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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世上事真不经说,又过了几日,杨家再次来了提亲的。今次来提亲的就不是一般子弟了,叫杨段和周氏都有些惊诧。
竟是如今蜀中炙手可热的安东将军孟钊!
看着坐在自家厅堂的媒人,杨段的脸色算不得好看。别的不说,印象就先不好了,两家之前都没通过气,这就大剌剌地派人来提亲?这要是不答应,两家的情面如何?传出去又好听不好听?
杨段不是困囿于规矩的人,但有些规矩偏不遵守,这表明的其实是一种不尊重。
人都不尊重了,他能有好印象才怪!
“杨公听老身说啊,这安东将军可不是一般的少年子弟,蜀王子孙众多,如今却是他挑头了...眼下看着,更进一步也不是不能啊。如贵府小娘子这般的,放到寻常人家,那也受不住,就该是安东将军......”
杨段只是听着,动也不动,等到了最后,敷衍了一回,也就送走了媒人。
周氏此时才皱着眉头道:“怎么孟家的人也来提亲了?”
重点不是‘孟家’,而是孟钊这个人...周氏平常也听杨段说一些外头的事,所以很知道如今成都孟家子弟们之间的你争我夺。大家冷眼看着,见到孟钊渐渐起来了,真觉得他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蜀王。
这样的可能在别人家那是加分项,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女婿难道不好?
但在头脑清醒的人家,比如杨家这样的,这就说不上好了。孟钊如今是权力斗争漩涡里的人,想要挣出来都不可能了!到时候若是失败了,必然会迎来报复,真到了那般处境,他的妻子要怎么办?
更进一步说,就算他成功了,杨段这边也不能放心啊:蜀中只是偏安之地,天知道还能坚持几年!或许是几十年,也或许就是这一两年!杨宜君真嫁了蜀王,做了蜀王妃,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忧心了?
或许有的人家能拿一个女儿去豪赌,赢了血赚,输了也就是一个女儿罢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要紧?但杨段和周氏不是这样的父母,自然眼下只想着如何拒绝孟钊了。
“哪里知道呢...去年娇娇去成都后,岳山还随了信来,是说过这位安东将军有意娇娇。但之后这事就没了下文,我只当他那般子弟心高气傲,娇娇既不给他好脸色,自己也就嫌没趣,就此打住了。”
杨段脸色是真不好看,想了一会儿道:“如今这般...会不会是想着结杨家做外援?”
杨家对于蜀中来说是很微妙的一股势力,一方面杨家并不属于蜀中,彼此没有从属关系。但杨家对于蜀中,又确实是面对南面的守门人,有杨家在,无论是黔地,还是大礼合有乱子,都不能直上蜀中,影响到孟家。
另外,杨家手上的兵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能打也是真的能打!能在混乱的播州站住脚,得一个剽悍的名声可不过分!
在乱世之中,手中握有一支剽悍的军队,本身就足够让人重视了。
“既是结杨家做外援,怎么不去求娶大伯家的十五娘?”周氏是妇人家,首先想到的就是杨丽华还没嫁人,作为播州侯的女儿不是更合用!
对此杨段只是道:“大哥家几个侄女儿是能嫁人,但若只是结为外援的话,嫡支的几个女孩子,哪一个都差不多的。杨家嫁了女儿过去,便是结为同盟了,难道会因为嫁的是大哥亲女儿,大哥就多出几分力?”
对于那些掌握权力、交换权力的人来说,女儿大多数时候都算不了什么。平日里也会疼爱,可在关键时刻,也就是个结盟用的物件。杨界若同意于孟钊结盟,支持他上位,以图今后回报,那嫁侄女他就不会少出一份力,嫁女儿也不会多出一份力。
而既是如此,孟钊借机提亲杨宜君,就有了一箭双雕的意思——既能娶到杨家嫡支的女儿,获得杨家的支持,也能抱得美人归呢!
想了想这事,杨段就坐不住了,与周氏道:“我去与大哥说道说道此事......”
这种有政治意义的提亲,就不是他家拒绝就算了,杨段一方面要和杨界通气,免得杨界那边代自己答应了下来。另一方面,也是想劝劝杨界,这样的事最好不要沾,如今杨家这般也就够了。真要是帮了孟钊,又能得什么好处?孟钊上位了,是能让杨家北扩家族势力,还是能让杨家的人在蜀国朝堂上占据关键位置?
那都是犯忌讳得,恐怕是都不能了。
杨段去了侯府,周氏这边想了想,叹息了一回,又去后院看女儿了。
她去的时候杨宜君刚刚洗完头,她人半躺在一张榻上,头发擦的半干,就拖在脑后,麝月正替她擦发,干爽的布巾已经用过了几条了,都扔在一边。
周氏看着女儿,觉得她因为今春一场大病,比去年真是清瘦了许多。原本脸上还有些孩子似的圆润,如今也不见了。如此并不减损她的容貌,反而让她像是一株水莲,亭亭玉立,暗暗的芬芳。
杨宜君听到动静,转头去看,一下笑了:“娘!”
周氏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摩挲着她的脸儿,爱怜道:“今日在家都作甚呢?”
杨宜君指了指放在一边的几册书籍:“看了几本书,又练了字。”
“这很好,读书明智,练字定心...时光过得真快啊,好像还是你生出来那会儿,你和你三哥是双生子,都小小的,只半个枕头大。当时我与你父亲就忧虑,这如何养的大呢?后来三哥果然......”说到这里,周氏有些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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