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陈兄想到什么了？”
    夜兰扫了眼正警惕盯着他们的洪连峰，眼中没有多余情感，更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同情。她转过视线，和陈天枫对视，眉毛不由微挑——他眼中也没有丝毫同情。
    “有趣，自然是指想到些有意思的事情。”
    陈天枫笑了笑，长刀出鞘，向前一步，接着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夜兰：“他既然失忆了，也就没什么用了吧？”
    “原本也没什么用。”
    夜兰语气平静，地脉幻境已然消失，该获取的情报也获取了，洪连峰这个曾经的紊乱源头自然也没什么用了。
    至于他经历此番变故，获得了什么好处，有了什么资质，若是培养则如何如何……这些都不重要。
    璃月有天赋的人很多，没道理给洪连峰什么机会。
    “那就好。”
    陈天枫回过头，随手一刀劈出，收刀入鞘。没兴趣也不想去听或看，那死有余辜的贼首的遗言和死状：“我们走吧。”
    夜兰跟在他身后，循着原路离开矿道，并在沿途留下记号，打算让留在明蕴镇的其他人再搜寻一番，确保没有遗漏。
    两人离开矿道，重新走到阳光下。
    “陈兄的做法，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夜兰吸了口新鲜空气，扭头看向陈天枫笑着：“我还以为你会给他一次机会。”
    “机会这么宝贵的东西，若是随意给出，也就不值钱了。”
    陈天枫摇摇头，对上夜兰的眼睛，挑眉笑着：“你总说我对你的误解很深，心中的形象和你本人有很大差别，但现在看来，你对我的误解也不小。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给他个机会？”
    “也许是他失忆了？”
    “失忆可不是什么免死金牌，更不是什么重新开始。”
    假如失忆就能洗掉曾经的罪，那些在失忆者失忆前，就被杀死的人，未免太过可怜了。
    “那也许是他原本纯良，只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才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也是身不由己？”
    “原本纯良，那也只是原本，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至于身不由己，呵，世间又有多少能完全摆脱‘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的存在？”
    错了就是错了，坦然认了就好。若是有人拎着刀，说要清算罪孽，可以选择反抗，一刀砍了要清算的人，冷笑着表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审判我。要是反抗不成，被一刀砍了，那也没什么怨言。
    也可以表示忏悔，真心实意竭尽全力去弥补，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但一边觉得事情确实错了，一边认为错的不是自己，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自己也是受人蒙骗，甚至失个忆就能重新来过……这和当那什么又要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他的身体被地脉改造，培养培养，未来也许有用？”
    夜兰眼中笑意更甚，她看着陈天枫的侧脸，阳光洒落，使得他的头发都透着光，看着金灿灿、毛茸茸的。
    “有用的人多了，不缺他一个。”
    失忆，纯良，或许有用……呵，你也曾遭到三度背叛？
    陈天枫嘴角有着一抹嘲讽的笑，旋即将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抛出脑外，看向夜兰：“接下来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嗯，还要麻烦陈兄陪我跑一趟，我想去愚人众制造百无禁忌箓的工厂看一看。如今的璃月不太平，不知是否错觉，我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钱给够，我随时都有时间。”
    “陈兄真是说笑了，伱可是我的压寨相公，你的钱和我的钱，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会想白嫖吧？”
    “不，我给钱的。”
    ……
    初夏阳光下，两道烟尘忽起，径直出了明蕴镇，向归离原奔驰而去。
    望舒客栈的少年仙人终于加班加点提前完成了任务，旋即不再迟疑，稍作收拾，当即就要赶往石门，却又忽的顿住。
    这个时间……下面那个叫言笑的人类，会送来杏仁豆腐……要不，晚一刻钟再去？
    魈抿着唇，陷入艰难的挣扎之中。
    与此同时，璃月港。
    钟离与店铺老板达成交易，成功为往生堂增加一笔新的账单后，背着手，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笑意，在璃月街巷漫步闲逛。
    一路上，有不少人认出他的身份。有的笑着同他打招呼，问候一声，也有的面色微变，顾忌往生堂的业务，只当做没见到他，或提前避开。
    钟离也不在意，将世间百态尽收眼底。
    他是岩神，是立于璃月，千年不改的巍巍磐岩，排斥恐惧亦或喜爱敬畏，对他而言，都不能使他的心境泛起丝毫波澜。
    叮！叮！
    铁锤敲击声有节奏的响起，钟离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到了港口集市前。
    冒险家协会大门开着，不少冒险者来来往往，或提交委托领取报酬，或盯着告示牌，寻找适合自己的委托。来自至冬的偃偶始终面带微笑，站在柜台后，为部分冒险者提供指引。
    偃偶会感到疲惫吗？她是否会有一天，也会忽的冒出退休想法吗？
    钟离摇头笑笑，转过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另一处商铺，那里是他告诉陈天枫的璃月港十绝之一。
    寒锋铁器啊……
    钟离收回目光，金眸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那个酒鬼诗人竟然这么有魄力，祂手中的筹码，几乎一大半都压到陈天枫身上了。
    璃月也必须要做出改变了。
    钟离思索着，面色忽的一僵，脚步停下，沉默着望向归离原的方向。
    陈天枫为什么会在归离原？
    他去归离原做什么？
    他为什么来的这么快？旅行者呢？
    古老磐岩平静的心湖泛起层层波澜，忽的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棘手感。
    好消息：时隔近一月，他终于重新找到陈天枫的位置，虽然不大准确，只能确定个大致范围。
    坏消息：这家伙竟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距璃月港这么近的地方，还莫名其妙的去了归离原。
    那个酒鬼诗人！
    钟离深深吸了口气，眼角微不可查地跳了跳。
    让陈天枫变得更危险后，竟然就这么让他来了璃月！
    他可以肯定，那酒鬼诗人，那混账风神，一定只想到把桌子掀了很有趣，就直接掀了桌子，全然不顾以后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