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现在住的客房是个二室一厅一卫的格局，虽然没有单独的衣帽间，但衣橱做了一整面墙，容量还是很可观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给她送礼物都是大牌的包包和首饰。可能觉得她总会用得上？不会出错？
    April已经给她整理好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橱和首饰盒，徐清晚上睡得不要太好！
    第二天精挑细选地搭配了一身衣服，下楼吃早餐。到了餐厅，大小姐Flora也在。
    互相打了招呼，徐清坐下没几分钟，谢文出也来了，就坐在她旁边。
    佣人给他端上早餐，管家过来说车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谢文出：“你们要出门？”
    Flora说约好今天看珠宝首饰。
    虽然跟婚讯是昨天通知大家的，但流程是从她点头那天就开始走的。连婚礼方案都出了好几版了，还没定下来呢……
    Flora之前特意跟徐清解释，因为舅爷爷希望能在春节之前完成婚礼，现在找设计师设计婚纱来不及了，只能买高定或成衣改尺寸，是委屈她了。所以买首饰的预算给加了。
    “好的宝石不一定能碰上，有的话就买了，没有也不着急，结婚可以问爸爸借。金子多买买好了。”Flora拿起手边的一把绢面团扇摇啊摇，脸上稍显疲累。
    她怀孕了怕热，身子又重，长辈们也不想让她扛着肚子帮忙，但没办法，谢家近几年，就只有Flora办过婚礼，更何况她还是谢文出的亲姐姐。于情于理，她都得帮衬着。
    “你今天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她笑着调侃道：“我们缺个拎包的。”
    徐清充耳不闻，安静地吃早饭。
    谢文出“嗯”了一声，仿佛才发现似的，“姐夫呢？”
    “他一早就去工作了。”
    “这么忙啊？”
    谢文出问完就安静吃早餐了。但徐清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悦。
    徐清有些意外，悄咪咪转了一下视线。她以为昨晚谢文出那样就算生气了，但这会儿一看，昨晚他情绪还可以啊。起码脸不是冷的。
    但也有可能是昨晚人多，他有做情绪管理。今天餐桌上对着亲姐姐，情绪就比较外放？
    Flora没接话。
    徐清低着头吃糯米饭，不掺和。
    ——芒果椰汁糯米饭简直百吃不厌啊！
    临出门前，他跟徐清说，“我们顺便去见律师，有些文件要签。带上你的护照。”
    “不用事先预约吗？”
    “是给公司做事的律师。不需要预约。”
    徐清麻木了，行，牛的。
    两辆车出的门，但三人都坐在后面这辆车上，Flora说这样方便说话。
    她问结婚登记流程到哪一步了？徐清摇头三不知，她还补充了一句，“我的签证快到期了。”
    “嗯，到期之前会办好的。”副驾驶上的谢文出答道。
    徐清真烦这种模糊不清的回答，说，“我还要回去处理那套房子。不然我先回去弄完再申请签证过来办手续吧？”
    她原来计划是这样的，结婚嘛，事情烦琐得很，不着急。但一没想到舅爷爷那么心急，二没想到，钞能力这么好用。
    “不用着急，等结婚登记完成，给你续签之后，我会陪你回去处理的。”
    啊？徐清独来独往惯了，着实不习惯有人要一路陪着她，正要拒绝，Flora笑呵呵道：“Devonte最体贴了。Alice你有福气哦。”
    徐清只能尬笑回应。
    ***
    珠宝商的工作室在市中心，闹中取静，外表是个南洋近代风的建筑，内里却别有洞天。
    接待他们的人穿着严谨的三件套，十分热情周到。但他的名字很奇怪，发音疑似“Apple”，又像“Apo”……
    然后他叽里呱啦的一通徐清也听不懂，就看到一套套盒子在他们面前被打开，全是整套的钻石或宝石首饰。
    各有各的大，各有各的美。嗯！
    经理的白手套在宝石上指来指去，好像在介绍，徐清坐在沙发上开始放空。此时，谢文出坐近一点给她实时翻译，“主石重量……净度……切割……皇室流出……重新镶嵌……”
    Flora听完拿着册子继续问问题。
    徐清转头对他小声说，“你翻译了我也听不懂。”
    “没关系，挑你喜欢的。”
    徐清似笑非笑，“我怕买亏了。”
    “不会的。喜欢就不亏。”
    “呵呵。”徐清又把头转回去。
    Flora已经初步筛选过，一些大小和品质不满意的都被撤下去了。桌上还有三套，分别是大白钻，鸽子血和蓝宝石。
    “白钻百搭，够大……”
    徐清：第一次听到钻石用百搭来形容的……
    “鸽子血宝石越来越少，难得碰上品相好的……”
    徐清：物以稀为贵……
    “这是拍卖行出来的，曾经皇室用的……”
    徐清：物以历史/传奇故事为贵……
    Flora讲得口都干了，问徐清喜欢哪套，可以戴上试试。
    徐清本能地拒绝，“我看着都挺好的，您看着办吧。”
    “Devonte？”她又喊。
    谢文出指了白钻和鸽子血的两个，那个Apple经理笑得跟红富士似的。
    徐清悄悄扯了一下Flora的袖子，“不是只买一套的吗？”
    她看过粗略的聘礼和嫁妆单子。因为都是谢家出钱办，她真的什么意见都没有。但现在怎么还多了？
    Flora笑，“你有福气啊，他自己补的。”
    于是在谢文出签了支票后，Flora说看看结婚戒指时，徐清真的坐不住了，“钻戒戴着不方便啊，普通的黄金素圈就好了。”
    Flora拍拍她的手，“你喜欢金戒指就多打几个平时戴着玩儿，婚礼上还是要戴钻戒的。”
    徐清有点明白这个大表姑/大姑姐的行事风格了，体面，要大大的体面。她弟弟的婚礼，必须够体面。
    谢文出呢？大方，对谁都大方。
    徐清这个初入豪门的小虾米真的有点扛不住，她真诚道：“结婚戒指要戴几十年的，钻戒的款式可能会过时，但黄金不会。我觉得黄金的寓意好。”
    此话一出，Flora感动非常，“我讲错了，不光你有福气，Devonte也是有福气的。”
    徐清继续尬笑。
    但终于，结婚戒指没用大钻戒。
    徐清心里松口气，总算把差额平回来一点。
    转头一瞧吓一跳，谢文出怎么也一副动容的样子？她是不想欠他人情好不好？
    她小小的一个白眼送给他。身旁Flora要起身，徐清连忙扶了一把，另外有女性工作人员陪同去卫生间。另外有人重新上了茶点，随着工作人员的退出，这里成了一个休息室。
    徐清无聊地看这家店的宣传手册（上的图），谢文出突然说，“昨晚，Edolia跟我讲，你有帮到她。”
    “举手之劳。”
    “嗯，昨晚我说的不对，希望你原谅我。”
    “你没说错啊。”徐清继续翻阅着册子。
    “其实，Delano的事情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徐清手上的那页迟迟没有翻动，听到他说，“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徐清的眼睛瞪大了，她确实没想到。舅爷爷又不缺儿子，怎么会把非亲生的孩子也纳入排行。
    谢文出说，“四太太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但是父亲特别喜欢她，所以把她的孩子认下来了。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后来三太太和父亲分手，把这事儿喊出来了，大家才知道。家里的孩子还好，Delano在外面没少被欺负。他人又出色，闲言碎语，从来都不少。”
    徐清沉默半晌，自动脑补这二十年间的恩怨情仇，“你家里果然很复杂……”
    “以后也是你家。”
    仿佛猛料大批发，他又接着说，“大哥家里最近出了点事……”
    徐清想到昨晚大表叔的儿子和他说悄悄话，赶忙插嘴道：“又是不方便讲的家庭秘辛是吧？”
    “还没到这个程度。”
    徐清伸手揉揉太阳穴，手腕上的一串珍珠手链圆润闪光，她关心的是，“和我有关系吗？”
    “没有。”
    “那就算了。等他家的事和我有关系了再讲吧，我今天接收的信息有些太多了……”
    谢文出看着她手腕上的手链问她喜欢吗？
    徐清晃晃手腕，“漂亮的都喜欢。不要我花钱，更喜欢。”
    “那就好。”
    嗯？徐清反应过来，“你送的？”
    谢文出：“感觉你会喜欢。”
    下午去买黄金就简单了，好寓意的来两套，重工的来两套，日常佩戴的来个五六七八套……
    Flora说都是给她压箱底的。徐清这次没推脱，把预算花个干干净净。
    ***
    出门两辆车，从店里出来，外面停了一排车队。有从公司调来的保安，还有来接老婆的大姑爷。
    Flora先带着今天购入的珠宝首饰回家，徐清和谢文出还要去见律师。
    台阶上，两人目送着Flora被扶上车，然后男人朝他们点了点头，从另一侧上车。车队离开，两人一起上了谢文出自己的车。
    徐清坐在副驾驶，系安全带时，突然说了一句，“我感觉……”然后又住嘴了。
    谢文出偏了一下头，“什么？”
    徐清想了想又闭嘴了，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在想，那个不苟言笑，又文质彬彬的男人，来得那么巧？早上着急去公司，下午就有空闲了？
    “你姐夫是做什么的？”
    “律师。”
    “啊？”突然听到这么接地气的职业，徐清还有点惊奇，但转念就反应过来，“副业是大少爷？”
    谢文出被她逗笑了，“是小少爷。”
    徐清故作高深地点头，“难怪主业是律师。”
    谢文出笑着摇头，“也没有那么……也会考虑个人的兴趣的。”
    开车去了公司，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达办公室，秘书以不符合她身材的速度小跑过来开门。办公室里窗明几净，有清淡的花香，看得出来刚打扫过。办公室的南向有临街的大窗户，和对面的大楼遥遥相望。徐清正欲走过去看看，听到身后谢文出用中文让秘书请律师进来，并准备一些喝的。
    徐清一听有喝的，赶紧说，“我要喝果汁，谢谢。”
    秘书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木愣愣地说，“有橙汁，芒果汁和椰子汁，如果需要其他的我可以立刻去买。”
    “芒果汁。”
    “好的。”秘书鞠了一躬，赶紧出去办了。
    等律师过来，拿出厚厚的文件（中外文对照版）给她看，她才知道这是来签婚前协议的。
    包括但不限于，舅爷爷和谢文出在婚前对她的赠与，以及五年内离婚，十年内离婚，二十年内离婚等等，还有各种生育情况的说明……
    徐清先简单地翻了一遍，大概就是他俩的婚姻年限和孩子数量越多，她离婚后分到的财产越多，而对他最重要的5％股份，必须要在他俩结婚满十年后才完全转到二人名下，在那之前两人都是代持。也就是说，如果她在第十年和他离婚，他不仅拿不到股份，还要分她一大笔财产，而婚前赠与的也完全归她。
    徐清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虚到不敢看他。
    她嘬着吸管喝芒果汁，心里乱成麻。
    偏偏他还叫她，说有什么不明白或者需要修改的都可以和律师说。
    头发花白的律师笑眯眯的等她说话。她把视线投到谢文出脸上，踌躇半晌，“我……我觉得可以的，你同意就行。”
    谢文出点头，“那就签字吧。”
    徐清签名签到后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了。然后律师又拿出两张纸，“这是结婚申请表，交上去等通知过去拿证就可以了。”
    徐清：“异国结婚这么简单？”
    律师笑眯眯的，“需要递交的材料我们都准备好了，包括您的各类证明，也由公司在您当地的员工协助办好了。”
    徐清一边填表，一边嘀咕，“跟做梦似的……”
    谢文出严格来说还在休假，但考虑到后面要陪她回国一趟，索性就留下处理一些事情，义务加班。
    他去会议室翻牌子召见去了，她坐在办公室自己玩儿，被秘书小姐轮番投喂，一开始还是正常的饼干小蛋糕，到后面，连海鲜粥都送过来了。
    徐清：“你们的茶水间其实是中央厨房吗？”
    秘书小姐笑说，“是Devonte叫我买的。”
    徐清摸着手机想了想，还是跟穆招招说了一声她要结婚了。
    三秒后，微信电话就来了，还是视频电话。她接通，穆招招穿着打工的制服缩在厕所，大惊小怪，咋咋呼呼，逼问她是不是被诈骗了？
    徐清被吓得跳起来，然后想到自己之前搜过舅爷爷公司的名称，并没有和诈骗扯过关系，再说了，她身上也没有值得做这么大局的东西，吧？
    她思考了一圈，又瘫回去，“应该不是。”
    她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她的奇遇，穆招招傻了眼。正要问什么，外面已经有人在喊她了，只能匆匆道：“看好你的护照，给我发送一个定位。我晚上回去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