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
    …
    哪怕顾迟什么也没说，沈书意多少还是猜到了一点。
    对于自己的改变，沈书意也挺意外的。
    他小时候性格就很独立，他知道妈妈一个人养育他很辛苦，也知道外公外婆身体不大好，需要人照顾，所以在他成长过程当中，一直都很懂事。
    像是七八九岁猫嫌狗厌的阶段，或者是青春期的叛逆期，他都没有过。
    后来进了娱乐圈，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刚出道，年纪也都不大，他也自然而然地承担起照顾人的角色。
    因为妈妈还有外公、外婆给了他很多的爱，他也不觉得自己成长过程当中有任何的缺失。
    跟顾迟在一起以后，反而会不知不觉露出自己以前很少有的……孩子气的一面。
    有点像是在弥补过去没有任性过的自己。
    片场里人来人往。
    沈书意默默地替顾迟擦着头发，借着毛巾的遮掩，指尖没入顾迟的发梢，轻轻地拨过。
    沈书意的指尖被轻捏了下。
    沈书意吓一跳。
    顾迟松开沈书意的指尖，抽过他手里的毛巾，头往后仰，手指梳过发梢，视线如同筛过树隙的阳光，掠过沈书意的眉眼，唇角轻扬，“干了。”
    泳池那边，方禹在拍落水的戏。
    沈书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水池上溅起的巨大的水花声。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也都做过，可是在顾迟捏住他指尖的那一个瞬间，就像是有一股细小的电流窜过，他的心也随之颤了颤，完全由不得自己。
    …
    “cut ——”
    “方禹，你在水里的表情不对。”
    “这一场再来一遍。”
    导演是用对讲机讲的。
    因此，沈书意也全程听见了。
    沈书意转过头，他看见方禹的头发都还在滴水，身上裹着浴袍，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似乎在听导演在给他讲戏。
    昨天沈书意抵达片场时，短暂地体验了一回当群演的感觉。
    大夏天穿着玩偶是很热，但是由于顾迟一遍过，因此他其实并没有感受到太多拍戏的辛苦。
    这一次再一次围观剧组的拍摄，才发现拍戏远比以为得要辛苦得多。
    顾迟搬来椅子，让沈书意坐他身边。
    沈书意坐下后，顾迟又殷勤地递上一盘果盘，“水果吃么？可以转过身去吃，没人看见。”
    天气热，片常里常备水果跟冷饮。有时候是剧组买的，也有时候是艺人自己的买的。
    即使是夏天，顾迟也不怎么喝冷饮，因此会喜欢吃一些水果，比如像是西瓜、草莓这一类含水量较高的水果，还可以补充vc。
    顾迟休息的地方，是一片树荫下，转过身面对着的是树，的确不会有人看见。
    沈书意小声地道：“你不用特意照顾我。”生怕被人给看出端倪。
    顾迟对身边的工作人员甚至是片场的工作人员向来客气，不过他在片场要么是跟演员认真对戏，要么就是认真背台词，因此，比起他又是给沈书意拿椅子，又是端水果，他坐在那里跟沈书意聊天本身，反而是比较惹眼的一件事。
    顾迟把果盘往沈书意跟前递了递：“那不行。你好不容易来探一次班，我得给书意哥留下好印象。要不然怎么诓得你下次还来。”
    沈书意努力地抿起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低头去拿草莓，以掩饰眼底满溢的笑意。
    沈书意摘下口罩，趁着没人注意，吃了个草莓，擦过嘴后，将口罩给重新戴上，轻声地道：“不会的。我只要有时间，就来探你的班。”
    顾迟递过去一块草莓，“再吃一颗。”
    沈书意笑着接过去。
    …
    “cut ——”
    拍摄现场，导演再一次喊了cut。
    沈书意又一次看见方禹湿漉漉地裹着浴巾，在听导演讲戏，之后点点头，进去换了一身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衣服，开拍，继续重复先前的一幕。
    沈书意昨天在洗手间里听了方禹跟顾迟的对话，他大致上也知道这会儿拍的哪一场的戏。知道方禹现在拍的戏份，顾迟已经拍过。
    他望着在水里挣扎，还要沉到水池里去的方禹，眉心轻蹙，出声问道：“你刚才也是像方禹那样么？”
    为了完成一个镜头，反复落水？
    许峰去跟工作人员打声招呼，说自己的弟弟来海城玩，没见过剧组拍戏，所以今天来片场观摩一下。因为弟弟想进娱乐圈工作，就给安排当顾迟的助理，让他体验下。
    工作人员也就一下明白了，为什么顾迟跟沈书意会走得近的原因，原来是许峰的弟弟。
    思瑶去给剧组的人买冷饮去了。
    吃人嘴软，这样剧组里就不会有太多流言蜚语传出。
    当然，无论是许峰去跟工作人员打招呼也好，思瑶去给工作人员买冷饮也好，都是顾迟的意思。
    …
    许峰回到顾迟休息的地方，听见两人的谈话，走了过来。
    “那可不止。顾迟比方禹可狠多了。方禹是因为本能地担心自己会真沉下去，所以情绪上没放开。顾迟是直接就放任自己沉下去了。呛不呛水，会不会伤害到身体，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上顾迟看过来的眼神，许峰就跟瞎了一样，假装完全没接收到信号，自顾自地吐槽道。
    沈书意见过顾迟拍摄的花絮。
    他知道业界对顾迟的评价很高，除了演技好，还有非常普遍的一个评价，就是敬业。
    他以前看顾迟访谈的时候，听过同剧组的人对于顾迟敬业的评价，但是远不如从许峰口中来得有具体。
    沈书意眉心微拧。
    原来顾迟拍戏，是这么一个不要命的拍法么？
    顾迟将果盘递给许峰，“峰哥吃么？”
    许峰道了声谢，从果盘里拿了块西瓜，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一个人慢悠悠吃着。
    典型的点了火苗就跑。
    …
    “峰哥说得都是真的？”
    沈书意戴着口罩，顾迟拿不准男朋友现在有没有不高兴。
    他斟酌着用词：“其实拍戏的时候不太会想太多。当导演喊开拍，我就是剧中的人物。需要完成什么样的动作，说什么台词，都是人物必须要去完成的。我并没有特意去做一些冒险的事情。”
    并没有去做一些冒险的事，是不是意味着，如果角色需要顾迟去做冒险的事，顾迟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做？
    沈书意看着顾迟，他犹豫着问道：“顾迟，你喜欢表演……胜过你的生命吗？”
    为了完成一个角色，可以不顾危险的那一种？
    “不，我喜欢书意哥胜过我的生命。”
    这句话，顾迟是笑着说的，给人的感觉，像是在说一句浪漫的情话。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也许听了这样的情话会高兴都来不及。
    沈书意却并没有因此觉得高兴，反而微微皱了皱眉，口罩内的唇瓣微微抿起，“是我的错觉么？顾迟，我觉得，你好像……对你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沈书意的感觉很微妙。
    他一时间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顾迟的话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
    …
    “发饭了。发饭了——大家现在可以去领饭盒了。”
    发饭盒的时间到了，场务去通知大家领盒饭。
    许峰去起身，去跟工作人员说一声，让工作人员到时候多送一个盒饭过来。
    顾迟跟沈书意两人的谈话被短暂中断。
    顾迟：“书意哥呢？音乐在你生命里的排序是什么样的？对书意哥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顾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沈书意心底微微一紧。
    顾迟很少会回避他的问题。
    是他猜对了么？
    顾迟对他自己……真的不是很在意？
    为什么呢？
    沈书意不太确定，是不是对于顾迟来说，表演真的排在生命的前面，但是对他来说，音乐在他世界里的排序，并没有超过生命本身。
    沈书意如实告知顾迟他心里的想法。
    “我么？对我来说，生活本身是最重要的。我是处于一种舒服的状态，我才能做出音乐。才能够写歌、唱歌、发唱片。事实上，我现在在试着调整我自己生活的节奏，适当地让自己稍微能稍微慢一点点，能够有做音乐的时间。”
    所以音乐是没有大过他的生命本身的。
    “你呢？表演对于你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一件事么？”
    “不是。我以前只是……觉得除了表演以外，没有人其他的人或者事能够让我全情投入。”
    没有挂碍，也就心无杂念，所以可以把自己完全交给表演。
    许峰跟思瑶两人手里端着饭盒走近，顾迟笑了笑，“现在我有了。”
    所以，他会好好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