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好吃不过饺子
前往科林斯的必经之路上,有四五千名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西帕希正在以逸待劳,其他任何地方都是死路一条,即使暂时能躲过追兵的搜查,过两天穆拉德的主力南下,根本无处可躲。
甚至我都等不到穆拉德亲临,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那些游牧出身的突厥骑兵虽然在安纳托利亚定居多年,也没放下追踪痕迹的本事,我们一路留下的马蹄印足以为追兵提供指引,突厥人还带着猎犬,多山的雅典地区又没有多少溪流,否则只要涉水而行,流水会阻断一切气息和足迹。
如果全军换上养精蓄锐的马,能再多撑几里地,但现在战马还有余力,可以撑到前面的山口,在那里稍事休息,更换战马。
身后多达一千的追兵越追越紧,除非我有把时间停下来的本事,否则最多再跑十里,就会被追上。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只要能到那个地方的话……
转身拼命是万万做不到的,我手上的兵力对冲两次就会损失殆尽otg2ntc=,没有安娜和大猪蹄子当突击矛头,每一次冲杀都会给予双方惨重的伤亡,但我的人少,哪怕五兑一都吃亏。
在即将进入山口的时候,我并没有选择进入山口,逃往科林斯,而是虚晃一枪,带着手下转向东北方,朝着优卑亚岛的方向跑去。
这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跟随着我的骑士们,他们很是诧异,因为我们的马已经很疲惫了,尽管这些健壮的战马一直在小步快跑,跑了半天依然让它们很吃力,马喘着粗气,需要骑手鞭打才肯卖力气。
倒是我身后的突厥人展现了牧民的技艺,他们也带了备用的马,在追逐的同时,从一匹马身上跳起,跃到另一匹马的背上,全程马不停蹄,不用刻意停下来。
我们农耕民族哪会这个,只能看着干瞪眼,再说大家伙身上都披着重甲,跳跃鉴定要吃减值。
我指引着战马跑过一块草皮,两侧白色的石头和预想中的一样。
战马累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把我心疼得呀,虽然我的命重要,但这匹血统高贵的阿拉伯马价值一百多杜卡特,我们带着的战马有三百多匹,接近君堡半年的岁入。
重骑兵们以一字纵队,通过了那块草皮之后,我跳下了战马,在草皮边缘摸了摸,找到一根绳索,另有几个人也跟着下了马,和我一道拽住绳索,朝后用力拖拽。
这是一块原本用于战船甲板的板材,用木楔和卯榫连接成一体,极为厚实,可以承受战马的重量,上头还敷设了些树枝和草叶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这儿有一块木板的。
桥梁的意义就是为难以通行的地形提供一条通道,而这块板材像桥梁一样架设在一处微微凹陷,极为可疑的长条状草地上,显然底下不会是什么鲜花和美酒。
通过预留的标识石块,我们顺利的从一大堆陷马坑和铁蒺藜之间穿过,因为人少,一切都有条不紊,但那些贪功冒进,想冲上来生擒巴塞丽莎的突厥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有几个踩中了陷马坑的,连人带马都摔进了深坑,也有马蹄踩中专扎马足的铁蒺藜,随着战马悲鸣着跌倒,骑手整个人被掀飞出去。
这些安纳托利亚地区的西帕希骑兵也不像巴尔干同行那样,喜欢用骑枪和标枪作战,更喜欢在中距离上用马弓环绕射击,让被围在中间的敌人顾此失彼。倘若今天来的是巴尔干地区的西帕希,说不定就走直线直接冲上来了,我们准备的陷坑还真不够,但绕着圈骑射嘛……
周围不知设了多少陷阱,先冲上来的骑兵没被前面的铁蒺藜和陷马坑吓退,突破迟滞区域之后,习惯性向我们左后和右后方冲去,结果栽倒在重点挖掘的几处深坑里去了。
趁着对方陷入混乱,我赶紧换上新的江浙湖汉北战马,带领部下继续朝优卑亚的方向跑,临走也没忘记射了几轮箭,让身在雷区,只敢慢慢挪步的活靶子惨叫连连。
因为害怕还有陷坑,追兵不敢直接追上来,而是朝旁边绕了一圈远路,等他们走回土路上,双方又已经拉开了距离,你追我赶跑了几里地之后,天色渐晚,但突厥人气急败坏,丝毫没有减慢速度的意思。
我终于跑到了一处名为利亚塔尼的村庄,这儿早已被大猪蹄子蹂躏过一番,存粮都被搬空,村子里的农民已经十不存一,不是被我强征了,就是害怕紧随而来的饥荒和兵灾,逃荒去了。
村中有几座修道院,神职人员看到巴列奥略家的旗帜又一次回来了,纷纷划着十字圣号,他们打不过拿剑的士兵,只能尝试用目光杀了我。
即使神职人员靠野外的浆果、麦穗和私藏的粮食撑过这个冬天,这个村子在接下来的几年也不会再恢复生机,他们要么投靠到别的教区,要么亲自下地耕种,来年才不会饿肚子。
毕竟把石头变成面包这本事,就连耶稣都没学会,贵为圣子也需要五饼二鱼作为启动资金,而不能凭空降下食物。何况神职人员也不是前往应许之地的希伯来人,孔雀天使才不会降下吗哪和鹌鹑给他们解馋,如果当地真的出现了小而圆的芫荽,以及随意抓捕不会逃走的禽类,不管是我还是穆拉德赢得战争,都会来这里重重的抽税。
所谓上帝的归上帝,我的归我,一码归一码,就算耶和华亲临君堡,也得给我交人头税、关税和战争税。
或许是我这种刚正不阿的性格不够体恤民情,我刚刚从村口跑过,向村子的后山跑去,那些鞑子就追到了村中,我躲在一片小树林里,用望远镜打量着领头的突厥将领,尽管我听不见远处的声音,但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那些突厥人在和神父们说些什么。
不用猜我都知道,无外乎是“哇呀呀呀呀,那巴塞丽莎逃往何处,尔等从实招来!否则莫怪我的基利弯刀无情!”。
蹲在教堂门口捉身上虱子吃的神父与辅祭毫不犹豫的一起抬起手,隔着老远直指我的鼻子。
看对这一幕,我不禁老脸一红。
我以为躲在树林里,别人就找不到我了。没有用的,我这样优秀的女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爆燃的希腊火一样,耀眼,出众,我那忧郁的眼神,精致的面容,神乎其神的逃命骑术,都深深地出卖了我。
在暮色中,近千名突厥骑兵排成几列横队,像会动的树林一样,缓步向我压过来。
村子北边是大片的平原,根本无处躲藏,疲惫的战马已经跑不动了,突厥人兴奋地叫嚷着。
就好像我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一样。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从兜里取出一个厚纸筒,用打火石点着一蓬火绒,再点燃纸筒上的引线。
随着一声巨响,红色的光球冲天而起,这是一颗用赛里斯烟花技术制成的信号弹。
利亚塔尼村中,各个建筑里不断涌出拿着弓箭和长矛的士兵,久候多时的两个罗斯人步兵营迅速整队,组成数个左右相连的方阵,将突厥人的来路彻底堵死。
在我的身后,树林中一个又一个披着重甲的希腊人步兵在号令声中鱼贯而出,这座村子坐落在两座山岗之间,只要两个口子一封,骑兵就无处藏身。
除非丢弃战马,翻越两旁崎岖的山地,但失去了战马,这些西帕希只凭双腿可逃不过我的追击。
太阳消失在西面的山峰之下,黑夜降临,漫天霜星见证着罗马人的军队,在我们的故土上开始了愉快的狩猎。
这是明武帝的计谋,他确实撤军了,但撤往科林斯的只有一些农兵和征召的民夫,以及劫掠来的辎重车队,君堡带来的军队和可以作战的科林斯军区农兵都往优卑亚的方向潜伏着,我和安娜用小股骑兵穿插,不过是为了打乱西帕希的部署,让奥斯曼先军的主将心浮气躁,从而下意识以为我的主力已经撤进了科林斯。
他们突破底比斯的防线才一天,还来不及撒出足够多的侦查骑兵,被洗劫一空的村庄也没有人能回应他们的盘问。
再说帝国的军队显然在野战能力上不及奥斯曼,人数也不比奥斯曼的先军多,依托工事才勉强击退进攻,如果撤向优卑亚,只要一万多西帕希发起冲锋,就能在城墙外轻易击溃我们。
除非我不要命了,想在野战中浪费掉这支军队,否则帝国的主力肯定会往科林斯的城墙退却。
正常来说,的确如此,但我的手上有一支舰队。
尽管舰队并不多,许多船只也很老旧,还有不少是从摩里亚的各个港口征召的小船,可这些船已经足够我用来运兵了,如果奥斯曼先军不上当,追踪到了我部署在优卑亚方向的主力,那我只要把军队撤回优卑亚,然后扼守住优卑亚通往阿提卡的浅滩,就可以从容不迫的把军队运回到摩里亚。
毕竟穆拉德重金笼络的海主们已经回家了,而威尼斯的舰队还在近海巡弋,试图找回场子,奥斯曼自身孱弱的海军根本不敢离开港口。
何况安娜还把穆拉德唯一的造船厂给拆了。
如果奥斯曼先军没有发现我在北部埋伏了一支奇兵,大军南下,前往科林斯地区……
我安排了我的座舰,三排桨帆船摧破者号,这条澡盆舰队中速度最快的战舰,负责递送加急的消息。
在公元前427,一次著名的桨帆船速度冲击中,一条三排桨帆船为了传达一个紧急命令,从雅典开往密提林,我们的先祖用最好的自由桨手,拆除了船上所有的重物,许诺了大笔的奖金之后,三班轮换的船组,只用了不到一昼夜时间就送达了命令。
后来这个记录被刷新到十四个小时。
从科林斯绕路到优俾亚,只有这段路程的一半,因此,在奥斯曼先军哄闹着开进狭长的科林斯地峡之后不到八个小时,也就是第二天凌晨,这个消息就已经传达到了我的手中。
等到第三天,奥斯曼的先军穿过耶拉尼亚山,在科林斯长墙外扎下营帐,试图堵住城中并不存在的大军,不让我打扰他们北上征粮时,他们派出的征粮队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
耶拉尼亚山两侧的道路上,都多了一个车营。
难怪大猪蹄子老说好吃不过饺子,看着这么大一个饺子,鄙人也是食指大动,恨不得赶紧一口吃进肚里。
但这薄皮大馅的饺子一口可吃不下,得好好琢磨怎么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