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气晴朗（十六）
    第一考场就是阮柠自己的教室, 她很幸运，分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考试，因而没怎么折腾。
    距离考试还剩下三十分钟, 老师进了教室, 模仿高考的步骤，让每位同学都在座位表上签字。轮到阮柠, 她手上本来是拿着平常惯用的中性笔, 快落笔时，又突然合上了笔帽。
    监考老师扫了她一眼，阮柠拿出周遇清送的c大钢笔, 轻声道：“不好意思, 老师, 刚刚那支笔没水了。”
    老师淡淡的“嗯”了一声, 随后提醒全班同学：“大家都检查一下自己的文具，免得考试的时候出了问题，到时候你和周围同学借，只要被我发现了，就算两个人作弊！”
    这声忠告话音一落, 教室里陆陆续续就响起了细碎翻找的声音，老师重重叹了口气：“希望考试前准备好文具能刻进你们每个人的dna里！”
    ……
    语文是阮柠的长项，每道题之间几乎没有停顿，一张卷子写完后, 她闭着眼开始默背一些数学公式，一刻钟的铃声一响起，她就起身交了卷子。
    因为是自己的桌子, 所以她没怎么整理桌面, 把文具都放进笔袋里拉好链条之后就朝着食堂走去。
    除了高一高二上体育课的班级提前来到了食堂, 就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高三生，阮柠刚好看到了正坐在角落里细嚼慢咽的舒檬西。
    上回的事情发生到现在，这是阮柠头一回看到舒檬西，对方的左手上落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应该再过几天就会消失。
    阮柠很快的打了碗烧鹅饭，然后坐到了舒檬西面前，舒檬西瞪大了眼睛，意识到真是阮柠之后，局促的用卫生纸擦了一下嘴唇，然后嗫喏着打招呼：“阮柠，你也来吃饭啊？”
    舒檬西有些不安，因为她回校几天已经频繁遭遇了好多人的白眼，没想到阮柠竟然还愿意和自己坐。一颗心漂浮在半空，实在不踏实，她没话找话：“今天的语文有点难对吧……哈哈。”
    “难吗？”阮柠挑眉，认真回想了一下：“这套语文卷子出的不太有水平，很多题一眼就可以得出答案，包括作文，立意也显而易见。你是觉得哪里难呢？”
    舒檬西：……
    她的手指蜷缩了起来，哽了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倒是阮柠看着她的样子，心软了下去，而后认真说道：“西西，很多人的心里都住着怪物，包括我，或许你的心里也有。很多人会被怪物操控去伤害你我，但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伤害你。我们是朋友，对吗？”
    舒檬西漂浮着的心落到了实处，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她直接明了的问道：“软软，你心里的怪物是谁呢？是你喜欢的人吗？”
    不等阮柠回答，她自言自语：“我心里的怪物，应该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了。”
    阮柠放下筷子，想了想之后，决定坦陈：“我心里的怪物不是我喜欢的人，而是有了喜欢的人之后的我。”
    说出来之后，气氛轻松了不少。
    少女之间的友谊，原来只要共享秘密就真的可以大大前进。
    -
    两人吃完饭之后又一起去逛了小卖部，因为阮柠突然想到前两天直接用了黎开的水泼人，后面也没有还给他。
    思来想去，阮柠各种牌子的矿泉水都买了一瓶，黎开不要的她就准备放进自己抽屉里。
    毕竟下午就要考数学了，她真的很畏惧这一科。
    之前在清遥的时候，数学考差了，她会沮丧，但到了恒城，每一次数学考试，都会给她带来心惊肉跳。这个致命短处，一次又一次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周遇清面前，阮柠觉得自己有点抬不起头。
    提着将近六瓶矿泉水，她和舒檬西在楼梯口分别，又给自己树立了一路的信心。
    这一切准备工作，在她回到座位，看到黎开把玩着一只眼熟的钢笔，而钢笔仿佛经历过重物挤压，已经到了报废的边缘而倒塌。
    阮柠把水全都放到了黎开的桌面上，然后疯狂翻找自己的笔袋，一无所获，从而确认了黎开手上那只就是自己的笔。
    她倏地一把抢过，咬着牙，有十足的脑意：“是你弄得？”
    黎开一开始有些疑惑，而后懂了阮柠的意思，冷下了脸。将桌面上的水扶到一边，他极快的偏过脸，看着阮柠一字一句道：“狗、咬、吕、洞、宾。”
    阮柠还欲开口，前座的女生就先嚷了出来：“阮柠，你冤枉黎开了，他和阮舟一起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你的笔掉在地上后就帮你捡起来了，还用湿巾yihua帮你擦了一遍呢！一开始阮舟还说你那只笔烂成那个样子了，准备给你丢进垃圾桶的，还是黎开不让的！”
    这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
    前座女生说完，周围有看到的同学都跟着点头附和，阮柠不自在起来，可是看着狼狈不堪的钢笔，她的眼眶先开始发红。
    “对不起，黎开。”
    男孩冷笑一声，根本不理她。
    阮柠闷闷的靠着座椅坐了下去，发现自己的笔袋是拉开的。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而造车的意外——她急着去吃饭，没有拉上笔袋的拉链，而她的钢笔就不小心滚落到了地上，随后就遭遇了一个或者几个同学的踩踏，光荣殒命。
    太顺理成章的意外了。
    前提是阮柠真的会对周遇清赠与的东西这么随意的话。
    ……
    距离下午数学考试还有两个多小时，周围的同学都在复习这阵子的数学知识，只有阮柠拿着一支笔，就像丢了魂一样。
    黎开将漫画书看完的一页夹上书签，将钢笔从阮柠手上抽了出来：“我和阮舟回教室回的很早，当时教室里只有第一组第二排的那两个女生在吃家里带来的饭，她们应该没有出过教室。”
    说完这一句，他又把钢笔塞回阮柠手里，打开漫画书，继续往后翻，就像是两人那短暂的冷战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阮柠没想到黎开会这么轻松的原谅了自己，这位同桌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她指了指窗边的六瓶水：“都是给你的。”
    “给我？”黎开不解：“我是水缸嘛阮柠？”
    阮柠回：“没有，只是看您还挺喜欢喝水的，没见过你喝饮料。上回不是用了你的水吗，这回就还你了。”
    黎开看着漫画，弯起嘴角：“不是不喜欢喝饮料，只是饮料味一过，原本五分的苦味就会变成十分，倒不如从头到尾喝的就是水。”
    他这话神神叨叨，阮柠不知道怎么接，脑子里还想着钢笔的事，想去找那两个女生，但现在是午休时间，不能随便下位。
    阮柠心里隐隐约约有猜测，但是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总要挑准了人报复，才算得上冤有头债有主。
    左右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阮柠指了指六瓶水问黎开：“哪个牌子的你最不喜欢？”那可以留下来给她喝。
    黎开勾出一个笑，本就阳光帅气的五官更加鲜活：“这么关心我？暗恋我？那要不谈个恋爱试试？”
    ……
    ……
    ……
    阮柠一阵无语过后，假笑了一下，然后趴到桌面上，直接闭上眼假寐。
    将近十八年的人生中，经历过的这类话语无数，这是最随意也是最不走心的一个，阮柠没有当真。
    因而她也发现不了自己背过去之后，黎开的漫画书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翻一页。
    -
    下午的数学考试前，俞佳棋捏着文具袋往教室外走，也有外班的学生往一班教室里挤，闹闹哄哄的。
    阮柠在她上楼梯前，把人叫住：“踩我笔的人是你吧？”
    俞佳棋的步子猛地一顿，回过头看阮柠，同样看两人的还有脸色煞白的梁之晗。
    阮柠歪了歪头：“为什么踩我的笔？”
    俞佳棋抿了抿嘴唇，然后拉着梁之晗：“不知道你说什么，之晗，我们走！”
    “别否认，我已经问过黎开了，他亲眼看着你们两个中午在我座位旁边呆了半天。”其实是问的黎开说的那两个女生。
    梁之晗捂住自己蹦蹦直跳的心脏，本来因为手打了石膏不用参与考试，但是她父母非要把她送到学校，说是坐也要坐两天。因为心虚，所以她的步子有点凌乱，差点绊倒。
    因为她的打扰，俞佳棋没来得及走，就听完了阮柠完整的警告。
    “你们还有什么招式，尽快给我使出来，我可没时间陪你们耗了。”
    ……
    月考的数学比半月考考的内容更多更深，阮柠交卷那一刻，就知道结果不会好。
    她强迫自己不要在意，甚至安慰自己说是因为俞佳棋踩坏了她的笔，才会导致她数学没发挥好。
    但显然自欺欺人对阮柠作用不大，那些她不会做的题究其根本就是她没有思路。
    因为数学的影响，理综时阮柠也没有稳住心思，好在英语题简单，拉了她一把，但对所有尖子生来说，英语都算简单。
    月考出成绩的第二天的自习课，班主任就敲了敲阮柠的桌子，轻声说：“你小哥来学校了，咱们一起聊聊你这阵子的情况。”
    小哥。
    她能称之为小哥的只有周遇清。
    一瞬间，有种名为窘迫的感觉几乎将她溺死。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一章更新在明天的零点哦~~
    第17章 天气晴朗（十七）
    恒城一中的高三数学老师办公室此刻非常的安静, 除了班主任叶凡洲和周遇清以及阮家姐弟两再无旁人。
    昨晚阮舟没有和阮柠一起回家，早上也没有等阮柠。因而阮柠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脸上有不少伤痕，很显然昨晚阮舟又和人打了架。
    叶凡洲靠着自己的桌椅, 手指在他的电脑上操纵着, 没有吭声。周遇清坐在一旁，喜怒不辩的看着眼前头几乎垂到了地面上的姐弟两。
    他昨晚和庄季许在实验室通宵写程序, 刚结束正准备回宿舍睡觉, 叶凡洲就打了电话过来。
    阮舟高中三年，闯过不少祸，这家伙也鬼灵精的很, 早在高一时就在第一联系人一栏里填的是周遇清的号码。
    因而周遇清和叶凡洲也算熟悉, 这通电话打来时, 周遇清本来想交给江明月去处理的, 毕竟阮舟是江明月骄纵出来的孩子，但最听的其实也是江明月这个继母的话。
    谁料叶凡洲三言两语说完阮舟的打架问题，话音重点转到了阮柠身上。
    “周先生，这回的月考，阮柠下降了不少, 数学且不谈，她的理综也差强人意。据我最近了解到的一些情况，阮柠好像和班上的女生有些矛盾，可能影响了她这一次发挥。您看您方不方便过来我们聊一下, 免得事情郁积在孩子心里，反而得不偿失。”
    在叶凡洲去找阮柠时，周遇清就把阮柠的成绩条看了一遍。
    语文137/数学107/英语147/理综267（物理87/化学87/生物93）, 总分658, 年级排名58, 班级排名10。
    数学的短板严重了些，周遇清念头转了几转，而后找了程砚南，进了c大的家教兼职群。
    他准备今天回去，就给阮柠找个家教。
    ……
    很快叶凡洲就弄好了电脑，把这回的考试成绩都调了出来，对于阮柠他的语气称得上和风细雨，提起最近同学相处问题的时候，阮柠表现得十分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