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爆炸(2)
非故意伤人罪 作者:振家小青年
第34章 爆炸(2)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难免会遇到些残忍的世事。
高考失利、工作解雇、夫妻离婚、得了绝症……每天早晨挤地铁时翻一翻新闻晨报,社会版新闻天天都能刷新你的认知,跳楼了、抑郁了、不想活了、报复社会了……可是最后只问一句:有用么?
没有用的。
所以,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声嘶力竭、两败俱伤,所有这一些,程意城都没有。
她只是有一点……懵了。
她想起她是有近视度数的。不深,才三百多度,也没有散光,但还是有可能把人认错的。她有点后知后觉地摘下了眼镜,反复擦了好几遍,动作诡异得就像强迫症,连坐在她身旁的同行都忍不住注意到了,看了她好几回。就这样来来去去重复了数十遍,擦得镜片干净得如同水晶反光。
程意城再次戴上去看时,看到那一个人,心里分明有什么声音掉了下去,沉闷的一声撞击,她终于死心了。
还是那一个身影,还是那一个男人,台上站着的那个正和各方媒体往来过招的人,不是卫朝枫还能是谁呢。
程意城脑中只剩下一个感觉: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他可以骗她骗到这一个程度;她也不敢相信,他竟然舍得,瞒了她这么久,瞒了她这么多,把一切做绝到了这一个地步。
她对他一向包容。
甚至到了这一刻,她也没有立刻认定他的错,她甚至戏剧性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会不会就像电视剧里常演得那样,卫朝枫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然而台上的那个男人,用一切熟悉的身体语言,将最残忍的事实摆在了她面前。
脑海中隐隐闪过他曾经的一句话:‘我有一个朋友,他姓唐……我和这个人的关系曾经是……生死共存。’
程意城低头,忽然笑了起来。
事情原来一早就是发生了的,只是她太愚蠢。
她忽然低下头,将脸埋在了掌心中,不合群的动作令一旁的同行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
她想起很多事。
她想起她是如何鼓励他,每晚下班后又是如何赶去他店里帮忙做事,就像他说的,她完全可以不用做这些,以她正正式式的白领身份,下班后等待着她的,有得是交际圈,有得是娱乐活动,然而为了他,她鲜少会去那些场合,她很早就明白一些事,日子是自己的,是枕边人的,不是朋友和同事的,所以在她心里,除了父母之外,他就是第一位。
她甚至帮他做了一年多的账本。
她对财务只懂皮毛,并不精于此道,为了可以让他安心后方,也为了可以让他少一笔外聘记账的人工费,她自告奋勇、主动承担了这一件事。她开始读书,买案例教材,开始一笔一笔地学起来。最初时她理所当然地犯过错、记错数,而他只是笑着说没事,摸着她的头叫她别放在心上。她那时很有些感动,在她眼里他单纯、洒脱、有众生烟火味、深具男人的豁达与男孩的玩性,并且,这样一个人,还对她很好。
她喜欢他,简直就在情理之中。
然而现在她才明白这是怎样。
他说没事,他说不用在意,他说做错了也不要紧,不是因为对她好,而是因为,这些好坏,这些对与错,对他而言,他真的,根本无关紧要。他不是单纯,他是隐藏自身,偷得空闲;他不是洒脱,他是玩得起,也疯得起。
至于感情……
程意城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翻开资料看了一眼,当看到他的生日年月时,她终于绝望了,他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给她。
连名字和生日都舍得对她隐瞒的男人,感情这回事,他会有吗?就算有,在他满口谎言的这一场局里,她还能信吗?
程意城漠然地看着台上那个人,想起他说的很多话。
他说他是独生子,在小舅舅家长大,有一个爷爷;他说他的父母很久以前就过世了;他还说,他有一个生死共存的朋友,他姓唐。当她再问下去时,每每他就聪明地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话题换掉了。程意城到这一刻才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只是没有告诉她,他的舅舅叫唐律,他的爷爷是卫鉴诚,他是卫柏的儿子,唐枫的独生子,那一个姓唐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多聪明的男人,话说一半,推出无害的部分,隐下实质的内容,高手布局,不过如此。不愧是唐硕人,深知布局的最高境界,正是弄假成真。
这个人,玩弄人心的手段,设阱布局的完整,摆布细节的精准,简直令人发指。
程意城摘下眼镜,用左手握住右手,好让两只手都不发抖。
她终于不得不直面一件事:她,程意城,被一个男人,彻底地骗了。
不是没有被人骗过。
在这个世界上,‘谎言’这一个存在如此广泛而频繁,以至于它已经成了人类共存的一项要素,善意的、恶意的,它可以被原谅,有时甚至,人们愿意去原谅。
可是,程意城不能原谅这一次。
她忽然发现,她已不认得他。
一个不认得的人,谈何原谅。
他不是在说谎,他是在‘需要’。他需要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需要一种错开时间的生活,当一个男人‘需要’这一切而不是‘想要’这一切时,个中发生的变质,就是很严重的程度了。
尤其是卫朝枫这样的男人,他聪明、能忍,有一种极具天分的本事:将现实逼真化。他就是有这样一种能力,时间一久,能将周围人都变成他所需生活的助力。这一能力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他没有底线:倘若罪恶有威力,他也可以尊它为神。
程意城有一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是不是其实,真相就是这样的?
程意城有做情*人的良质,而他也正需要这样一个助力,他就可以,在外将她安置至今。
谎言见光之处,伤害就抬头。
并且由于,吸收了谎言所布局的大量情感和铺垫,当了真放了爱,使得这一种伤害本身如同有了灵魂,一旦释放,会操控住强烈的主动性,完全是一种阴郁的高级恶毒,带着从部落时代遗留至今的咒念、邪恶的阴影。
他过了一把‘卫朝枫’的瘾,他最终还是选择成为‘唐硕人’。
那么程意城呢,经此一役,个体与尊严,还剩下几分,还能剩下几分。
上午的发布会结束,卫朝枫在暴雪高层的簇拥下率先离场,大批媒体追逐而至,被挡在镜头外,谢劲风公关手段一流,彬彬有礼地邀请各方人士移步餐厅,参加暴雪的公开午宴。
会议室内,人群逐渐散去。程意城坐了很久,她想她的手脚应该是发麻了,她抬一抬,发现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痛或者不痛,都没有。
其实她没有愤怒。
也并不恨他。
她只是,真的有一点失望了。
卫朝枫的左眼皮急跳了一上午。
甚至在结束了上午的重头戏之后,还是没有好。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全然没有用,不禁烦躁地暗骂一声见鬼,身旁的特助战战兢兢,连忙上前询问是否需要眼药水。第一天和此人接触,他的脾气秉性完全无章法可循,身份却已然摆在那里,唐卫两家的双重背景犹如黑色翅膀张开了巨大的威慑力,给‘唐硕人’这个名字笼罩上了一层阴郁而强大的现实意味。
特助战战兢兢地询问:“……是否需要替你再次确认一下,下午的行程?”
他揉着已经通红的眼睛,脾气很不好,“不要烦我。”
“是、是……”
他莫名地烦躁,不顺,做什么都没有心思。这种状态很危险,他明白,尤其今日还是暴雪公开亮相的日子,下午他的行程很满,来往皆是高层,他出不了错,也不能出错。
卫朝枫掏出随身携带的行动电话,按下快速通话键,‘程意城’三个字迅速跳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接听电话。
虽然他知道,程意城有她自己的世界,有她的工作也有她的人际圈,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身想把她圈为己有的倾向。他自己也明白,最近两年他的这种行为越来越频繁,心理依赖性也越来越严重,已然表现出危险的倾向性,完全不是以一种情人的身份去对待的,而是更深入的一种关系,就像是,流亡者的避风港,诸神永不辜负的圣地教堂。
电话响了好久,无人接听。
卫朝枫挂断电话,还想重新拨一次时,谢劲风忽然对他道:“把那一位小姐的名字给我吧。”
男人抬眼,“什么?”
“就是……你今晚预备带去暴雪晚宴的那一位小姐,”谢劲风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工作,公私分明,她不可以失态:“董事长已经告诉我了,今晚会在晚宴上向媒体宣布你订婚的讯息。媒体写这样的通稿,通常都是预先写好的,到时候第一时间发出去就可以了。所以,先把名字给我,媒体方面,我来安排。”
卫朝枫点点头,想到程意城,他语气就软了,“这样……”
谢劲风微微笑了下,对他轻声道:“恭喜你。”
他公式化地接下了,“谢谢你。”
谢劲风闭了下眼睛。
她明白自己,长久以来对他都有着某种期待。有时甚至无条理,从这样的期待跳到那样的期待,她也明白,这样不成熟的行为会导致一种很危险的结果:只要事关他,她便投入。可是她尚未在感情里学会抽身,她的下场已摆在眼前:这是一个异常清醒的男人,他清醒地明白他的爱和不爱,这样的男人,他不爱的,就是不会去爱的。
她和他之间,也就只能这样了。
“把信息先给我吧,”谢劲风收起难过,表现出一个管理层该有的态度:“那一位小姐的名字和工作。”
“程意城。禾呈程,心之所谓意,白水绕东城。”
谢劲风顿了一下动作。
卫朝枫走了几步,转身发现她没有跟上,遂停下了脚步,看见身后那人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古怪和震惊。
他望着她,并没有近前,“怎么?”
谢劲风抿了抿唇,有些不可置信地开了口:“……这一位程小姐的工作,是不是买方机构的研究员?”
卫朝枫皱眉,“你怎么知道?”
她像是不敢相信,“唐硕人,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都不知道她是暴雪的跟踪研究员吗……?这两年,她所在机构对暴雪的所有进出表现,背后力撑机构行为的一纸研报,几乎都是出自她之手啊……”
卫朝枫没有反应。
因为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当他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以及在此之后意味着什么时,卫朝枫脑中‘轰’地一声炸裂,脸色大变,冷汗如暴雨般,顷刻间就赶至了全身。
谢劲风几乎是不可思议,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看着他,替他说出了他不敢想的事实:“也就是说,刚才你在台上讲话的暴雪发布会,没有意外的话,程意城就在台下……”
西西里黑*手*党虔诚的自保方式:单枪匹马的男人才会受上帝偏爱。
他不肯,偏要以身试情。
上帝动怒,终于将最坏的城邦放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他那毁坏的耶路撒冷城,在这里。
——他一生唯一不可控的事,终于以最坏的面貌,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a股、港股、美股,全球股市那么多家公司,程程就是跟踪他家的研究员,从这个概率的角度讲,卫朝枫是要疯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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