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欢欣鼓舞吧!公主!
一位颇为英俊的青年来到遮阳棚下,向大公和我行了个礼,随后坐在新娘身边,和她闲聊着天气和比赛。
他是森图里诺大公的私生子,也是刚刚在场上大放异彩的那位亚该亚骑士,不愧是公国贵胄,果然年少有为,武艺精湛,只可惜我的妹妹是人中龙凤,一合就被安娜斩于马下,现在他嘴角还青着一块呢。
我用余光打量着约翰·亚森·扎卡里亚,幸好他没资格继承大公的家产,这片土地的唯一继承人是他的妹妹,这为我的土地兼并计划省了不少事——若是私生子都能继承家业,那贵族们苦心促成的政治联姻就将毫无意义,而婚姻与血缘是封建社会的根基。
上午的比赛刚刚结束,两个骑士扈从拿着一套锁子甲走进了帐篷,把约翰·亚森的战利品展示给他看,这套盔甲原先属于一个医院骑士,需要搭配胸甲才能获得充足的防御力,赢得这样一套盔甲并不值得庆祝。
而他自己那套米兰进口的盔甲早已输给了安娜,这买卖简直亏大了。
约翰·亚森懊恼的看着锈迹斑斑的锁子甲,这件盔甲需要放进满otg2ntc=是细沙的桶里,花上好几天时间打磨掉铁锈,并更换已经断裂的几处铁环才能再用。
否则除了最胆大的穷鬼,没人敢穿着这样的盔甲上战场的。
我又看了一眼那个输掉这件盔甲的内鬼骑士,那个年近四十的老骑士正在大口喝着新酿的葡萄酒,显得非常高兴,如果刚刚他的比赛没有输,那接下来就要对阵虎威骑士阿南了。
又一个扈从走来,和这位出身高贵的私生子耳语几句,他装作不经意的转着头,却看了我这儿好几眼,接着约翰·亚森站起身,和自己的妹妹与父亲告别,匆匆离去。
卡特里娜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挥手告别,我们这些希腊人只觉得晦气,挥手是一种轻蔑且没有教养的动作,看来这段跨国婚姻必将会有一段痛苦的磨合期来缓解文化冲突。
两排瑞士佣兵举着斩矛与斧枪,用高地德语宣告了大人物的到来,他们盛装打扮,头戴花冠,看起来非常气派,我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让这些瑞士人当了一回仪仗队。因为许诺婚宴结束后,他们可以吃到不限量的炖牛肉与奶酪,这些山民都很乐意帮我充门面。
我听说瑞士出产上等的巧克力,而山民最喜欢的也是甜食,看来我和瑞士佣兵有着共同的爱好。
尽管我去问他们什么是巧克力的时候,这些佣兵都一脸茫然,装作不知道,而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假如我手上有特别好吃的甜点,那我也不会告诉外人。
这儿除了我以外没人听得懂高地德语,好在司仪认得来人,赶紧喊道:“帝国的海伦娜皇太后殿下,帝国的专制公,狄奥多尔亲王殿下驾到!”
我不禁站起身,连装满葡萄醋的酒杯都没顾得上放下,就跑向了海伦娜皇后,我亲爱的妈妈。
“妈妈!妈妈!”
“宝!我的小康丝坦斯,夺目的绿宝石,啊,你又瘦了。”
狄奥多尔搀扶着险些被我撞翻的妈妈,有些不悦:“妹妹,你可真是冒失。安娜呢?”
安娜缓步走到我身边,仪态端庄,脸江浙湖汉北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纱:“女儿拜见母后、皇兄。”
看到恭顺的小妹,三哥很是满意,教训我道:“你多学学安娜,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我回想起早上安娜挥舞着刀和匕首,把两头鹿直接成碎肉和皮革的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要不我明天也拿上那把两百磅的定制长弓,进山打头熊回来?
安娜轻轻咳嗽一声:“二哥有遣人来贺喜吗?”
狄奥多尔脸上露出不阴不阳的笑,好似戏剧中的阉伶歌手:“你二哥很是喜欢我们的小弟弟,早上就派人送了许多土产来,他的猪倌一年就养二十口猪,全给送来了,还有两车奶酪和风干肉,哦,安德洛尼卡哥哥还捎带了两篮子鸡蛋,说是给……康丝坦斯你补身子。”
我笑着答道:“二哥有心了,明明最需要补身子的是他呀,我也该回点礼才是。对了,我的礼物备好了,托马斯呢?这礼物得来不易,可要让他好好看看。”
躲在母亲身后的托马斯怯生生的探出脑袋:“姐姐,我,我在这儿呢。”
我一把把他拽出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应当大大方方才是,不然让宾客看我们巴列奥略家笑话么?”
托马斯低着头,不敢看我:“姐姐,那个,新娘家的那些人,看上去都好凶……”
扭头看了一眼丝带装饰的大遮阳棚,里头坐着十几个佩剑的亚该亚公国骑士,个个满脸横肉,豹头环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寨来抢压寨夫人。
我挥了挥手,瑞士人为我们搭起了军刀拱门,这本是德意志地区的婚礼习俗,两排站在路边的士兵,用长剑或者马刀交叉搭在新人头顶,但瑞士人没有带军刀,所以改成了重型斧枪。
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对他道:“去,把你的新娘带过来。”
簇拥在他身边的瑞士戟给了他勇气,托马斯扣着衣角,走进遮阳棚,也不敢和那些骑士对视,只是给自己岳父行了个礼,就牵起了新娘的手,想往外走。
卡特里娜披着头巾,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这愣头青拽着朝外走,险些摔地上,倒是亚该亚大公开口道:“慢着,你小子就这么走了?”
托马斯手足无措,赶紧放下新娘的手,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啊,抱歉,我法律上的父亲,请原谅我的鲁莽。”
他本来就是孩子。
看到弟弟险些把事情搞砸,我赶紧上去帮衬:“亲家,我给这对恩爱的夫妇准备了一份大礼,想快点给他们看看,这不,我弟弟都着急了,既然您舍不得女儿,那我就把礼物拿过来,您在多陪女儿一会儿。”
母亲也在安娜和狄奥多尔的搀扶下走进棚子,季米特里奥斯看到姑母来了,也拉起卢卡斯,两人端着大扇子,殷勤的给皇太后扇起凉风。
母亲却上下打量着两位新人,托马斯本就玉人一般,卡特里娜出落得也很是标致,皇太后很是满意:“我最喜爱的托马斯,你终于要结婚成人了,新娘也这么漂亮……要是你父,呃,爸爸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都一样!都是一人!妈,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啦,你们老一辈玩情趣,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在抖落给托马斯,就我弟弟这胆小的主,不得吓到掉膘啊。
我赶紧打断母亲对父皇的追思:“既然人来齐了,二哥身体不好也来不了,我看我们就开始吧,来人啊,把我的礼物取来!”
命令刚刚下达,一队吟游诗人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们拿着鲁特琴和笛子,身上穿着花哨的衣服,脸上还涂着颜料。
领队的乐手一挥手,在场的来宾都安静了下来,仔细看着这队不知何时到来的吟游诗人乐团。
“欢欣鼓舞!公主!”
“您值得所有人的赞扬!”
“卡特里娜,您的扎卡里亚家族,赋予了您高贵与荣耀。”
“统治着摩里亚的人民。”
“伟哉!贵哉!”
原本以为会听到呕哑嘲哳的乡音,不少宾客已经开始在耳朵中塞上了棉花,可是动人的旋律与押韵的歌词让宾客们都为之动容。
主唱用圣咏的技巧,将这首赞歌演绎的好似天国的曲调,即使是摩里亚最好的唱诗班,也唱不出如此恢弘的赞歌
“你的丈夫更加伟大!”
“因为他的血统比一切凡人都更高贵!”
“他是罗马人的专制公!理应得到全世界的崇敬!”
“由天堂派遣,降生于紫室!”
一名乐手用里拉风琴拉出繁复的快节奏旋律,连远处马厩中的驴都为之吸引,和声高唱起来。
两小节曲调演奏完,琴弦上甚至冒出缕缕青烟。
但歌曲还在继续。
“青春绽放!”
“您被美好之物环绕着!”
“如此富有!”
两个伴唱补充道:“心智的富有!”
“无论以人间还是天堂的标准。”
“您都能因您的品性而无比荣耀!”
所有的乐手都停下了手中的乐器,他们加入到合唱中:
“国王渴望得到美丽的公主,而他将成为您今生今世的主人!”
袅袅余音中,卢卡斯嘴里的香肠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被一头牧羊犬叼走,所有人沉默了许久,才爆发出久久不停的掌声。
这群摩里亚的法兰克乡巴佬哪里听过这么好听的歌?
当然了,尽管歌谱是我提供的,但这歌并不是我的作品,而是我借用来的。
狄奥多尔面色古怪的看着我,他对这首歌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八年前他结婚时,教皇马丁五世出钱命人制作的曲子。
作曲与作词是意大利曲作家纪尧姆·迪费,他不仅兼顾了希腊人和法兰克人的审美,甚至还在曲调中采用了宗教的隐喻与数学的韵律。
我仅仅只是改了其中的几个名字,就把这首歌据为己有了,毕竟没人会记得八年前的一首歌是什么样的。
森图里诺大公也倍觉有面子,自己的女婿给自己长了脸面,因被迫出嫁独女而板着的脸也好看了许多。
见到主宾皆欢,我也有些飘飘然,就让乐队演奏起下一首歌。
我觉得我还是有点作曲天赋的,至于作词,其实只要合辙押韵,听众其实不会在乎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于是主唱清了清嗓子:“下面是巴塞丽莎送给所有来宾的一首歌——《威尼斯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