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看到安柏修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跑到这里了还能遇到那个巫妖，他不是去祸害银月高庭的那些精灵了吗？
    难道说精灵族已经被他坑到破产了，所以盯上了莱恩的库房？这是不玩骗的，改偷了？
    安柏修也是相当的震惊，这小子是怎么从外面闯进来的，这城市的防御魔法阵可不仅仅针对巫妖啊，莱恩的敌人可不仅仅是亡灵，有时候连某些人类都是他们的敌人。
    两人共同沉默了片刻，安柏修打开了自己的私人空间，对艾伦说：“很快会有人会巡逻到这里，我们进去聊！”
    艾伦犹豫片刻，然后便跟着安柏修进入了那个空间裂缝。
    走进安柏修的私人空间时，艾伦自己都感觉有点好笑，为什么自己对这巫妖如此信任，反倒是进入莱恩的城市需要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现。
    这世道真的是变得太快了。
    安柏修也不跟艾伦客气，连茶也不给他倒一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潜入流炎城做什么？你现在跟莱恩通缉犯没什么区别吧，不怕被抓住坐实你叛国的罪名？”
    艾伦无奈地说：“我听说莱恩要对不洁颂歌出兵了。那些地狱之门一旦引爆，那就不是莱恩人受伤了，整个大陆都会被地狱气息污染的，我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我想来阻止莱恩出兵。”
    “就凭你一个？”
    安柏修还真不是小看艾伦，莱恩是这么可怕的一个庞然大物，安柏修自己都不敢说能摆平这事。或许悼亡诗社再次集结才能这流炎城拆了，艾伦这小子看起来进步很大，但也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
    艾伦倒是不在意安柏修的嘲讽，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我一个人没什么用，但不能因为没用就什么也不做。”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安柏修好奇地问。
    “烧掉他们的粮仓，破坏他的装备，至少能拖延一下时间。”艾伦说。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办法，不能说无效，但莱恩的后勤能力你是知道的，缺了的东西，要不了几天就能补回来了。”
    莱恩吃了一千多年的信仰红利，别管他们是不是越来越极端，但因为亚瑟·莱恩开了一个好头，不管贵族还是平民，都以奉献为荣。外人很少听说哪个莱恩贵族因为贪婪而犯罪的，倒是经常听说他们过于苛待后人，逼着天生孱弱的孩子参军导致各种人伦惨剧。
    上行下效，莱恩在军事方面非常狂热，结果就是这么多年来战无不胜，战争物资的准备也是无比充足。
    别说少了这一个库房，烧十个也影响不大，因为后方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通过传送阵送来，是完全不计成本的。
    而且，安柏修已经看到莱恩进攻的画面，所以
    这也是安柏修懒得放一把火的原因，基本上是白费力气。
    艾伦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除了放火之外，也想不到什么可以阻止战争的办法。
    “所以，你是决定了要阻止这场战争了？不怕任何牺牲？”安柏修问道。
    艾伦点了点头，坚定地说：“这是一场不义之战，我们没有理由入侵不洁颂歌。我还在莱恩国内的时候，我就发现眼前有一层迷雾让我看不清楚，游历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站在真正的公正立场上看问题。
    “毫无疑问，近五百年来莱恩发动的战争都是不义之战。我的老师早就看清了这个事实，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到死也没有反抗。”
    安柏修知道艾伦说的是银月骑士，那个亚瑟·莱恩之后最著名的圣武士。
    “那是因为银月骑士跟你的父亲一样，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个帝国，他们都是位高权重的人，一旦他们与帝国产生激烈的矛盾，会导致国家的分裂。那时候，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他们不敢，或者说不忍心做这个决定。所以，只能当个修补匠，帝国哪里破了个洞，就用自己的性命去填上。
    “艾伦，伱不一样，你原本身上的责任比他们轻，所以你离开莱恩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动荡。但也正因为如此，你的声望无法跟银月骑士和至高裁决相比。你如果想要改变莱恩，你将要承受更大的阻力。”
    正是这个原因，安柏修一直认为变革的关键在艾伦身上，而不是他的父亲。老一辈已将跟僵化的帝国融合到一起，根本无法动弹。
    艾伦能离开莱恩见识真正的世界，这正是他未来可以改变莱恩的关键。
    只是，现在的他还是太年轻了。
    艾伦听完安柏修的话，若有所思。没想到这巫妖说话还挺有道理的，以前只觉得他是个可怕的骗子，没想到这巫妖还挺有见地的，这些道理他之前都只是模糊地感应到，却是无法这么精确地总结出来。
    艾伦对安柏修的观感有了些许变化，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安柏修说：“我跟你一样啊，想阻止莱恩入侵不洁颂歌，只不过看来是没办法了。”
    “啊？”
    艾伦万万没想到安柏修会给他这个回答，一个巫妖来阻止战争，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根本就是背离了巫妖的立场啊。
    “啊什么啊？我不是早就干过这种事了吗，你们莱恩还给我送嘉奖令呢。”
    艾伦这才想起来，安柏修确实阻止过精灵和矮人的战争，虽然到现在外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艾伦忍不住问道：“奥特曼大师，我冒昧问一句，贪财什么的是你假装的吧，世界和平才是你的亡灵执念，对吗？”
    安柏修：……
    这误会还真是有点离谱了。
    不过艾伦提起了这件事，安柏修索性将另一个爱好拯救世界的前辈请出来。
    “艾伦，跟我来，我给你看点刺激的东西。”
    艾伦皱起眉头，感觉这话听起来很古怪，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跟安柏修见面的情景，三句话就给他坑了五千金币。等下该不会又准备坑自己钱吧？
    不过艾伦很快就放松下来，自己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怕什么坑钱呢？
    确认了这一点，艾伦便大胆地跟在安柏修的身后。
    不一会儿，艾伦就被安柏修带到了一个散发着圣光的沙漏面前。
    “这是……一件神器？”
    艾伦能够感应到沙漏上散发的强大圣光，就像是他在莱恩帝都见过的神器一样。
    安柏修呵呵一笑，非常郑重地对艾伦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到了。”
    艾伦自信地说：“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幼稚的少年了，这段时间我在大陆游历，什么东西没见过，一件神器吓不到我的。”
    “好吧，我喜欢你的自信。”安柏修手指搓了搓，灵魂气息被他指间揉碎，化作丝线没入沙漏之中。“圣王陛下，这个年轻人正陷入迷惘之中，需要您来指点一下。”
    沙漏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银白色的英灵。
    艾伦在安柏修说出“圣王陛下”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直到他见到亚瑟·莱恩的英灵，整个人都已经傻了。
    过了几秒，艾伦才像个小孩子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啊！圣王陛下！我……你……他……父亲……”
    每一个莱恩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偶像，那就是亚瑟·莱恩，艾伦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艾伦没怀疑过眼前这个英灵是假的，因为他所掌控的圣光是如此的纯粹。艾伦一眼就认得出来，那是跟他老师银月骑士一样厉害的圣光，这是绝对造不了假的。
    亚瑟·莱恩倒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架子，友善地跟艾伦打招呼，安慰这受惊的小孩子。
    “别紧张，我并不是真正的亚瑟·莱恩不过是一个继承了他部分记忆的英灵而已，你不用把我当成那位伟大的皇帝。”
    安柏修连忙说：“陛下，这位艾伦·沃森是刚刚叛逃出莱恩的年轻人，他对帝国失望，现在想要造反，所以我请你来给他一点建议。”
    安柏修一直都忘了这尊大神，论造反，没人比亚瑟·莱恩更懂了吧。虽然英灵只有前期记忆，但那时候的亚瑟·莱恩已经是向暴君举起反旗的英雄了，最多少了点治国经验，但造反经验是足够的。
    艾伦一听，吓得差点要拔剑将安柏修给砍了，连忙解释说：“陛下，不是这样的，你别听这个巫妖胡说，我可没想过要造反啊，我真的没有！”
    艾伦都顾不上问英灵的来历，只想努力解释。
    亚瑟·莱恩微笑着说：“艾伦，都说了别紧张，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你姓沃森，詹姆斯·沃森是你的父亲？”
    艾伦赶紧说：“是的，他是如今莱恩的至高裁决。我从小受父亲的教导，不可能做出这种背叛帝国的事。”
    安柏修却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刚刚你还想烧了莱恩人的军械库和粮仓。”
    “这……我……那个……”艾伦愤怒地对安柏修说：“可恶的巫妖，我跟你决斗！”
    艾伦无法接受自己在偶像面前被人污蔑，但他一时半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亚瑟·莱恩对安柏修说：“好了，你比他大了几百岁，好意思一直欺负小孩子吗？”
    安柏修呵呵一笑说：“我这不是在考验他么，如果他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承认，你又能教他什么呢？当初魔龙暴君就是正统，是世界的统治者，你就是要反抗正统，所以才集合所有人的力量造反的。现在莱恩是正统，如果艾伦因为见到你就失去了原本的立场，他也没资格继承你的遗志啊。”
    亚瑟·莱恩无法反驳，安柏修这话虽然说得有点残酷，但事实确实如此。
    一个反抗暴君的勇士，不能因为见到了一个前辈就让自己的立场摇摆。
    亚瑟·莱恩对艾伦说：“年轻人，你诚恳地告诉我，你觉得现在的莱恩，还值得你效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