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看吧。”她回眸一眼，深沉肆意，目光闪动间，难以言喻的情绪包裹上来，她透过李凝开兴地有些得意的笑颜，望住那人偏也不偏的侧脸，一抹悔痛之色在她眼底涌动，情愫交织在一起，又消失不见，“两位身份尊贵，订婚宴上，还少我一个人来现场吗？”
    李凝好像看不懂她的不愿似的，自顾自继续说：“什么话，你来了当然更好。”
    晏乔不想跟她多讲，冷哼一声上了车，没一会儿，前面那辆车缓缓挪动，移开了一个位置让她出去。
    另一边，气氛从恩爱无间瞬间降下来，车内的两人都冷了脸，你侬我侬根本看不出来，好似作了一场戏。
    “网传你跟你前妻挺恩爱的，现在看来，也就那样？”李凝话里带了讽刺的意味。
    陈璟一好一会儿没说话，又突然挑眉，意味深长看向她，反讽道：“网传我们也很恩爱。”
    女人笑脸凝固，眼神慢慢转变冷冽，“我和她可不一样，和她结婚绝对是你阴谋算计的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我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跟我做戏才有价值，和她只能说是……过家家？”
    “你不用太自以为是，你给我创造不了多少价值，联姻是我父亲的意思，如果不是没有了晏乔，根本轮不到你。”他目不转睛盯着她那辆车从自己眼前开过，往车库出口驶去，分明刚才他连一个余光都不舍得给她。
    “你居然在维护她？”李凝觉得好笑，“你知道外界说你们为什么离婚吗？”
    陈璟一眸光微动，从西服内夹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捏在指间，“和你没关系。”
    “真是个矛盾的家伙。”李凝突然认真看他，“那你找不到她微信的时候应该很着急吧？又不敢加回去？”
    陈璟一微愣，难以相信看着她，“你做的？”
    李凝一脸无辜，在跟他开场玩笑一般：“我估计她也很伤心呢，你知道她最后给你发的那条信息是什么吗？可惜刚发完就被你删了。”
    他眼神呆滞，眼底的红丝扩张开来，另一个念头又在此刻狠狠抽醒她，那天她是怎么绝情的，他记得十分清楚，她如刀刃一般划在他心口的话，连语气都历历在目。
    就凭这些，他也不愿意让自己去拾起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她或许还留恋他的可能。
    “她能跟我说什么话？”他尽量表现得很平静，但他迫切想知道的眼神足以出卖他。
    “她说……”李凝拉长声线，笃定了他的渴望，在故意钓着他般，把希望全部抛在他面前，又狠狠打碎，“不告诉你，慢慢猜吧，或者你有胆子亲自去问她？”
    发布会收场，晏乔驾车回了工作室，刚进门就被沉静得有些怪异的气氛压了一呛。
    她只是很自然地认为是今天的发布会，出了这种事，从头到尾也都是她在护着他们，护着这个工作室，或许是今天的话题沉重了很多，让大家心情都转不过来。
    晏乔表示理解，安慰说：“打起精神来，一个个的，什么难关过不了。”
    有人却小声嘀咕了句：“小王来了，在待客室。”
    晏乔豁然开朗，看来不止是因为发布会，但她知道后第一想问的是：“他有跟你们说什么吗？”
    比如坦白之类的。
    那是晏乔所想的，但是大概不会。
    “没有啊。”
    果然。
    “他就是说来跟我们好好道个别，还要跟你好好谈谈。”
    “知道了。”晏乔点点头，“忙吧。”
    她猜不到王宇什么心思，她已经打算放过他了，他还能贴上来主动帮她吗？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王宇这个人是什么脾性，看不出三四也能看出一二了。
    他知道怎么选对自己最有利，如果他知道后果，并且心向坚定，最开始就不会背叛。
    推开门，王宇正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些僵，浑身透着拘谨不自然，特别是在看到晏乔之后，这种不自然就被放大数倍，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还来干什么？”晏乔缓步走到沙发另一边，从桌上倒了杯水，自己端起来小抿一口，“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那也正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我想帮你。”王宇说出了从这件事发生到如今以来，晏乔听过最好笑的一句话，但他眼神认真，没像在开玩笑，“但那笔钱对我很重要，你也知道的。”
    晏乔故作淡然点点头，“然后呢？”
    “林枝那套系列的服装被提上了洛莱斯的秀展，这件事你知道么？”
    晏乔手一抖，表情动容，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林枝很难有站上洛莱斯这种世界级秀展的机会，而晏乔却是那里的常客，但如今她是落选的那个。
    王宇那股不自然的感觉松弛开来，他眼神里满是坚定，甚至试图将这股坚定传导给她，“你的设计站不上舞台是所有人的遗憾，所以在秀展之前，你必须胜诉。”
    “胜诉……”她眼神淡漠，神情染上麻木，“有那么容易就好了，我完全可以逼你的口供，你愿意吗？”
    晏乔见他沉默，回以冷笑：“你不愿意，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吗？你要帮我，拿什么帮？拿你要中不中要偏不偏的立场帮吗？”
    她的话每一句都扎在他心里，在不忠上，他没有半句可以回嘴的余地，他对不起她，但是他也没办法放弃家中的姐姐。
    “我可以帮你澄清。”
    她目光悠悠望向他，某一刻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我姐姐很需要那笔钱，只要你愿意帮我，我愿意在法庭上给你澄清，我只要我的姐姐健健康康，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连本带息把钱还给你。”
    “你从一开始就可以寻求我的帮助，但是你不仅想要你的姐姐健健康康，你还想要优越的条件，金钱铺满的前路，现在这个场面就很可笑。”晏乔一瞬间明白了所有，哪怕她因此付出了名誉扫地的代价，从神坛一瞬跌落，经历万人唾骂，她从始至终是那个无辜的人，“你在伤害我之后，在跟我谈条件，美名其曰帮助我，而我根本没有余地拒绝。”
    “我没有这个意思！”王宇突然起身，一下下的喘气，情绪亢奋，又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我做的事情对不起你，但是我没有办法，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对不起。”
    从他起身到下跪，晏乔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你的确该跪，你对不起的不只有我，还有mitsuki，及工作室所有为此付诸心血的同事，我们此时此刻应该在享受荣耀，享受这套设计所带来的冠冕，但是因为你，他们会担心自己是否经历失业，你该跟他们也坦白不是吗，敢作敢当的王助理。”
    第41章
    庭审
    不知是被人特意操控的还是出奇的巧合，开庭那天，和某场传遍整个业界的盛大订婚宴撞在同一天。
    两股热度在网上齐头并进，但跟订婚宴一比，晏乔这种拉了那么长时间线的抄袭事件就稍微被压一头。
    而眼下不止有热度偏下，更让晏乔窝心的，是临到开庭前，王宇都没有到现场。
    “电话还是打不通吗？”晏乔细眉紧蹙，看着腕表上的时间一点点走动。
    说来那还是陈璟一送她的那款，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戴上了，连她也是出来了才发觉的，不过也没有想取下来的意思。
    李律师都在旁边急的跺脚，“你证人不能来就算了，好歹证据也提供一份过来吧，现在什么都没有，开庭论什么？”
    向工作室的人说明白情况后，直到开庭这天，他也没有出现到晏乔面前。
    她的确担心他的逃避。
    因为那不仅仅是澄清那么简单，她有明确告诉过他这件事的严重性，既然犯了错，就一定会承担相应的惩罚。
    “你拿了多少钱？”
    那天王宇支支吾吾的，心虚地说了三个字：“两百万。”
    晏乔也沉默了，重重的无力感砸来，她靠上椅背，呼吸也变得沉重。
    “没办法，透析就是烧钱，不断地烧钱，我承认，我也有想过好的生活，总之，都是因为我。”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作受贿吗？”晏乔神色凝重，“两百万，够判你几年，你心里清楚吗？”
    他猛然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恳求道：“所以我来求你，照顾好我姐姐，她只有我了，等我出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即使如此，她也不保证他会不会退缩。
    直到陆续入场，晏乔最后看了一眼依然空空如也的，来时的方向，那个应该出现的人如今人影也见不到，失望背离。
    那一刻好像被放了慢动作。
    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她希望多等一分，多等一秒，多给他一点信任。
    “老大——”
    转头，是一张仓促的，慌张失措的脸，旁边还跟着一个忧心忡忡的女人。
    以及身后几个警服装扮的男人。
    晏乔心跳一滞，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姐姐也跟过来了，在听审席，亲眼看着他，把自己送进牢狱。
    听审席上的熟面孔还是很多的，其中沈随也在里面，mitsuki的几个同事也都到场了。
    这次是公开庭审，整场都有录像，事后会发布出去，届时，是非对错，都会有个结论。
    庭审的整个过程都很模糊，最后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王宇铿锵有力的认罪，以及指控，他把那笔钱款出账入账的账户，数额，时间，统统作为证据承上。
    而林枝作为行贿一方，受到的惩罚也不会小，或许她可以求沈随帮她，比较那个男人的确有这种势力，不过这是后话。
    王宇在庭审之前就去警局自首了，晏乔事后给他找了当地最好的律所派出的律师，这件事需要另外立案。
    庭审结束后，王宇就把王雪交托给了晏乔，因为各种不确定，王雪一直都在忧心如焚。
    晏乔只好这样安慰她：“王宇受贿情有可原，加之主动自首，如果可以找厉害点的律师处理，宽限程度是很大的。”
    王雪眼底满是焦灼，“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完全谅解不太理想，律师承诺会最大限度缩短刑期。”
    “他要坐牢是吗？”
    “……”晏乔不敢跟她正面谈论这件事，于是转移话题，“他把你托付给我了，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
    王雪又马上愧疚起来，“是我们害了你，你还要照顾我，那不行的。”
    “……不用提这个了。”晏乔不想再提起这点，即使她的苦难和他们姐弟俩脱不开关系，但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还是没办法撒手不管，或许出于这么多年的情谊，她并没有挂记在心里很深，但不代表原谅，只是她觉得那无所谓了，毕竟事情也得到了解决，王宇也受到了惩罚，林枝……早晚的事。
    安排人把王雪安置好，晏乔回了工作室，这件事情在长久的拉锯战后告一段落，最担惊受怕的就是mitsuki的同事，在处理完毕后，第一时间，晏乔就去安慰了各部门人员，并答应斥资聚会。
    在那之前，沈随也尝试联系过她很多次，但都被一一回绝。
    她并不在意沈随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她更好奇，他会不会帮林枝，毕竟相对来说，林枝给星海创造的价值也不算小，如果以公司利益来考量，他确实应该全力保她。
    庭审是实时更新在网上的，在事情爆出来之后，很快就发酵蔓延开来，第二天洛莱斯就宣布下架林枝入选的国风系列，并诚挚地把邀请函发到了晏乔这里。
    聚会上，晏乔坐在中心的位置，还在默默翻看微博热搜的话题，有关于庭审的词条占了一大半，其中与之无关的几条极为显目——retweet总裁订婚宴因场地原因临时取消。
    这是在庭审之后才挂上热搜的，晏乔忙了一天，直到现在才看到。
    “本来事情解决了，大家十该高兴高兴，可能因为某个人，聚餐气氛也没搞起来，但总结来说，还不是应该高兴的嘛，大家都不用提心吊胆了。”
    晏乔从手机里的信息抽离出来，接上这句话：“是该高兴，大家的心血没有白费，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
    “还说呢，最不高兴的就是你。”那人叹道，“你那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脸拉得老难看了。”
    晏乔无奈苦笑，举起酒杯：“那我自罚。”
    刚想干下，几个杯子就陆陆续续凑上来，一个接一个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