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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祖宗,你不想活了?”冥灵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帝君性子最是严肃,当年宫里有个仙婢,无意中和人说了一句帝君相貌妖娆,被帝君知道了,就治了她一个犯上之罪,打了二百下,发配到冥海深处的洞穴之中受苦。难道你也想学她的样儿不成?”
“宫里曾经还有过仙婢?”梦蝶吃惊地睁大眼睛,“现在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想当年,帝君初得了北冥帝君的封号,到了北冥,要建一座北冥仙宫供帝君居住,就选定了此处。这里本来就是百花盛开的好去处。若要盖了府邸,这许多花树也就都要砍去了。这些花树在这里许多年,吸收日月精华,早就修炼成精。得知此事,都来求告帝君。帝君心软,就吩咐不许伤了这些花儿。亏得匠人妙手,依着这些花儿,建出这么一座好宅院来。众花妖感激,也就情愿在宫中为奴为婢,服侍帝君。谁料后来有一日出了事,帝君震怒,就撵了那些姑娘家,吩咐花儿匠把那些能化人的花树真身都挪了出去,从此这府里也就再没一个婢子了。”
梦蝶听了冥灵如此说,心里颇为好奇,便问:
“出事?是出了什么事?”
冥灵却摇摇头:“今日已经说得太多,日后再跟你说罢。帝君要是知道我这么多话,早晚也得把我撵出去。得了,帝君吩咐我的事还没做,我先走了。”
冥灵说完就跑了,梦蝶在心里哼了一声,心道这冥灵看模样是个年轻少年,说起话来倒像个老头,着实不讨人喜欢。有其主必有其仆,冥灵这般惹人厌,帝君性子也一样讨厌。想着自己要跟这一大一小两个讨厌鬼在一处,不知道呆上几十几百年,就觉着厌烦得不得了。
可是……想想爹爹和梅夫人,想到日后能救了他们复生,就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初见帝君的时候,帝君和她说,若要时光倒转,救得她的家人性命,除非她修成天仙,去求见西王母,以自己的仙身,换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西王母若是怜悯,也许就能同意了她的请求。
此事虽然难如登天,可是,眼下实在是只有这一条途径。梦蝶虽然讨厌帝君,也不喜欢冥灵,可是若要成仙,也只能在这里跟着帝君,好好学。
梦蝶叹了口气。她原本也是乡间大户人家的小姐,爹爹李执,年少时在乡里素有神童之称,十四岁上考了个秀才,家里为他聘了表妹梅氏为妻,他也就早早成婚。
只是梦蝶的亲生母亲却并非这梅夫人。而是紫云观的女冠妙真。一次李执到紫云观求签,偶遇妙真,妙真相貌甚美,李执一见,只觉得魂飞天外。李执自从见了妙真,就常到紫云观去。妙真年轻,一来二去,到底让他勾搭上手。两个都正值青春年少,干柴烈火,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两人暗暗来往几次,妙真发觉自己腹中怀了孩儿,在道观里到底是瞒不住人,就随了李执,离开了紫云观。
妙真到了李执家里,才知道他家中已经有了妻子。心中十分痛苦,却也无济于事。她十月怀胎,就生下这一个小小女孩。妙真生育之前,曾经梦见许多蝴蝶,非常美丽,一点也不害怕她,围着她上上下下的飞舞。其中一只玉色的蝴蝶,样子最是小巧可爱,落在她指上,似有亲近之意,她欲抬手细看,那蝴蝶却化成了一束光,钻进她的肚子不见了。妙真觉得女儿是有宿缘的,十分欢喜,就给女儿起了个小名儿叫梦蝶。
这些故事,都是梦蝶听她的乳母讲的。自打梦蝶记事的时候起,那位被人说成是她母亲的女人就独自一人,坐在僻静的西厢房里打坐,读经。那屋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神龛供着老君像,香炉里总是燃着浓浓的香。 侍女碧云照顾她的起居,一日三次给她送去精细的素斋。
在梦蝶的记忆里,母亲从未踏出过那间厢房,只有一次,她在院子里玩耍,不小心跌倒哭了起来。母亲本来在屋里读经,听了哭声,就放下经书走到门边,似乎是想要去扶她。可是碧云正好在旁边,把她扶了起来,母亲也就没有出来。父亲极少到那间屋子里去。每次父亲去那间屋子里见母亲时,总是恭恭敬敬的,唤她“真人”问她些什么话,她也只是闭目点头作答,不得已时才回半句。
至于那位梅夫人,从来也没来过这间屋子,有时不得已提到妙真,就用“西厢真人”这四字来代替。对于所有这一切,梦蝶只觉得古怪而有趣。
梦蝶是乳母喂养大、梅夫人教养大的,母亲从没抱过她,从没和她亲昵过。母亲所住的西厢,在梦蝶小小的心中,是个神秘的所在。那房间白天的时候总是阴沉沉的,没有光。只有到傍晚的时候才会有些昏黄的光线照进去,之后就慢慢暗下来,暗下来。母亲从不点灯,夜里只能见到香炉里那一点微微的亮,很有些吓人。
梦蝶小的时候,还曾经在西厢里玩过。不过西厢里什么玩的也没有。母亲又只是一味打坐,不理人。加上父亲和梅夫人总是不许她到西厢去。她也就渐渐不去了。乳母偷偷告诉她,她的母亲,是神仙呢,她到西厢去,是会打扰神仙清修的。梦蝶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并没说别的,可她小小的心里,却对那个住在西厢里、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多了几分崇拜和敬仰。
梅夫人无所出,梦蝶的爹爹李执,也由此对梦蝶无比疼爱。梦蝶却不喜欢与爹爹亲近。她隐隐知道,母亲每日把自己关在西厢里打坐读经,全是因为了爹爹;待她很温柔的梅夫人,有时候躲起来悄悄流泪,也是因为爹爹。她小小的心里充满义愤,觉得定是爹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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