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到本该属于叶棠的荣誉被张冠李戴，这又让秦家父子十分不适。
    谁想叶棠像是会读心一般对两人道：“没关系，我不在乎什么荣誉不荣誉的东西。”
    叶棠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勉强。
    “贤女”、“无冕的圣女”、“黄金蔷薇”、“神王”、“教皇”……见过太多的大风大浪, 得到过太多尊贵的头衔，内心一片平静的叶棠如今对荣誉已经没有更大的渴望。
    她做事随心任性, 不讲“性价比”，不关心回报。她只看这件事她想不想做，做了能不能让她感到开心。她会亲自动手去抓维萨姆一是为了让混乱早些结束，二是再一次破坏这个世界的强制力。
    咸鱼是叶棠最大的目标。要叶棠背着“国家英雄”的名号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禅精竭虑，这才会让叶棠抑郁。
    倒是五个被天降馅饼砸中的保镖差点儿没把脖子摇断。
    人应当有自知之明，霸占不属于自己的荣誉，属于没有没有金刚钻还揽磁细活儿，早晚要被人发现名不符实、颜面坠地——说大白话就是他们真的不是当超级特工的料啊！！
    可惜最后打工人们的拒绝被霸总一票否决。此刻坐在台下的五名保镖，每个人胸口都有一枚金色的勋章。
    “下面有请卫诗语、卫同学上台讲话。”
    无视台下希望自己多说点的新闻记者、媒体人，秦暮严点了卫诗语的名字之后就自行下了台。
    知道秦暮严在急些什么，卫诗语忍着笑，满脸严肃地走上了台。
    以一己之力识破了寻觅机会、准备在人群中投毒的恐怖分子，又在千钧一发之时抢下了病毒原液。此后毫不迟疑地向有关部门提供了恐怖分子的线索，卫诗语担得起她胸前两枚勋章。
    并且，就在恐怖袭击发生两个月后，卫诗语考上了公安大学。
    她不光是特警专业的第一名，更是以历史最高笔试分数、历史最高体能测试分数入学公安大学的新生。哪怕她在对抗恐怖袭击时的贡献已经足以让她免试被公安大学录取。
    “在嘉城受到恐怖袭击时，我所做的，仅仅是我所想到的我能去做的事情。而教会我不问前程、但行好事这一点的，正是夏台长。”
    “我要由衷地感谢今天不在这里的夏台长。她像母亲一样抚养我长大，像姐姐一样倾听我的烦恼，像朋友一样陪伴在我身边……她是世界上我最喜欢、最憧憬也最崇拜的人。”
    压抑住眼中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卫诗语笑道：“她是我的女神。”
    同样在台下的还有秦安与秦洛。
    此时双胞胎站起身来，朝着卫诗语热烈的鼓掌。
    他们的掌声不仅献给卫诗语，亦献给终于踏上了咸鱼之路的叶棠。
    “哈秋！”
    驾驶着房车的叶棠打了个喷嚏。生理性的泪水让她踩下刹车，后视镜下挂着一枚银色勋章的房车的顿时缓缓滑行到了路边停住。
    这里是a国西南部的大山区。大山区里刚通了新公路，公路两旁全是苍翠的大山，山间偶尔还点缀着几只“咩咩”叫着的山羊。
    大山里的空气带着潮湿的苔藓气味，山民们端着半人高的水烟筒吧嗒吧嗒地抽着，好奇地往不时有车辆经过的公路上看去。
    “是昨晚看星星看太晚的缘故么……？”
    叶棠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在没有光污染的山区，星星璀璨得像是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望着这璀璨的星河，叶棠竟是连睡觉都忘了，一直在篝火前坐到了天明。
    以防万一，叶棠泡了杯板蓝根冲剂喝下。等她再次坐回驾驶位上，却见前方有个人影摆出了搭顺风车的手势。
    秦意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站在那里。
    没错，这小子背着他家老子偷跑。他不光把参加国庆兼嘉城新生庆祝会的所有事务、包括上台演讲等等事情都扔给了秦暮严。还自己一个人连夜追着叶棠来了。
    “去哪儿？”
    房车开到秦意的面前，叶棠降下车窗，问。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秦意回答地理直气壮。
    “你爸允许你丢着秦氏不管？”
    “他不允许。不过我不在乎。”
    秦意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真有我才能处理的工作，我远程处理就行了。”
    叶棠又想了想：“我不会照顾你的。”
    “我会用实际行动让你知道，我已经不是需要你照顾的小孩子了。”
    “好吧。”
    车门打开，秦意走上了叶棠的房车。他一眼看到被叶棠当个小装饰、随意地挂在后视镜上的三等功勋章。
    叶棠把抓到恐怖分子的功劳拱手让人之后，她作为“夏台长”的功劳就被人遗忘了。
    首都表彰式的邀请名单里没有“夏茉莉”三个字，嘉城的表彰通报里也从未提及“夏茉莉”这个人。
    秦暮严与秦意虽然能够理解叶棠不愿意当出头鸟的选择，却无法忍受她被人忽略、遗忘。
    同样不平的还有卫诗语以及在恐怖袭击中听着广播、将叶棠沉静的声音当成心灵支柱的人们。有网络上的呐喊，有信纸上的请愿，有许许多多的人们在一遍一遍地讲述着他们从叶棠广播里得到的力量。
    于是最终，嘉城领导出面为忽略了叶棠贡献的事向叶棠道歉，首都方面也郑重地补发了邀请函给叶棠，首都表彰式上，叶棠荣获了这枚银色的勋章。
    十二月，在a国的最北端，叶棠坐在冰洞前钓鱼。
    对她说了句“我去给你做点喝的”秦意迟迟没有回来，倒是秦暮严拿着两杯热巧克力走了过来，坐到了叶棠身旁的小马扎上。
    眨眨眼，叶棠单手接过了热巧克力。
    “秦意呢？”
    “我让人押着他回公司了。”
    秦暮严没说的是：他还给秦意这偷跑的小子留下了很多很多很——多——的公务。
    “那你……？”
    “我觉得我一把年纪，也是时候该退下一线了。”
    一把年纪？
    叶棠打量了一下穿得厚实也掩不住身上腱子肉的秦暮严。
    “公司就交给年轻人吧。”
    大义凛然地说完，秦暮严问叶棠：“今晚吃烤鱼吗？我来烤。”
    这人是想表达他比他儿子有用吗？
    灵魂状态的卫衍啼笑皆非。
    十几年的时光犹如白驹过隙，如今卫衍仍旧没有彻底消失。他始终像空气一样飘飘浮浮，偶尔甦醒，偶尔又能看到一些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
    按照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在“番外篇”中他的灵魂会受到完全魅魔化的女儿的吸引，进而发展出一段父女乱伦。
    这种未来让卫衍感到恶心。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和原本的轨迹完全不同。
    成为特警的卫诗语还会遇上□□太子、跨国毒枭。但这一次，卫诗语非但不会成为他们的禁脔，她还会亲手将这些法制咖送上审判席，送上行刑场。
    ……原来最好的保护并非是将女儿藏在谁的羽翼之下。最好的保护是让女儿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尖牙利爪、雄翼坚鳞，让女儿能够自行展翅，无畏翱翔。
    ——我会从法制咖们的手里保护女儿（完）
    第51章 慧女移山1
    “幺妹儿你不要闹啦！”
    有人用方言喊着：“你现在是要搞喃样嘛！”
    （搞喃样：做什么）
    被称作“幺妹儿”的小姑娘身手敏捷地往山上跑, 没山路的地方她就攀着树往上爬，硬是把后面追她的大人们硬生生甩下一截。
    “老师说了！男女平等！不管男孩女孩都可以一样的上学读书！”
    爬上一颗大树，“幺妹儿”回头朝着树下, 用还带着些口音的普通话喊。她满脸都是眼泪, 鼻头、脸颊与手背都被山风冻得通红。
    粗鲁地用手背抹掉了被自己视为软弱象征的眼泪，“幺妹儿”恶声恶气道：“赵嘉宝能去读书，凭什么我不能！？”
    追“幺妹儿”追得双手拄着膝盖直喘气的老妇听到这话，一跺脚就直骂晦气：“哎哟哟……真呢是气死人啦！”
    （真呢：真的）
    “都怪城收来的那个什么老师, 一天到晚乱说话！晦气！”
    （城收：城里头）
    “赵春燕我告诉你！城收是城收！山收是山收！”
    （山收：山里头）
    “你莫成天想些乱七八糟呢怪东西！”
    （莫：不要）
    本名赵春燕的小姑娘听了奶奶这话, 气得浑身发抖。
    和她奶奶一起来追她的人还有好几个，分别是她妈妈陈菊、她双胞胎哥哥赵嘉宝、还有隔壁家的丽霞婶子。
    陈菊前些日子上山打猪草崴了脚, 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哪怕她有心跑快些，也着实追不上飞毛腿的女儿。
    老赵家唯一的男孙、大宝贝疙瘩赵嘉宝本来是不想来管妹妹的闲事的。他妹妹从小就是个不懂事的惹事精、倒霉星。任何事情，只要他妹妹一掺和，保证都能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大坏事。赵嘉宝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妹妹, 更不想追着这作精看她又作妖折磨家里人。
    奈何隔壁那爱管闲事儿的丽霞婶子听见他妹妹和家里大吵一架，过来劝架时又看见他妹妹飞起一脚踹开家门飞奔而去, 他奶奶妈妈追着妹妹出了家门, 让他赶紧跟上，去扶好他妈陈菊，以免瘸腿的陈菊再受伤。
    “赵奶奶, 你阶莫说话啦！”
    （你阶：您）
    赵春燕是有名的气性大。这十里八乡的村子里，丽霞婶子就没见过比赵春燕更倔的姑娘。
    这会儿赵春燕骑在树上，下头就是一块凸出的大石头, 丽霞婶子实在是怕赵家奶奶这话赶话的，把赵春燕气得往下一跳——
    “我就说！我就要说！我是幺妹儿奶奶！我还不能说她了？！”
    “她想克上学就是做梦！她今天就一头撞死！我也不会给她克浪费钱克！”
    （克：去）
    赵家奶奶这话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生生踩烂了地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