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雨夜夺鼎
咔嚓!
雷云翻滚,大雨滂沱,群山之间水雾腾腾,能见度极低。
“王夫子还是大气,直接给了出入令牌,倒不必去等摘星楼主接见了……”
夜雨山林之中,黎渊跨步而行,疾风骤雨无法加之于身,玄鲸真气外放如罩,滴水不能沾。
三十六条气脉的好处,在此刻就彰显无遗。
他雄浑的真气经由气脉,在体外都能化为小循环,只要他想,甚至可以维持整日而不散。
“雨夜出行还是舒服啊。”
踱行于风雨之中,黎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平日里的压抑,奔行中就宣泄大半。
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为了蕴香鼎而来,还是自己想出门。
但很快,他已收敛了心思,跨行间换上了斗笠、麻衣、靴子,人皮面具这一整套出行装备。
并且身躯一颤间,生生拔高了一尺有余,从体型到五官,到穿着,到气息全部变化。
“玄鲸锤、玄鲸斗锤、龙鲲钧天锤、雷龙钧天锤、神火千兽靴、神火百兽靴……”
真气一收,风雨顿时扑面而来,黎渊驻足于一处荒山之上,清点着诸般兵刃之时,也在环顾打量着群山。
定龙山脉之中,能通行车马的山道有且只有一条。
“今夜要不出手,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场好风雨……”
心下嘀咕一句,黎渊按了按斗笠,收敛真气,顺着山道一侧而行,寻人而去。
司空行、金逐风等一干人的兵刃光芒,他都记在心里,只要他们在山中,就不怕找不到人。
……
……
“定龙山只一条路,金逐风要运送蕴香鼎,必从此处经过!”
一处生于山壁之上的密林中,刚浸泡了药浴的司空行裹着一件大衣,死死的看向山壁下的山道。
这条山道名为定龙古道,贯穿两道之地,故虽然险峻,却从不乏有商队来此通行。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自然,此山中也随之滋生出大量的山匪,靠着劫掠过往商队,以及附近山民为生。
司空行此刻所在,是一处小型山寨,同为绿林道人的朋友,自然借住于此。
“你可真是天生的贼骨头,都这模样了,还想着做一票。”
说话的是个黑衣女子,身材高挑,腰配长刀一口,她名云遮月,亦是神偷榜上有名的人物。
但比起武功来,她更为人乐道的是在绿林道人的人脉。
此刻,她所在的密林中,藏有绿林高手数十人,不乏劫掠一方的大盗首领。
“……”
司空行胸口发闷,他差点死在那金逐风手里,但却还是摇头:“蕴香鼎,不能再碰了!”
“我,想报这一箭之仇!那金逐风,欺人太甚……”
说到此处,云遮月敏锐的瞥见了司空行发红的眼眶,他牙都咬碎了。
“不碰那蕴香鼎,那就一切好说。”
听得两人的议论,有绿林高手心下微松,靖平司的捕头,可没有蕴香鼎来的珍贵。
至少前者便是死上几个,也不会引来乾帝的旨意。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司空兄不打那蕴香鼎的主意,咱们兄弟,必倾力相助。”
有人开口,自然就有人附和,夜雨之中倒也不如何明显。
‘这群人,不好打交道啊……’
余光瞥过一干大盗,司空行实则一直在注意这伙人,虽他也被归于绿林道上。
但他打心里觉得自己和这伙强梁不是一路人,他办的都是技术活,这伙人太糙了。
“说来,司空行着实是把硬骨头。”
密林中,一身量极高的大汉开口,四周的强梁顿时收声,似乎以他为首。
云遮月也微微低头。
这大汉名唤云军,是她的大兄,也是雷音大州三十六路绿林扛把子,几乎登上豪杰榜上的人物。
那大汉提着一口宽刃大刀,眼神十分锐利:
“我听小的说,你被那靖平司的捕头严刑拷打十数次,宁愿砍头,都不愿吐露你身后那位前辈的行踪?”
“……”
司空行脸色发青,几乎就要吐血了。
他但凡知晓那老东西是谁,长什么模样,就怎么也不可能硬熬那么多顿酷刑。
天可怜见,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有成为这群亡命徒口中的‘硬骨头’。
“云,云兄明鉴,我,小弟着实,着实不知。”
感受着四周的注视,司空行憋闷低头。
云军没说话,一干绿林高手却已忍不住开口了:“司空兄莫不是还将我等当外人?”
“格老子的,大爷们死了这许多人,你娘的,还藏着掖着?”
“姓司的,你最好回答大哥的话!”
“他姓司空……”
山林中顿时吵嚷起来,还是云遮月传音训斥住,自己则轻声软语:
“司空兄,谁人不知上次在衡山城时,有宗师出手,自钟离乱手里救下了你?”
她缓步走近:
“那钟离乱可是豪杰榜上的人物,即便是宗师,若无天大交情,哪里敢从他手里救人?”
“……”
云遮月说的字字有理,山林中一干绿林高手也紧紧盯着,司空行顿觉头大如斗。
类似的事,过去这些天发生了好多次,但这让他怎么回答?
“罢了。”
短暂的沉寂后,还是云军开口,他抬手丢过去一瓶丹药:
“司空兄既不将我等当自家兄弟,那便拿上这疗伤丹药,速速离去了吧!”
“云兄,云兄……”
司空行欲哭无泪,心里着实懊悔到极点,他当初就不该打这蕴香鼎的主意。
他哪知道那老家伙是谁?
他说了很多次了,但无论是靖平司还是眼前这群人,就没有一个人信。
“云妹子……”
他看向云遮月,后者也转身不去看他。
“唉,唉……”
司空行连连跺脚,只得长叹一声:
“诸位兄弟何必逼我?事关朝廷,家师纵然是绝顶宗师,又怎么愿意暴露人前?”
“绝顶宗师?”
“司空兄的师尊,竟是绝顶宗师?”
“嘶……”
密林中顿时一片低呼,不乏人倒吸一口凉气。
何为绝顶宗师?
江湖公认,只有豪杰榜上前十位,才称得上绝顶宗师。
昔年的龙夕象,如今的聂仙山,谢王孙、赤追阳,这都是至少成名数十年的巨擘。
其余人,哪怕惊才绝艳如钟离乱,都称不得‘绝顶’二字。
“司空兄竟有如此造化?”
云军按住掌中巨刃,他也颇为动容,那十位,算上下榜的那些位,也无不是人尽皆知的名字。
这等巨擘,怎么会收一個贼为徒?
“唉。”
打定主意说谎,司空行反而从容了起来,叹了口气:
“某也是多年前有缘拜入师尊门下,但因天赋低劣,始终无法正式列入门墙……”
说着,他微微一顿,扫了一眼众人,才压低声音:
“如若不然,我又何必去窃取蕴香鼎?”
“这?”
云军兄妹对视一眼,已信了七成。
依着他们,若非有天大的好处,怎么都不会去碰蕴香鼎的,那是朝廷的禁脔,五大道宗明面上都要避讳。
只是……
‘绝顶大宗师才有几人?估摸是宗师?呵,他身后果然藏着人……’
云军心下转过念头,态度自然好了很多。
真话没人信,假话人人信啊。
见得一干人的态度转念,司空行心下无奈,又怕这伙人要自己引荐,忙看向山下:
“云兄,不知金逐风今夜可有动静?”
云军扫了一眼角落某人,那个低矮汉子就上前躬身:
“回舵主,约莫半个时辰前,有车队进山,只是不知是不是那金逐风。”
“无妨,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云军长身而起,一摆手,山林之中的一干绿林高手已纷纷散开,颇有种令行禁止的味道。
司空行看的一怔,绿林中还有这等精锐?
“司空兄的仇,就是云某的仇,那金逐风固然了得,但云某却不怕他。”
云军拍了拍司空行的肩膀,粗犷的脸上挤出笑容:
“若云某拿下这口蕴香鼎,不知司空兄可能为云某引荐尊师?”
……
“这司空行倒是个人才,这谎扯的,够圆润。”
同一处密林之中,相距司空行不过三十米处,黎渊头戴斗笠,抱臂而立。
他微微眯眼,这伙绿林山匪分工明确,动作迅速且有序,不像是强盗,更像是训练有素的行伍出身。
“也不对,部分精锐,部分乌合之众……”
黎渊神色微妙:
“这里面,有卧底啊?”
以他的轻功手段,寻到司空行自是手到擒来,众贼的议论,他也都听到了。
隐隐间,他能察觉到,这伙人对司空行那并不存在的师父,也就是自己,有很大的兴趣。
“大概率是圈套!”
黎渊心下稍一琢磨,顿觉很有可能。
“是了,我说这司空行一路上过的这么精彩,又是红颜知己,又是与靖平司斗智斗勇……”
“钓我啊这是!”
心下有了怀疑,黎渊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当即,他一转身,隐于一旁的山林之中。
他修风虎云龙已有几分火候,加之这大雨倾盆,即便是有宗师在,他都有把握隐藏,遑论这些人?
藏身于山林之中,黎渊选的地方不错,视线很开阔,能看到大半的山壁,以及其下崎岖的山道。
咔嚓!
雷蛇滚走于空。
不多时,黎渊已瞧见了山下行来的车队,只是隔的太远,他并未看到兵刃光芒。
但很快,他就听到了山下传来的呼喝声,其中夹杂着‘大胆’‘靖平司’‘金某’等等字眼。
“果然是靖平司……为了抓我,也是费了心思了。”
黎渊极目远眺,隔着夜雨,隐约看到了车队前,持枪而立,气势凌人的金逐风。
“啧~”
听着山下的高声对峙,喊打喊杀声,黎渊心下也不免觉得有意思。
这要不是他暗中窥探许久,估摸还真能被骗过去?
“钓鱼,总得有鱼饵吧?”
黎渊不急不缓,将诸般兵刃一一掌驭,片刻后,方才没入阴影之中。
……
“杀!”
“杀了这群朝廷鹰犬!”
“宰了他们!”
夜雨都遮不住的怒吼传出老远,山道之中,兵刃交击声响成一片,时而有断臂残肢飞起,鲜血抛洒。
车队之前,金逐风面沉如水,一干长枪发出‘铮铮’颤鸣,一个低矮山匪被他挑杀半空:
“云军,伱敢劫我靖平司的车队?!”
“哈哈哈!”
夜雨之中,传来低沉大笑,在司空行敬佩的目光之中,云军跨步而起,手持宽刃,
宛如流星一般,从山崖上坠下,狂暴的刀光呼啸而落,直斩金逐风而去。
“本大爷有何不敢?”
“纳命来!”
轰!
大战轰然爆发。
“杀!”
司空行只觉热血沸腾,也随着众山匪扑杀而下,两口长刀飞转,很快劈翻了数人。
“司空兄……”
云遮月抬手拉住他,低声道:“你伤势还未痊愈,不可冲杀过前……”
司空行顿时冷静下来,视线却不由得瞥向了车队正中的马车。
呜~
阴影中,黎渊随风而至,隔着一百八十余米,他已瞥见了那马车之中闪烁的兵刃光芒。
【冷月寒光剑(六阶)】
【蕴香鼎(五阶)】
“就这?”
一眼瞥过,黎渊心中顿觉惊疑,察觉到了异样。
“寒光剑……靖平司中名捕,用剑有名的,似乎叫孙休?”
那群马匪山贼都怀疑自己是宗师,靖平司居然只藏了一个孙休在马车中?
事有反常必有妖!
电光火石之间,黎道爷已有了决断,哪怕那蕴香鼎就在眼前,他还是一个转身,隐于阴影之中。
“杀!”
山道之中的厮杀持续了很久。
黎渊冷眼旁观,看着匪徒们厮杀怒吼,看着那一辆辆马车对打翻在地,看着司空行险死还生,也只岿然不动。
“啊!”
许久后,伴随着一声不甘的惨叫,司空行被一掌打翻在地,泥泞中几个翻滚,已人事不知。
而山道之中剧烈的厮杀,也在此刻停下。
“又落空了!”
云军轻抖长刀,脸上满是不悦:
“老金,这都几次了?若再抓不出那人来,老子都要把绿林道上的手下全送你手里去了!”
“一群贼匪,死便死了。”
金逐风抖落枪尖血,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感觉无比棘手:
“那老家伙这么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