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番婆子的提议
《十四世纪占星术概论》,尽是些公式星象,无聊。
《亨利医生的放血疗法》,朕翻了翻,医生只用上了小刀片和蚂蟥,不是朕想象中的放血。
无聊。
《草药学与近东地区药物》……用硫磺和水蒸馏可得绿矾油,绿矾油有什么用,无聊。
《天路历程》,佛理,骗鬼的玩意,无聊。
《破甲剑和十四种军用武器》,讲了许多常见兵刃的用法,都是西域特有的家伙,不仅有图解,还有简单的介绍和入门用法。
朕眼前一亮,把书揣进怀中,在西域行走,肯定还会遇上使这些兵刃的人,多学些总没坏处。
《米兰地区盔甲工坊简述》
好东西,收了收了,朕在北京只有一把慈航还算趁手,那套三十斤的明光铠虽是兵仗局倾力打造,却总觉得不够坚实。凡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对比过西域的板甲衣与明光铠之后,朕确信西域盔甲确有可取之处,朕要取百家所长,亲自督造造出堪用的宝甲来。
等再寻一匹神驹,朕便要亲征辽东,什么京营班军关宁军,尽是些饭桶,等朕斩首黄太吉,拆了那劳什子盛京,这些酒囊饭袋全都发配去种地。
朕在罗德岛的图书馆里四处折腾,番婆子好静,喜欢看书,朕虽也读过四书五经,却非嗜书之人。幼时不知是谁说过,读书救不了大明,开除教籍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开除教籍,朕就只对兵法战阵感兴趣了。
朕命那些忍者、浪人和蒙古人在北京编写武经,由忍者头子中村太郎主持,采百家所长编写著作,已写了一卷,名为《百川归海》,写的都是兵击之法。但在高手看来,摘花飞叶皆可伤人,忍者们更精于逃遁、刺探,而浪人所学也重于战阵,蒙古人更不必说,刀法弓箭马术都是为了在草原上讨生活,比起骑兵,他们更熟悉怎么在一望无际的荒草地上求生。
所以区区百川归海已经难以详述他们的技艺与经验,朕干脆让中村太郎扩大命题,定为兵家巨著,但凡有利于用兵之法,皆要收入其中。筑城,兵粮,练兵,转运,甲仗,都是需要钻研的方向,但古代传世的兵书于现在早已不适用,就比方说火铳是本朝所有,若要硬套唐宋的兵书,未免呆板僵硬。
著书者最好是到行伍中去,亲自带兵打上几年,否则写出来的兵书就是空谈,且各种论述需要交叉对照。
罗德岛骑士都是正儿八经的骑士,而骑士又需断文识字,方算合格,又常年驻守四战之地,自然也写下了不少与大食教交战的材料,都是宝贵的知识。故而刚和拉斯蒂克达成口头协议,朕便要求参观他们的图书馆,不出预料,大善人们的藏书不是佛理就是兵法,修的是天主宗怒目金刚流,很是合朕胃口,故而留在图书馆中终日读书。
“行军时,也要以中队长为队伍中心,在长途行军时,可以脱下重甲,分开运输,但在敌境内需要装备盾牌。”
“战阵中更换位置,必须沿着顺风方向移动,以免激起风沙干扰友军视线。”
“扎营后,大营需要敲鼓,士兵若要搜集柴薪,只得在听得到鼓声的范围内活动。”
这些都是医馆骑士团与大食教多年交战,用血换来的教训,不过朕发现里头记载的都是在大漠地区的经验,不能直接照搬,只适合在平原空旷地带作战,还是需要扬弃、辩证的学习这些经验。
所以当送饭的仆从进入图书室时,看到了正在挥舞流星锤的拂菻国女皇上。
回来!你跑就跑吧,至少把饭菜留下啊!
暂且把吃饭的事情放在一边,吃饭哪有看兵书重要。要砍下无数人头,只靠朕一人累死也办不成,唯有训练一支骁勇的军队,才能砍出一片血海。
书,足以记姓名而已,不足学,学万人敌。
朕要以剑入道,待到血铸血座之时,便是朕证得赤铜大道之日。
咕~
番婆子的身体也太虚了,果然还是得去吃饭才成。
朕带上一本佛经,留下满桌兵书,装作虔诚信女的样子,掩上门出去了,在门外却早有一人等着朕。
他微微欠身:“巴塞丽莎,不知岛上的藏书您还满意否?”
“我很满意,就是讲攻城、拔寨的书少了些,也没有守御要塞城墙的兵书。哦,那个,关于你们对圣灵的看法,我觉得……”朕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人设是虔诚的信徒,赶紧把话题扯开。
加西亚却不在意这些,他身上披着厚重的板甲衣,外头罩着多次缝补的罩袍,神色有些紧张。
他环顾左右,确认没有闲杂人等后,压低声音对朕说:“内环的确切消息,马穆鲁克苏丹已经集结了三十条加莱艨艟,不日就将作为前锋,抵达罗德岛。叙利亚和埃及本土的几支军团都开始了动员,苏丹正在收购中东各个城市的粮食,恐怕此次凶多吉少。”
可是这和朕有什么关系吗?番婆子的书房里有好几个你们的小人,她巴不得诸位大善人早日死绝。
朕想了想东地中海的局势,若是罗德岛为马穆鲁克苏丹所趁,那算上已经向埃及宣誓效忠的塞浦路斯,马穆鲁克的势力会直接威胁到鄂图曼人的腹地,从罗德岛出发,半日就能抵达大陆对岸,劫掠小亚细亚的鄂图曼城镇。
大食教的王侯与十字教一个毛病,喜欢内斗,说不定两国就能相互打起来,若能两败俱伤,君堡可趁机坐收渔翁之利。然而朕看过罗德岛的城防,至少要一万士兵才能围住,新建的前沿箭塔虽然只完工了几座,也能分担一部分进攻压力,而且罗德岛远离马穆鲁克本土,粮草运输不易,难以长期围城,罗德岛骑士又不是君堡城防军那种软柿子,这城想失陷应该不太可能。
虽不知道马穆鲁克人的实力,但看到岛上军士和骑士们有条不紊,信心十足的样子,结合听到的传言,医馆骑士团守住罗德岛应该不成问题。
马穆鲁克最多只是劫掠一番,罗德岛在此劫之后依然会留在骑士团手里,但朕担心的就是这个。
以罗德岛为中心的十二群岛上住的都是拂菻人,马穆鲁克劫掠群岛,烧杀抢掠的兵灾都落在番婆子的子民头上,无论罗德岛是否失陷,都是我们拂菻人吃亏。
罗德岛希望君堡能支援一支军队用于守城,减少他们的兵力损失,这是防御同盟的义务,将来若是君堡有难,罗德岛也要前来救援。
何况内环还准备在君堡设置分部,双方进行有诚意的合作是很有必要的。
番婆子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下回穆拉德领着十万大军围攻君堡,指不定这些大善人就按兵不动,待在老巢喝酒寻欢。以朕看呐,倒不如带着摧破者号上的水兵,直接中心开花,将城拿下,这些大善人全都砍了,头颅拿来祭神,尸体埋进花园肥田,再领着岛上的父老结寨自保,不仅不用受这气,还能光复一座大岛,何乐而不为?
要是朕的本尊在岛上,连打带跑,估计不出半月,罗德岛便是一座死城。只可惜番婆子身子骨太虚,朕一次最多就能打五个,若是披上重甲,更是走两步就疲惫不堪,也就在海上接舷时能强撑一口气砍杀十几人,若是在陆上浪战,只怕要被活活耗死。
而罗德岛上现在少说也有一百多号正儿八经的骑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按番婆子的计划委曲求全。
朕装作不知兵事,与加西亚兜着圈子:“阁下觉得,罗德岛的城防万无一失吗?”
加西亚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是什么坏水:“罗德城固若金汤,又身处外海,寻常敌寇自是不怕的。只是马穆鲁克人多势众,若是汹汹而来,定然祸害黎民百姓。”
你们还知道黎民百姓?也是,大善人也要佃农交田租服徭役。
朕不动声色的从袖口里取出纸条,用佛经挡住,瞟了一眼对加西亚道:“阁下说得是极,我本也打算派出军队,协助罗德岛各岛防守,只是君堡还要防备鄂图曼歹人,最多也就能派遣五百人。”
这纸条是番婆子给的第二个锦囊,她交代若是内环的人私下来寻朕,便按锦囊行事。
加西亚是内环的贼头,若是他能从君堡拉来援军,战后定是大功一件。孔庙卫队内环急于寻一处分部,脱离教会和医馆骑士团管控,只要立下大功,待到击退马穆鲁克,再提出分部建设的提议也有足够的分量,故而他定会来寻番婆子讨要援军。
朕本打算给他就是了,调出五百人还不至于让君堡城防受损。
可是加西亚故作为难地吸了一口凉气,演技很是蹩脚:“巴塞丽莎,五百人怕是不够。”
朕也皱拢眉头,这个表情不论是在大明还是拂菻每日都要现出三五十次,尤其是查看财政的时候,心里想着户部太仓的亏空,刻苦铭心的痛苦啃咬着朕的心脏:“五百人已经是君堡全部的野战兵力了,要是再想抽人,只怕国本动荡,八百人,我最多调拨八百人,只是我有个提议。”
加西亚似乎早就猜到了朕会提条件,故作犹豫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一些:“您掉说无妨。”
“马穆鲁克人此番仓促前来,不及兴起大军,兵力定然不够,远征罗德岛本非朝夕间可筹备完成,故而他们定是三分攻城,牵制贵骑士团在主岛上的兵力,而另外七分,大约会袭击各岛,劫掠粮草人口,充作军粮劳力。我提议,不如趁着马穆鲁克舰队未至,先对罗德岛和其他各岛竖壁清野,将农民尽数撤入城内,存粮收入仓库,以免落入马穆鲁克手里。”
骑士都是能读书识字的人,本就不会太笨,加西亚又是内环的头目,比猴还精,又怎会猜不到番婆子锦囊的含义?
他看了朕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徐徐说道:“您说的是,但罗德城逼仄无比,十二群岛的希腊人又有万人之多,撤入城中不说住不下,围城日久,粮食也不够吃。再者我等来此岛虽有数代,却也与当地希腊人有些龃龉,只怕守城之时不能力出一孔,反为马穆鲁克所趁,说不定还会混入奸细。”
朕面色不改的说道:“此事阁下大可放心,我们罗马帝国愿意接纳部分农民,只要阁下首肯,我们这就派出运输船队,将罗德城安置不下的农民运到君堡。身为卫道士,我等除魔卫道乃是天职,绝不会任天主的子民落入异教徒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