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换上了新的牙刷、毛巾、碗筷、床单等物，将来不知道要在这间屋子里呆多久，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了。
    反正江城从不与人往来，这些东西换了也没人知道。
    搞完这些，已经忙得满头是汗，看看时间才刚下午五点，正准备自己下厨搞点吃的，屋门突然被人“咚咚咚”地敲响。
    “谁？”我沉声道，已经换上江城的声音。
    在这方面，小桂子的确是个天才，不仅自己熟练掌握各种发声技巧，还能轻而易举、易如反掌地教会别人。
    “江哥，我啊，小波！”门外传来声音。
    一个人影迅速在我脑海浮现，小波是江城的兄弟……不，不是兄弟，江城没有兄弟，用“手下”这个词形容比较贴切。
    江城的一干手下之中，小波的地位极高，算是左膀右臂，备受他的器重。
    我走过去，将门打开，面色冷漠地说：“有什么事？”
    小波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典型的精神小伙打扮，紧身衣、豆豆鞋，果然没有看出我的端倪，只是着急地说：“江哥，一直给你打电话咋不接呢？”
    “哦，我在睡觉，调了静音。”刚拿到江城的手机没多久，确实还没过多查看。
    “江哥，不是说好了晚上和常文彦决斗吗……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在楼下，等着您了！”
    “？？？”
    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李东没和我说，资料上也没有。
    “今天上午刚定的啊！”看我眼神略带迷茫，小波以为我是睡癔症了，赶紧解释：“二皇帝下的命令，让您和常文彦各带十个人，下午六点在滨河公园一决高下……谁赢了谁做锦绣区的兑将！江哥，这都快到点了，您赶紧洗把脸走了！”
    原来是今天上午才定下的，怪不得李东不知道。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卫生间里。
    一边将水龙头打开，一边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打开手机搜索滨河公园在哪。初到省城，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出去两眼一抹黑就露馅了。
    顺便还发出去一条消息。
    做到心中有数以后，我才随便擦了下脸，跟着小波一起出门。
    到了楼下，有七八个人正在等着，旁边还停着辆小型的中巴车。一眼扫过去基本都认识，李东之前给我的资料上有详细记载。
    在锦绣区，江城的嫡系手下大概四五十个，这个数字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如果能够成为霍门八将中的兑将，那么这个区所有的大哥和江湖人士都要听他命令！
    省城的一个区，就相当于半个地级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里面的油水和利益有多大。
    江城和常文彦能被霍独步看中，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现在就看战斗力了。二人之中，无论谁当兑将，都是有生以来最大的荣耀，为此争得头破血流、暴尸荒野都很正常。
    如果江城做了兑将，小波等人一样鸡犬升天，从此在锦绣区算是横着走了，因此一个个都非常兴奋，坐在车上的时候就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我还没有说话，小波就先打起鸡血，挥舞着手臂冲众人说：“干翻常文彦！”
    众人也跟着喊：“干翻常文彦！”
    小波：“我要钞票和女人！”
    众人：“我要钞票和女人！”
    小波：“江哥锦绣最牛逼！”
    众人：“江哥锦绣最牛逼！”
    小波：“我给江哥生孩子！”
    众人：“我给江哥生孩子！”
    我听得有点头疼，根本不想搭理他们。真的，要在云城，谁这么喊，我肯定踹他一脚。好在江城的人设就很冷酷，一句话不说都很正常，倒是省了我很多的事。
    喊了一会儿口号，小波突然又开始唱歌了：“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众人也都跟着齐唱：“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路上，什么《光辉岁月》《怒放的生命》《爱拼才会赢》《团结就是力量》《我的未来不是梦》轮流来了一遍。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去春游，哪有半点去打架的样子？
    他们群情激昂、高声歌唱，我一个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感觉自己有时候是挺无助的。
    好在滨河公园终于到了。
    既叫滨河公园，旁边自然有一条河，据说是省城的母亲河，整条河流贯穿一个城市。公园面积很大，一眼望不到边，而且遍布各种绿植，快跟原始森林没什么两样了。
    走在其中，不断飘来河流的湿润气息和草木泥土的香气。
    和小波等人步行至一座大型雕塑下，这里是一片小广场，脚下是大理石，四周还算开阔，空气也更清新。
    常文彦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身边同样有八九个人，都是手持刀棍。
    “二皇帝”霍独步规定双方只能带十个人，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在省城的圈子里，他的的确确是皇帝了。
    常文彦三十多岁，穿一身精干的小西装，本来蹲在地上抽烟，看我来了便站起身，把手里的烟头丢掉，咧开嘴笑着道：“江城，你还真敢来啊？”
    我冷冷道：“为什么不敢来？”
    常文彦还是笑：“在锦绣区，你钱没我多、势没我大，如果公平对决，怎么可能是我对手？要不是霍老大规定每方只出十人，你都没资格跟我面对面站在这里！”
    “你要是不满意，就跟霍老大提，别在这叽叽歪歪。”我面色阴沉。
    小波一脸诧异地看向我。
    “……怎么了？”我有些懵，以为自己哪说错了。
    “江哥，你今天话好多，感觉都不像你了……这是被谁夺舍了吗？”小波愣愣地道。
    才说了这几句，竟然也叫话多？！
    好家伙，江城平时有多沉默寡言！
    “不用跟霍老大提，我也一样干掉你！”常文彦和江城不熟，因此并未发现端倪，从身边的兄弟手中接过一柄钢刀。
    “个子不高，口气不小！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实力！”我也抽出甩棍。
    小波愈发匪夷所思地看向我。
    “行啊，让你看看！”常文彦大笑着，猛地举刀指向了我这边。
    与此同时，在我身边四周，除了小波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手持刀棍对准了我！
    “你们疯了？！”小波没心思关注我了，立刻冲着四周大叫：“背叛江哥？！”
    我的眉头紧紧锁起。
    我不知道江城怎么挑的人选。
    满共就十个人，竟然除去小波都叛变了，这大哥当的是不是太悲催了一点？
    “江城，在锦绣区和我斗，将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噩梦！”常文彦指着我大喝道：“上，给我把他剁成肉泥！”
    噩梦！
    又是这两个字，我都快ptsd了，霍独步这么说也就算了，一个小小的常文彦也东施效颦！
    小广场上，除了小波以外，所有人都挥舞着刀棍朝我劈来。
    “江哥，快走，我掩护你！”小波咆哮着，果然把我护在身后，挥刀迎向面前的众多敌人。
    行吧，江城还是有好兄弟的，起码这个小波算得上是忠肝义胆。
    但他一个人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几刀下去便倒在血泊中了，躺在地上还大喊着：“走啊江哥！走啊！”
    我没有走。
    我一边挥舞甩棍，“啪啪啪”地击倒几人，一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广场外围的绿植，同时双脚不断闪躲腾挪，躲避着四周的攻击和刀棍。
    不需要走，因为我有后手！
    “噼里啪啦——”
    下一秒，繁密的绿化带里，突然窜出十几个当兵的，统一都是寸头、军装、皮靴和作训裤，他们犹如一支支绿色的弓箭，以极快的速度扎到人群之中，随即开启了疯狂的攻击和蹂躏！
    没错，我就担心生变，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江城，也对锦绣区这块地方了解得不是很透彻，所以之前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就给二愣子发了消息。
    ——之前他曾说过，为了配合我的调查工作，刘仁正特许他工作期间也能使用手机。
    谁说我是孤军奋战？
    在省城，除了暗中的李东，还有我最喜欢的二愣子！
    这些军人之中并没有二愣子，凭他“暗卫员”的身份，调来些当兵的帮忙，也是轻而易举。
    他们藏在附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我也没有料到江城的人竟然集体叛变。
    这些当兵的均是手无寸铁，但要收拾这些手持刀棍的流氓依旧易如反掌，而且平时只训练、不实战，老早就憋坏了，哪有这么过瘾的时候，所以现在更是放开了打。
    就听现场“砰砰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几分钟后小广场上躺了一地的人，“哎呦哎呦”的声音络绎不绝，就连常文彦都折了一条腿，自个抱着大腿骨“嗷嗷嗷”地惨叫。
    一众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宛若一阵阵绿旋风，收拾完了立马就走，迅速消失在四周的密林中。
    那我肯定不能放过常文彦，立刻手持甩棍“噔噔噔”奔过去。
    “我认输了！我认输了！”常文彦大叫着，还把双手高高举起。
    “噩梦！噩梦！噩梦！”我现在恨极了这两个字，所以下手一点都没留情，每说一句就抽常文彦一棍，直到把他抽得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才罢手了。
    “你……你他妈给我等着……”常文彦趴在地上，气若游丝放着狠话。
    还让我等？
    我皱起眉，随即“铮”的一声，弹出甩棍顶端的尖刺，再度朝他肚子狠狠捅了过去。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小公园里，还在河面上飘出去很远。直到将他彻底废了，我才收起甩棍，面色冰冷地转身离开了。
    虽然初来乍到，但我一点不怕，一来顶着江城的脸，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二来刘仁正曾经说过，只要不死人都能帮我摆平！
    一直走到小波身前，他正抬头愣愣地看着我。
    这家伙伤得不轻，身上最少挨了七八刀，看上去跟血人不差多少了。
    我对小波没有任何感情，但也挺感动他之前的义举，单论小弟来说确实挺称职的，便俯身将其背在我的身上，一步步朝公园外面去了。
    小波流了不少的血，整个人已经快昏过去了。
    他抱着我的脖子，脑袋垂在我的肩上，昏昏沉沉地说：“江……江哥……你今天好奇怪……不止话变多了，人也变好了……怎么还背我去医院……”
    我的眉头微微蹙起。
    “江……江哥……你要永远都这么好……就完美啦！”小波彻底昏厥过去。
    ……
    医院，抢救室外的走廊里。
    我坐在排椅上，等小波做手术。没有联系别的兄弟，毕竟也不知道其他人的立场。江城这个人缘啊，着实让人头疼，这些年不是没见过叛徒，手下集体叛变还真是头一回遇！
    就算李东不干掉他，今天也要被常文彦做掉。
    就这样吧，挺合适的。
    手机突然响起，是霍独步打来的！
    “霍老大……”我强行压制住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模仿江城的声音接起电话。
    “嘿，干掉常文彦啦？厉害厉害，在哪里啊，我去找你！”霍独步笑呵呵道。
    我迅速报了自己的位置。
    “好，等着吧，一会儿见啊。”霍独步挂了电话。
    而我马不停蹄，又给二愣子打了个电话，说霍独步马上就要现身，能不能再找几个当兵的来将他拿下？
    “没有问题。”二愣子说：“二十个够不够？”
    “够了！”我无比激动。
    二愣子当然不可能调特种兵过来，但就是普通的兵，战斗力也远超一般流氓，一打二终归没什么问题吧？
    我就不信，霍独步来医院还要带三四十个保镖！
    想到待会儿就能将霍独步拿下，什么兑将当不当也就无所谓了。第一天来省城，竟然就能如此顺利，我忍不住激动的在走廊里踱来踱去，时不时还朝着墙壁捶一拳头来发泄心中的兴奋。
    希望借李东吉言，老狼等人真的没事……
    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嗡嗡嗡”的引擎声响。
    抢救室的楼下就是停车场，有汽车声本来并不奇怪，时不时就有一辆开走或是进来，但是此时此刻，声音实在太密集了，像是同时有几十辆车正在启动。
    我好奇地转过头去，通过窗户往外张望。
    和常文彦在滨河公园决斗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现在将近八点，天色早就完全黑了，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确实有几十辆车在停车场中徘徊，雪亮的车灯照得楼下如同白昼，“嗡嗡嗡”的声音更是犹如地震一般。
    “噼里啪啦——”
    与此同时，不断有人从车里走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医院内外出现，走廊两边迅速被膀大腰圆的汉子所挤满，一个个都站直身体、翘首以待，像是迎接他们的王。
    很快，一个人影从走廊尽头出现。
    浓眉大眼、气势不凡，昂首阔步而来，正是省城的“二皇帝”霍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