……能活,往后定远远地……”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阿宛听在耳中,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明白,我们远远地避开好不好?再不回京城,不见公子,也不见李晟轩……”
她第一次直呼帝王名姓,却没有想象中的惶恐,就像是最普通的名字,不经意地从她口中说出来而已。
“好。”方紫岚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再也撑不住一般,昏死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在回京的马车上了,阿宛看到她眼睫微动的刹那,激动地险些哭出来,“方紫岚?”
方紫岚艰难地动了动眼皮,却始终未曾睁开双眼,就好像有意识,能够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完全清醒过来。
“我知道你能听见,能感觉到,只是觉得眼皮沉重,睁不开罢了。”阿宛说着,紧紧地抓住方紫岚的手,“你不必着急,虽然你现在受不得刺激,但……”
她顿了一顿,小心翼翼道:“你肯定有许多事想知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不论我等会儿说了什么,你都不许激动,否则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们现在是在回京的马车上,距你昏过去,已经过去十四天了……”
方紫岚听到此处,猛地咳嗽了起来,吓得阿宛赶忙为她施针,将她的咳嗽控制了下来,“你别激动,要不是时间太久了,陛下也不会出此下策,让你随意挪动。”
差不多半个月了,方紫岚浑浑噩噩地想着,脑子里一片浆糊,不自觉地想要再次睡过去。
“你如今的状态,维持不了一会儿,我尽量长话短说。”阿宛一边施针,一边道:“之前你为陛下挡刀,虽不至于当场毙命,但伤了心肺,如你上次那般咳嗽,便是阎王要人,神仙难救了。所以……”
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我定尽力而为,你也绝不能放弃,听到了吗?”
“我就知道小阿宛对我最好了。”方紫岚笑意盈盈地接过碟子,随手拿了一块递给阿宛,又拿了一块分给了诸葛钰,最后才拿了一块放到自己嘴里,边吃边喊甜。
阿宛拿她没法子,索性也坐在她身边看着亭中的两个人,“他们俩这样,什么时候能算完呀?再过一阵天都黑了,多费眼睛。”
“清算不完他们是不会停下来的。”诸葛钰咬了一口糕饼,神情有些无奈,“也不知方立辉为何如此执着?”
“我还是第一次见方立辉这般模样。”方紫岚嘴里咽着糕饼,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上次在北境,我以为他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吃完了再说话,没人跟你抢。”阿宛白了一眼方紫岚,幽幽开口道:“关于这对兄弟,我倒是知道一些,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的。”
诸葛钰吃完糕饼,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阿宛姑娘但说无妨。”
“我是以前在京城和师父学医的时候听说的。”阿宛刚提起师父二字,就见方紫岚悄无声息地剜了她一眼。
没有理会她的眼神,阿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听说方立辉虽说是本家嫡公子,但是他爹却不怎么喜欢他,反而更喜欢他那几个庶出的兄弟。”
“方立辉小时候,方家别的公子都是家里请了先生读书,而他只能跟着方立人凑合,到相府的学堂去读书。方立人是从小没了爹娘没人看顾,得了叔父宰相大人的照拂,然而方立辉父母双全却要寄在旁人屋檐下念书,也是不容易。”
“说起来,他们两人的感情本应比方家其他兄弟更好一些的。不过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吧,自从方立人当了本家家主之后,方立辉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有不入流的京城万楼,也有江南绸缎庄专供达官贵人那样的大手笔。”
“世人都说方立辉是想取而代之,两人不和的传闻层出不穷。”阿宛说得有几分唏嘘,方紫岚却是一脸疑惑,“按理说,方立人和方立辉的父亲,是亲兄弟吧?”
阿宛满脸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说了一半猛地停住了,另外半句你不就是方家人吗被她生生吞了下去。
她改口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当朝宰相方崇正大人和方立人、方立辉的父亲,还有其他几位方家长老是本家兄弟,可是只有宰相大人是嫡出,剩下的都是庶出。”
“阿宛姑娘对方家的事,似乎很清楚。”诸葛钰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让阿宛不由自主地弱了语气,“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天色渐暗方紫岚看不清诸葛钰的神情,却很清楚他极有可能起了疑心,当即吩咐阿宛道:“天黑了,阿宛你去给两位公子添灯吧。”
“好。”阿宛应承了下来,起身去亭中为方立人和方立辉添灯加墨。
诸葛钰看着一旁没什么表情的方紫岚,若无其事道:“看样子怕是还要很长时间,岚姐姐不妨先回去休息,我留在这便可。”
“答应了人家的事,也不好半途而废。”方紫岚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我还撑得住,再等他们一阵。”
“也好。”诸葛钰看向双眼紧闭不愿多言的方紫岚,也不再说什么,视线落在了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