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件事，除了你自己，还有办事的那几个人，就只有我知道。”唐澜皱眉，“我并没有和除你之外的任何人讨论过这件事。”
    “我们谈这些事的时候都在家里，别人也进不——”
    说到这里，陆衍安顿了顿，同时和唐澜抬头，一起说出一个名字：“宋然？”
    “可能吗？”唐澜皱眉，“她是有些小性子，小脾气，但是不至于偷听我们的谈话——她和她哥是绑死了我这条船的。”
    “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宋醒和我是有约定的，不知道你上辈子有没有印象，宋醒上辈子的妹妹的早早就死了的，据说这也是让他性格大变的原因。我利用这一点，在他妹妹被丧尸咬伤要变异的时候找到了他，用他妹妹的命和他做了交易——我救宋然，他自己卖身给我，从此失去自由，他所有一切都是我的。”
    “卖身？所有一切都是你的？”陆衍安的目光骤然犀利了一下。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唐澜赶紧正直地解释，“就是类似主仆那种卖身，从约定的本质上而言，他只算是我的一个小奴隶。我觉得他的空间异能很有用，当时我又能弄到晶核，觉得等着他自己慢慢觉醒成长太慢了，不如我拉他一把，也不浪费他这个人才。”
    “的确是个人才。”陆衍安眯起眼，看向窗外的远方。
    关于宋醒的作用巨大这件事，陆衍安也是不得不承认的。
    比如他们这几次带着大部队出门，如果没有宋醒现在足有几千立方米大的空间，这几千人，还有救援到的几万幸存者的伙食和生活用品，根本就不可能向现在这样充裕，他们的队伍也会更臃肿不止一倍。
    他们能在各大城市间来去速度如此之快，宋醒个人的功劳不可磨灭。
    但是，他的小唐澜说宋醒是她的小奴隶？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让她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小奴隶吗？
    陆衍安想到唐澜刚来基地时，不肯住他那里，却肯放心带着宋醒两兄妹住，还放心大的地带着宋醒孤男寡女一起去基地外做任务，目光忽然变得深沉。
    “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陆衍安看着唐澜，目光饱含深意道。
    “什么呀。好好的说事，怎么扯这些了。”唐澜的脸忽然有些红，不由嗔怪地看了陆衍安一眼。
    看在陆衍安眼里，却觉得唐澜宜喜宜嗔，像是在和自己撒娇。
    “澜澜……”他不由自主地低头，吻住了那张会说出让他心里酸溜溜的话的樱红小嘴。
    车内的空气也忽然变得燥热起来。
    ……
    良久之后，唐澜懒洋洋地靠在陆衍安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只是唇色变得更加鲜艳欲滴了：“你这么说，宋然的嫌疑也确实很大。那段时间宋醒不在家，家里唯一的其他的人就是她，我们平时在外面忙，也不知道她在家里做什么，出去可能见过什么人，这样，就无法排除她是否在白天见过元老院那边的人，和他们互通消息。”
    “而且你这么一说，事实上，宋然对我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刚救她那会儿，她就爱阴阳怪气地刺几句，生怕我不安好心苛待了她哥哥，我念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份上饶了她一命，她之后被宋醒教训了，看起来乖了不少，我也就没在意她了，看来，她不是真的被说懂事了，而是学会了把对我的敌意藏在心底。对了，她喜欢你，你看得出来吧？”
    “嗯。”陆衍安不自然地应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想到自己时不时就会被一双幽幽的目光盯着，他还是名草有主的人，也让人觉得怪不自在的。
    “你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之前你来请我去你那里，她好几次怂恿我去，每次听到我不答应，都显得十分失望。想来，这一点也招了她的怨恨了。”唐澜越说眉头皱得越深。
    任谁意识到就和自己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的人竟然对自己埋藏着极深的敌意都不会好受，而现在，唐澜还是已经受过了对方的背叛的苦的。
    如果没有宋然通风报信，元老院那边的人恐怕对陆衍安这边的计划也绝不会这么了若指掌，以至于他们可以提前布置，设计控制陆衍安安排的行动的行走路线。
    而如果不走这一条线，这次的生死危机，恐怕也就不会出现了。
    虽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计较得失很是没意思，但是如果可以选择，唐澜决不想让陆衍安再受一次被啃肉之苦。
    当然，有大恐怖也就有大收获。这次苏淼淼设计她和陆衍安不成，让他们活了下来，他们也就一次收获了四颗遍地难寻的五级晶核。
    有了五级晶核，唐澜相信她和陆衍安回去后潜心修炼一番，好好利用晶核，离突破六级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至于宋然，这朵藏在她眼皮子底下恩将仇报的蛇蝎食人花，这次回去，是真的不能留了。
    第83章 离开
    一天后,大部队还算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基地。
    带着二十多万普通人，中间也遭过几次大群丧尸的冲击。好在搜救队的异能者众多，将普通人牢牢护在队伍中间,不让丧尸轻易接近，最终以折损了二十五名三级异能者,一名四级异能者的代价，护住了二十多万普通人不受攻击,只有十几个普通人因为受惊和本来身体虚弱而在路上不幸病逝。
    搜救队此次外出，一次性救回了二十多万幸存者，基地的百姓欢喜鼓舞不已。
    在为几名不幸在路上牺牲的异能者烈.士举办过葬礼之后，之前对基地前批元老一直以仁厚著称的陆衍安忽然对元老院发动了雷霆般的攻击。
    不到三天就揪出元老院在他离开基地期间大量贪墨基地物资，私吞晶核用于给己方制造异能者,草菅人命,压榨普通百姓的阴私事,一桩桩一件件不公不义的事件被揭发出来,携胜归来的陆衍安大怒，第一时间就将元老院的一干涉案人员全部收监控制了起来。
    等后续事件继续被追查出来，元老院的人手里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陆衍安为此大发雷霆，发文质问元老院,何以置自身于基地法纪之上，何以置自身于公平正义之上,何以置自身于基地人民、基地未来之上。
    元老院众人无言以对。
    最终陆衍安宣判元老院众人高层犯法，罪加一等，死刑。
    这项处置或许不够仁厚,却足以获得所有基地人民的心。
    也更加足以震慑某些不安分子蠢蠢欲动的心。
    另一面，唐澜和陆衍安兵分两路，一回到家里,就料理了宋然。
    宋醒和唐澜一起回的家，一路唐澜的态度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在进入别墅看到坐在客厅里笑得一脸恬静乖巧的宋然时，唐澜突然变了脸色。
    宋然在转头发现了走在宋醒前方的唐澜时，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但是下一秒，唐澜就瞬间移动到了她面前。
    “啪！”这一巴掌的力度前所未有地重，比每一次宋醒教训宋然时忍着心疼下的手都要重得多。
    宋然直接被这一巴掌打掉了一颗牙齿，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上。
    这一巴掌直接把她打蒙过去，趴在地上话都忘了说。
    “澜澜姐！”
    发现唐澜对妹妹动手，宋醒也大吃一惊，连跑过去蹲下瞧宋然的情况，在发现她半张脸高高肿起，甚至掉出来一颗带血的牙时，不由得有些悲愤地喊了一声。
    唐澜理也不理他，转着手腕漫不经心地走到宋然背后的沙发上坐下，两条大长腿交叠舒展，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宋然：“怎么，看到我活着回来，你很惊讶？”
    “澜澜姐？”宋醒震撼地看着唐澜，又低头去看宋然，不敢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
    “或者说，你很失望啊？”唐澜俯下身子，贴近宋然的耳朵，低声道：“你还是更想听到我的死讯回来，最好是我死了，陆衍安还活着，对不对？”
    宋然木着一张脸，仿佛听不懂唐澜在说什么。
    唐澜勾唇一笑：“怎么，还要和我装吗？和苏淼淼搭上线多久了？我和陆衍安在书房的谈话你一字不落地偷听给了元老院那些人吧？他们是怎么告诉你他们的计划的？看我不爽，想除掉我很久了，所以托你帮忙弄来消息，准备在这次行动里除掉我是吗？然后没了我，陆衍安就是你的了？”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陆衍安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呢？多亏了你啊，陆衍安这次差点死在外面。”
    宋然垂着脸，仍然不说话，但是身体却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宋醒紧紧盯着宋然的反应，在看到宋然身子明显一僵的时候，顿时明白了，这一刻，心里像是被钝刀子狠狠割下一块肉一样痛。
    “然然！你怎么这么糊涂！”宋醒恨铁不成钢地抓着宋然的肩膀摇晃，心痛地无以复加，“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你是中了邪吗！！”
    宋然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像木头一样任他摇晃。
    宋醒顿时更加痛心疾首。
    唐澜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看他们兄妹二人的反应，对宋醒知道事情后第一反应不是斥责而是维护也没有惊讶。
    她早有预料，她用宋然的命把宋醒绑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服务，自然宋醒也会为了宋然终有一日和自己分裂。
    只是她以为宋醒至少会挣扎一下的，毕竟他之前在自己面前显得那么真诚顺从，好似自己让他自裁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好吧，人性终究是经不起考验的。
    诚信不诚信，真心不真心，单看选择的两边筹码如何。
    上辈子的宋醒是有名的信守诺言，但是上辈子宋醒的妹妹早就死了，也没有人把宋然拿到他面前让他做选择。
    所以这辈子，宋醒选择宋然，而非遵守自己的诺言，站在她这一边，是很正常的事。
    她早有这样的预料，所以对宋然也算是尽自己所能地容忍和关照，处处放过她，不想把宋醒逼上这样的绝境，但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所以——”唐澜平静无波的眼底起来微澜，她看着宋醒，认真地问：“宋醒，这就是你的选择？”
    宋醒低头，紧紧握着拳，一脸羞愧：“澜澜姐，求你原谅她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会看好她，再也不让他犯这样的错误。”
    听到他不仅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还妄想自己原谅，饶是唐澜好脾气，这一刻也被气笑了。
    “呵，那你还真是敢想。”她嗤笑。
    “澜澜姐，我说的是真的！”宋醒一脸祈求地抬头，和唐澜对视一眼，又到底因为心虚和羞愧低下了头。
    他抓着宋然的手，近乎卑微道：“算我求您。事已至此，您好歹活着回来了，不是吗？你和陆市长都没有死，然然她才十六岁，她还不懂事，她——”
    “够了！”唐澜踢翻了茶几的一角，“我耐着性子听你说话，不是想听你替她喊冤的！”
    “可——”宋醒还想再说，唐澜却已经冷着脸起了身，背对着他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祸不及他人，宋然做的事险些让我回来不了，我和陆衍安因为受的苦不是你能想的。有一就有二，以前她一些小打小闹的小动作，上不得台面的，因为你，我也忍下了，但是现在她都能不动声色地送我去死了，我不可能再忍她。你要是还讲一丁点诚信，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就和她断了关系，从此她是她，你是你。我不会迁怒你，你以后还是我的人。”
    “第二个选择，你现在立马收拾东西从我这里滚出去，和你妹妹一起滚出基地，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不然我见你们一次，杀你们一次。这是我最好的仁慈！你自己选吧！”
    宋醒跪坐在地上，沉默了很久。
    唐澜心里知道他恐怕很可能要选第二个，但是想到宋醒这么久以来跟在自己身边，每每她有什么要求，他都尽力去完成，她让他尽心为基地做事，他也就战战兢兢替基地做这做那，奔波忙碌，从没有犯过什么错，每一次宋然做错事，也从不护着，自己第一个就教训了……她带着宋醒在身边这么久，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就是骗人了。
    宋醒是块好苗子，唐澜自己不想失去他的帮助，也不想基地失去他。
    但是，如果他一定要护在宋然那一边，那她也只能……
    唐澜闭了闭眼睛。
    “你选好了吗？”这一刻，她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宋醒的表情。
    宋醒深深地看了唐澜笔直的背影一眼，又看了一眼跌坐在自己身边，面无人色的妹妹，捏在一起的拳头发出“咔嚓”的骨节摩擦声，他深吸了口气，拉着宋然站了起来，对唐澜深深鞠了一躬。
    “澜澜姐，谢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栽培和照顾，也谢谢你对然然的容忍和照顾。然然对不起你。我……我这样的人不配继续呆在你身边。陆医生他，很好，你珍重。”
    拉着宋然转身的那一瞬间，宋醒的眼角有湿润滑落，他使劲咬住了腮帮子，拳头捏得发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去了别墅的后院。
    将唐澜放在自己空间里的东西一件又一件地拿出来，在后院堆出了一座由各种物资组成的小山。
    宋然本来一直沉默木然地跟在他身边，在看到宋醒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大把大把将物资往外拿的样子，她偷偷往后看了一眼，见唐澜仍坐在客厅没有要过来坚持的意思，便拉拉宋醒的衣角：“哥，哥，你别这么傻，给我们自己也留一点啊。”
    “你懂什么！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宋醒悲痛地红着眼狠狠推开她的手。
    宋然一时不查竟然被推得摔倒在地，她也不由难过起来，不满喊了一声：“哥！”
    “你给我闭嘴！”宋醒用狠厉的目光看了宋然一眼，那眼里的严厉和冰冷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这一刻，宋然忽然在她哥身上也感受到了在陆衍安身上一样令人畏惧颤抖的冷冽，像是剧烈翻滚燃烧着的火焰被压在冰冷的海水之下，随时都可能冲破表面的平静，炸裂开来，顿时怂得不敢继续说话了。
    宋醒沉默着将自己空间里的物资几乎倒了个精光，只留下自己和宋然一天的食物。
    最后，他从自己空间里拿出来一条裁剪极好的红色裙子，低着头看了一会儿，放在了物资之上。
    他一直想和唐澜说的，澜澜姐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穿这样的裙子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