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吧！逃吧！赶快逃……”
    耳边响起谁的窃窃私语声，伴随着轰隆隆的卡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戴着十字形面具的霍启明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东都，眼中射出恶意的光。
    几辆卡车上挤满了身着野战服的士兵，一看就是从战场上溃败的逃兵。
    “教主，前面是一个村子，我们要不要休息下？”一身伤痕，肩上斜挂着冲锋枪的小马道。
    正是早晨，远处村子炊烟袅袅，鸡鸣狗叫，一派祥和安逸的世外桃源景象。
    但卡车到来的轰响打断了这片宁静，噩梦也降临了。
    恶魔进村的那一刻，十三岁的汤小莫正在自家屋子前面同哥哥踢足球，他的梦想是当上东都足球队的职业球员。而比他小三岁的妹妹则欢快唱着新学的流行歌。但她的歌声突然被尖叫掩盖，那尖叫凄厉绝望，是令人胆寒恐怖的呐喊。
    紧跟着是一声小狗戛然而止的呜咽，汤小莫听出那是他家柴犬的声音，忙与哥哥跑出家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他们看到有一辆卡车正朝这边驶来，沿途每路过一家门口，就会从车上跳下三四个提着枪的凶狠士兵。
    “快去通知爸妈！”刚上高中的哥哥使劲推了汤小莫一下，随后立刻跑回家。
    “爸爸！妈妈！”汤小莫反应过来后，边跑向屋外的田地边大声呼唤父母。
    早起在田里劳作的父母，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身体颤抖着，面无血色跑过来。
    此时，那辆卡车停了下来，三个持枪的男人跳下来，又有一个戴着十字形面具的披风男从副驾驶座下来。
    “快跑！”父亲大叫一声，抱起愣在一旁的妹妹，但他还没来得及再做下一步动作，一把刺刀已从妹妹的后背捅入他胸口，穿过他的身体。
    站在父亲旁边的汤小莫目睹刚刚发生的一幕，仿佛身处噩梦中一般，莫大的惊惧袭击住他全身，尿液浸湿了他早上刚换的新裤子。
    “妹妹只是在唱歌，没有做任何错事，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一个声音回荡在他脑海中。
    父亲还没有立即死去，他抱着女儿的尸体，发出痛苦的悲鸣，抬起头望了望汤小莫，以微弱的声音最后说了一句：“快跑啊！”但汤小莫双脚钉在了地上，没有一丝力气迈动双腿。
    又一个矮个士兵走到瘫倒在地的母亲前，带着冷酷的笑意道：“我们要带走你儿子，把他训练成孩子兵！”
    惊恐不已的母亲身体不住颤抖着，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直在哭泣。
    “真是不好玩。”矮个士兵拍了拍女人的脸，开始解开自己的裤腰带，看着呆愣在原地的汤小莫道：“小孩，你以后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去死！去死！”一声带着恨意的大喊响起，随后一声“砰”的枪响，露出丑陋短小下体的矮个士兵不可思议看着自己胸口碗大的血洞，愣愣道：“你 妈的！”便圆睁着双眼倒下去。
    汤小莫看到从家门里跳出来的哥哥举着猎枪，枪口冒着刚刚迸发出子弹的热气。
    “卧槽！”第三个原本正在抽烟的高大士兵见状，立即举起手中的战斧迈步朝哥哥冲去。
    “去死！去死！”哥哥脸上狰狞扭曲，一边大吼，一边快速取出子弹压到猎枪里。但忙中出错，他手中的子弹塞了几次都没有塞到枪中，最后竟掉在了地上。
    汤小莫眼睁睁看着哥哥被高大士兵一斧头砍去了右手，然后是半边脑袋。
    血水染红了他的眼，他低下头，闭上眼，不敢去看这恐怖的一幕，但哥哥的尖叫和肉体被肢解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中。他终于抽泣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到哥哥的身体，四肢和头颅都不见了，那头颅滚到他的脚边，鲜血喷了他一身，双眼瞪着他，似乎在说：“弟弟，快逃啊！”
    “抓紧时间，南域部队快到了！”一直靠在卡车头的面具披风男冷冷说了一句后，高个士兵便快速走到汤小莫的面前，又一斧砍下了母亲的头，然后像小鸡一样提着汤小莫扔到了卡车里。
    从那刻开始，汤小莫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也彻底变了一个人，似乎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了。卡车启动后，他回头望到父亲、母亲、哥哥和妹妹的尸体横七竖八排在自己家的门口，他知道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地方了。
    当天晚上汤小莫与十几个孩子被士兵们从卡车上赶下来，开始训练。
    第二天早晨又来了几十个孩子，汤小莫认出几个是他学校的同学，他们在一片荒野中训练了一整天，只要有孩子犯一点错，就会被当着所有孩子的面杀掉，或者被活活烧死
    ，每个孩子在临死前都会发出动物般的嘶叫。
    教官命令他们用刺刀刺死绑在树上的村民们，为了活下去的汤小莫杀死了好几个看着他长大的村民。
    第二天晚上，教官们带着他们洗劫了附近的一个村子，命令孩子兵强奸掳掠来的女人，谁不听从命令，就将谁活活敲死。汤小莫机械执行着教官的命令，他对一切都无所谓了，但心中求生的欲望还在支撑着他。
    “我们要忍耐，要活下去，用不了多久，南域舰队就会来帮我们了。”汤小莫认识的一个同学指着天际划过的战舰碎片对他这样说。
    “南域舰队？他们不是侵略者吗？”
    “不，他们是来拯救我们的，会为我们报仇的！”同学充满信心拍着胸脯，但下一秒他被教官提了出来，当众烧死。
    第三天早上，情况发生了变化，无数的炮弹从远方呼啸而来，炸死了很多士兵。
    “是南域军队吗？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吗？”汤小莫心底浮现希望。
    当地平线那头出现一队队黑压压的人影时，教官们大吼道：“组成冲锋队形！冲锋，把他们全杀掉！”
    接近二百人的孩子兵排列整齐，衣衫褴褛，装上弹匣，端着冲锋枪排成冲锋队形。
    “冲锋！”教官举起的手往下一挥，再次大吼：“全军冲锋！”
    两百个孩子兵大喊着，向飞速赶来的人影冲去，孩子们的哭声和尖叫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汤小莫在身后孩子兵的拥挤下不由自主开始奔跑，越跑越快，他闻到了草原上泥土的芬芳，春天野草的鲜味。这让他想起了几百公里外的家乡，父母、哥哥和妹妹，去年的春天，他们一家去郊外旅游，就是在这样的原野，他带着养大的柴犬在草地里奔跑。
    汤小莫哭了起来，一边奔跑，泪水一边飞入原野中。
    “我不是生而为人就好了，假使我生下来是鸟兽，就可以同家人永远相亲相爱地生活下去吧。”
    汤小莫分明听见身前子弹击穿头盖骨的破裂声。他看到被射杀的同伴，心想：我也死了吧。然后，又一颗子弹飞来，他被一枪爆头。
    汤小莫再也看不见，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他的意识开始远离地面，越来越快，向着家乡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