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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凌凝眉,勉强多了些耐心,问:“关于他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快说。”
家中主人都被带走了,这群仆役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哪里还敢怠慢,公孙凌的话音刚落下,他们立即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公孙凌越听脸色越不好,在这些人口中,那个阿昌平日里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喜好,整日守着家里的郎君,说来说去,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
仆役们惯会看人脸色,眼见着公孙凌如此,更是惶恐。
“对,对了,那小子似是有相好的了,我在他身上闻到过脂粉味儿。”正在这时,其中一个人说。
公孙凌瞬间看过去,说:“什么脂粉?”
仆役看向另一个中年女婢,说:“就是夫人平日里舍不得用的那个,之前就在上巳节的时候用过。”
女婢恍然,顶着公孙凌的视线说:“那是沁香居里的百花粉,价比真金,就算想买都买不到,夫人用的那一盒还是公孙姑娘命人送来的。”
公孙凌面色微缓,目光却更冷。
亏他家如意还惦记着那安氏,可那个贱婢却丝毫不记恩情,竟然背叛了如意。
记下这一点,公孙凌再问,就问不出什么了。
左宅。
墨香浓郁,大笔挥就而下,笔走龙蛇,一笔便写出了如意二字。
左渊安静观看了一眼,觉得不满意,便就直接把这一张震碎,复又去写。
不好,不好,实在不好。
公孙月生来娇贵,便是武艺高强,却也吃不得苦。她杀人,不是因杀而杀,而是为了救人而杀。她出刀之时,并无杀气,只有不容摧折的坚定。她和他不同。
所以,这一笔满是煞气的字,不适合写她的名字。
左渊心说,努力收敛了身上的煞气,凝神静气,重新写出如意二字。
可不论他怎么收敛,笔意中总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狠戾之气。
停下笔,看了良久,左渊直接抛下了笔,坐了下去。
少了分散注意力的事,左渊霎时间就从自己浑身上下好几处地方上感受到了仿佛浸入骨髓般的疼痛。
那是积年旧伤,平时还好,一遇到下雨天,冰冷又刺骨的疼痛就会一点一点的泛起,然后侵占掉人的所有注意力。
“主人,药来了。”李风敲响门,轻声说。
左渊唤了人进来,端着那晚大老远就能嗅到苦涩气息的药一饮而尽。
苦吗?自然是苦的。
可能感受到苦才好,这说明他还活着,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温热的药从喉咙一直往下,进入肺腑之中,慢慢的,他身上的疼痛好像没那么明显了。
左渊闭目靠坐在那里,神思飞远。
他必须要让自己想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不会被身上的不适一直折磨。
这些伤都太久远了,久远到就算他找到了天下最出色的大夫,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
至于那个老头子说的什么放下一切静养三年就能好?
在这个节骨眼上,哪有三年的时间给他静养。
闭眼之前,左渊还在思考该想点什么,可眼睛刚一闭上,他就又想到了公孙月。
“他为什么发抖啊?”哪怕时隔两年,再回忆的时候,左渊依旧能想起公孙月当时好奇中带着跃跃欲试的语气。
后来她身边的婢女说了他的身体情况。
“什么?”当时的公孙月惊讶不已,愤怒的说:“从小就有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竟然虐待小孩子?”
这算什么?
左渊甚至还记得自己当初淡漠又无谓的想法。
安静了一会儿,公孙月又笑,笑的轻快欢喜,听不出丝毫阴霾,说:“可他活了下来,活着好啊,活着才有希望。”
左渊当时是愣了一下的。
活着才有希望,那他的希望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左渊都没有找到答案。
李风再次进来,禀报说:“将军,公孙家的人动了。”
左渊点头,表示知道了,整个人一丁点的奇怪都没有。蓄势十余天,今夜正是最好的时机,公孙家若是不动,他才会觉得奇怪。
他的目光落在左边那处宅院,心中揣测不断,不知,漳州最近这池暗涌,他那个好义兄有没有插手呢?
思绪飘远。
左渊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前几日郭盛的提议。
娶……公孙月吗?
他不自觉的去摩挲着食指指节,回忆起和公孙月相识后的一幕幕,心中微不可查的泛起涟漪。
可惜,这涟漪太轻,轻到它的主人都没有发现。
清晨,公孙月醒来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小了。
丝丝细雨斜斜落下,天地间一层白纱弥漫,似雨,又似雾。
雨滴串成一段珠帘,滴滴答答坠下,砸在芭蕉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然后顺着晃动的枝叶落下。
公孙月起床后就看到了这一幕,因为阴沉的天气而有些沉郁的心情好几乎立即就变好了。
“去传信,我早膳在思明院用。”公孙月难得早起了一回,吩咐知春道。
知春应是,知秋上前,巧手为公孙月梳好妆,换上一身略厚些的浅紫色绣白兔捣药纹的襦裙,跟着就起身,往思明院去了。
“这么早就起了?看来如意昨晚没睡好。”公孙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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