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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未觉柳康笙神色有异,道:“老三媳妇半道上动了胎气,肚子痛,就赶紧折回了,现在人在柳郎中家。”
“什么!”柳康笙陡然一惊,面色都变了:“柳郎中怎么说?”
“我没听到啊,三儿媳回来的路上肚子就不怎么痛了,应该没事,就是再把个脉,求个心安,我这不就先回来张罗饭食,而且也得捡几个鸡蛋给柳郎中家送去啊。”乡下人瞧病,要拿药的就付药钱,诊费一般就家里的鸡蛋米面的也能抵一抵,王氏也担心文氏的情况,说着已经快步朝正屋去了。
柳康笙不过是因着文氏动了胎气的事着了急,这一恍神的功夫,已经叫王氏越过他好几步,不想王氏看到屋里被绑的柳渔,忙喝一声:“回来!”
王氏一下子顿住了脚步,莫名地看着柳康笙:“怎么了?我进屋拿几个蛋就回柳郎中那儿去。”
乡下人家,能不花钱当然是不花钱。
柳康笙脑子转得快,这时候已经有了对策,沉着脸就斥骂:“愚蠢!柳郎中家是缺你这几个鸡蛋今天中午下锅吗?你不紧张老三媳妇的肚子倒惦着这些个鸡零杂碎的东西,赶紧的,现在就回柳郎中家去,好好问问老三媳妇和她肚子里那孩子的情况,我孙子要是出什么岔子我饶不得你!”
王氏给他骂得愣住,她这刚回家,平白无故就兜头兜脸挨了这一通骂,打头一句还是骂她蠢,王氏嘴唇都颤了颤,一时只觉又委屈又丢人,想要顶回去,偏偏一句句回想起来,竟然好像都没骂错。
她就站在那,所得手和唇都哆嗦着,到底也没敢回半句嘴,还真转身准备折回柳郎中家瞧文氏去。
柳康笙心里松了一口气,扒着门缝往外瞧的柳大郎和伍氏心里也大松了一口气,恰在这时,正屋里发出哐一声闷响!
王氏陡然瞧了过去,而后一双眼瞪大,想到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想到大白天闩着的院门,想到她刚才在外边拍了半天的门都无人应答,王氏脑子里轰轰的,炸出了一串的联想。
一时里就连她刚进门就挨了柳康笙兜头一阵痛骂,她要进屋又被柳康笙喝止,急撵着她去柳郎中家都被王氏阴谋化了起来,她猛然转头看柳康笙,果见他面色有一瞬的变化,王氏一下子认定了自己的所有猜测。
柳康笙有猫腻,见不得人的猫腻!
她身形似一阵风一样刮进了堂屋,冲进了自己住的正房,门被怦一声推开,柳康笙紧追着跟进来也没能拦住。
门扇砸在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满脑子奔着捉奸而去的王氏,一照眼只看到屋里被堵了嘴五花大绑在椅上的柳渔,对上的是柳渔一双满眼是泪的脸。
仿佛是一道闷雷活劈在天灵盖上,王氏被劈得木了,傻怔在当场,只一双眼瞠着,不知道眨眼,忘记了呼吸。
那是柳渔,这是她的房间,可她的女儿为什么会被五花大绑在她的屋里。
怔懵过后,是一声几近凄厉的叫唤:“渔儿!”
王氏每一根发根都炸竖了起来,几乎是扑进了屋里,扑向了被捆着的柳渔。
这一刻的王氏,对柳渔的爱护,扑向柳渔的心痛,都是真真切切的,是一个最寻常、最普通的母亲最真实的反应。
在这一刻,柳渔相信,王氏是爱她的。
这一份母爱,还没能贴近,柳康笙的手由后边伸来,扯住了扑向柳渔的王氏,也捂住了王氏即将泼天哭嚎的声音,他黑沉着脸,拽着王氏:“跟我出来!”
柳渔定定望着王氏被柳康笙拽着,一面挣扎一面踢打柳康笙,两个人纠缠着出了这间临时的囚牢。
她知道,王氏真正要做抉择的时候到了。
王氏不是不爱她,她只是不总爱她。
柳渔有时能从王氏眼里看到模糊的恨意、惧意、以及一种爱恨交加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尽管这种时候极少,可她都记得。
她不能明白,始终也不明白,一个母亲看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复杂难辨的情绪。
可若说她并非亲生,又不像。
一如此时,如王氏那样惧怕柳康笙的一个人,这时敢踢打咬抓给柳康笙全上,她在小处会亏着她,在大处却又肯护着她。
柳渔静静闭上眼,安静等待,等一个谜题的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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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灶屋里,柳康笙制住疯魔了一般的王氏,压着极低的声音喝斥:“疯够了没有?你想想清楚,是把她送走还是你死?”
“我不是要把她怎样,只是要把她送远,远远的送走,找的都是靠得住的人,收极少的银子,只要对方替她找个好人家,往更南边去,北边去,东边西边都行,只是不能留在这里,你明白了没有!她那张脸,留在这里,迟早要祸害了我们一家。”
王氏的挣扎渐渐脱了力道,手颤着,脸颤着,泪糊了一脸:“我不会让她出去的,是你让她学刺绣的,是你让学的,今天开始,我就不让她学了,她以后都不会出去的,会和以前一样,就在家里,绣的东西都由我去卖,再过两年,就在柳家村,或是更偏一些的村子里,我替她找个夫家,啊。”
柳康笙却是冷哼:“你想捂就捂得住吗?这月余在镇上行走,你就确定没有哪家人看上她?”
王氏几近崩溃:“我不同意,你不同意,谁看上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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