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锐重新落入凳子上，稳稳坐定：
    “但宝贝你刚来地下，这种发育成熟的世界对你来说难度可能太大了，我倒是知道几个没太成型的鬼屋。不过……”
    他眼中流转着粼粼的波光，向着自己下半身扫视过去，有些无奈地叹息：
    “我这种情况是断没有了进入其中探索的可能。”
    是不太行。
    苏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对于覃锐随时随地发情的这副形象，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现在还好，但要是在鬼屋探索的危急时刻，他猛的来这么一出，那很有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涂着紫黑色猫眼甲油的手指轻点，这是他跟女人们玩笑间被弄上去的，倒是意外衬他的肤色，覃锐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要是宝贝你去我提供的这几个地点探索，那这个鬼屋当中，你得到的任何物品都将归属于我——包括「小方」。”
    见覃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苏合心下一定，知道对方在索求什么，总比一切未知要强。
    况且，她从不相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对另外一个陌生人毫无条件的好，而这样明码标价的交易让她安心。
    现在苏合缺的就是消息，和难度合适能让她强大起来的鬼屋，所以覃锐的这些情报刚好能满足她的所有需求。
    若是一些普通的探险者，他们拼命活下来，鬼屋里发现的好东西就是他们的全部，这样的交换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而他提出的条件，对于苏合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
    苏合跟其他人渴求的不一样，就连变强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所以这看似极为过分的要求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就在她要开口答应前，苏合一下又犹豫了。
    虽然一切都非常自然顺畅，但……
    太巧了。
    这个男人的出现，他提出的条件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又恰好能让苏合接受——
    这真的太过于巧合。
    不过苏合随即想到这人的能力，算命先生嘛，卡着底线做交易实属正常，这说不定就是人家算出来的结果。
    她没再纠结，直接应下：
    “好。”
    ……
    鼠3区，
    一间热热闹闹的咖啡店。
    穿着日常衣服的莱昂和张怡面对面无言坐着。
    张怡有些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中的营养液，咖啡的香气不断向上氤氲，模糊了对面事物的轮廓。
    他们这次见面，身上没有带任何电子产品，身形和面容均经过掩饰，找的这家小店也是随机确定，就连约定的方式也是许久之前定下的暗语，确保无迹可寻。
    “我们……已经多久没能好好坐下谈谈了。”
    莱昂眉间是深深的皱纹，暂时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临时工负责人的身份中脱离，显出些许疲惫和老态来。
    他先行打破了这让人有些尴尬的沉默，低头抿了口咖啡味的营养液，这苦涩的口感他一直不太喜欢。
    张怡目光放空，像是透过迷蒙扭曲的雾气看到了什么，她手下的小勺有些不太礼貌地弄的杯壁叮咣作响。
    半晌后，这个面容柔和的中年女子才勉强回应：
    “是啊，太久了。”
    她顿了顿，关心道：
    “有他的消息了吗？”
    仅有两人在场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互动跟在外界做出的表现不太相同，总有一种难言的沉默。
    莱昂早就知道她找自己大概率是为了什么，但是真听她问出口还是心下一阵失落：
    “没有，只是上面通知，如果情况真到不可控的地步，要直接把小张销毁。”
    “销毁么……”
    张怡手下不自觉用力攥紧，极为坚硬的合金制成勺柄此刻却像是橡皮泥做的，被她轻松捏成了弯弯曲曲的形状。
    对于人联不把人当人这件事，就算她早有预料，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免情绪复杂——
    能轻易决定把他的复制体销毁，大概率说明他还以某种方式活着。
    但对于这个长得跟他一样的复制体，真要面临被销毁的情况，张怡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你……”
    本想嘱咐些什么，但她想到自己似乎没什么资格让对方做事，便又沉默了下来。
    莱昂微不可察地瞥了对面的那个女人一眼，其实张怡将自己的脸大部分都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冷漠的眼睛在外面，但他总觉得对面还是当初那个爱笑的姑娘。
    “我会尽可能拖延这个时间，尽可能让小张再多坚持一阵。”
    莱昂浓金色的发丝沉沉坠下，他有些泛黄的手指摸索着杯子边缘，斟酌着说道：
    “灵魂缺失，一般这种情况都会缓慢恶化，而且小张前一阵子又透支使用能力，希望他能等来转机吧。”
    他深呼吸了几口，明明也岁数不小了，但每次面对张怡的时候还是会心里忐忑：
    “我……”
    不过他这刚开了个头，对面的张怡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没给莱昂说下去的机会，
    “……对不起。”
    饶是莱昂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这会儿也像是个被拒绝的毛头小伙子，尴尬的不知该看向哪里。
    “啊，没事没事，我……我就是想问你要再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张怡杯中的营养液没有减少一点，她将手边的卡推了过去，“这次谢谢你了，你……”
    她本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自己都这样，更没什么立场劝别人如何。
    看出张怡有想走的意思，莱昂又补了几句：
    “这次……这次说不定真的可以！那个能力特殊的苏合跟小张关系不错，她说不定能顺藤摸瓜的救出杜松！”
    杜松。
    这像一记重锤敲进她心里。
    自己有多久没再听过这个名字了？
    想到那个清风霁月的男人，张怡心下像是熬煮过火的梅汤，酸涩难忍，泛出些些缕缕的苦意来。
    没能再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她手里的勺子直接被攥成一团金属疙瘩，张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她……我是说苏合，究竟有什么特殊？”
    但这回却轮到莱昂沉默了，他艰难地咽下味道奇怪的营养液，重新审视起自己能透露的那部分信息，整理语言，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她可能就是那个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