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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落心下微哂, 注意力却落在了最后那句话上。
九重门是什么地方,正是重华殿的最后一道宫门, 也就是紧挨着司礼监值房的那道门,原来今夜是篱阳守在那儿。
上回迎亲路上遇袭, 那个叫篱阳的锦衣卫身手倒是不错,不过这回她没打算硬闯。
想到今夜便能结果了赵庸, 姬玉落微垂的眼眸不由闪过片刻阴沉的笑意, 转瞬即逝, 连带着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比往日高几分,她道:“多谢夫君挂怀,我记下了。”
霍显的目光却是落在她眼底,不自觉蹙了下眉。
四目相对,姬玉落露出不解又无辜的神色,道:“夫君……怎么了?”
霍显没说话,侧身望向窗外。
冬日的天暗得快,斜阳刚散去,暮色便渲染开来,原本此时应寂静庄严的皇宫却难得有了人气儿,安和宫一角悬灯结彩,甚是热闹。
正如霍显所言,惜妃虽然大摆生辰宴,但能来贺寿的大多是宫里的妃嫔,其中也有外臣女眷,不过寥寥。
惜妃今日有意打扮得雍容华贵,端庄典雅,一身着装直逼皇后,脸上是正当盛宠的高傲,她被众人簇拥着奉承,还没沾酒就已经快醉了。
宫女挑帘,暖阁里就静了静。
姬玉落到时,众人脸上笑意未退,只拿眼打量她。
今上贪色,偏好浓颜系美人,故而宫里的妃嫔个顶个的妖娆多姿,这后宫就跟个盘丝洞似的,乍一见这冷霜似的美人,几人皆是一怔。
不待人问,惜妃便惊喜道:“霍夫人可算来了,本宫可是等了你许久,还以为霍大人新婚,不肯放人呢,快给霍夫人看座。”
众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霍镇抚刚过门的那位新妇,国子监祭酒姬大人家的千金,此前听说身子羸弱,一直在寺里养着,往年也不曾进宫,没见过,于是打量更甚。
姬玉落迎着一众目光,先是朝各位妃嫔行了个半礼,随后便被惜妃拉至身旁落了座。
惜妃握着她的手,甚是感激道:“那日走在路上,也不知怎的膝盖一疼,竟是跌进池里险些丧了命,还多亏霍夫人路过相救,我啊得让我这些个宫女都去学凫水不可!”
姬玉落道:“娘娘严重了,是娘娘有龙气护体才得以安然无恙,臣妇不敢居功。”
这话说得漂亮,简直说进了惜妃心坎里,她娇羞地垂下眉眼,捂唇笑起来,心情大好,拉着姬玉落的手不肯放,说:“我与霍夫人一见如故,甚是欢喜,今夜皇上特从宫外请来了梨红园的戏班子,霍夫人坐本宫身边,陪本宫热闹热闹。”
姬玉落颔首应是。
不多久,戏子便开唱了。
但实则看戏也并非是真的看戏,众人的目光看似是落在了那临时搭建的戏台上,可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句句打着机锋,一会儿这个妃嫔暗讽那个妃嫔不得圣宠,一会儿是那个妃嫔嘲讽这个妃嫔年岁渐长容貌不再,台下比台上唱得还要精彩。
姬玉落瞥了眼被惜妃紧紧攥住的手,抬眸给站在远处的红霜使了个眼色,红霜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内。
台上的戏又换了一出,妃嫔嘴里的机锋也扫了一轮,眼看就快要扯头饰打起来时,忽有浓浓烟味儿飘来,众人一顿,皆是停下话头。
有人耸了耸鼻,蓦地一惊,指着窗外道:“起、起火了!”
话音坠地,姬玉落的手总算得了空。
惜妃噌地起身,这时有内侍三步一摔地小跑而来,哆哆嗦嗦道:“娘娘!娘娘、娘娘殿内起火了!”
惜妃怒道:“还不快去找人灭火!”
她说罢便往门外去,谁知脚还没踏出去,檐上的悬梁就“哐当”砸了下来,惜妃大惊失色,忙往后退,却见整个宫殿都被火包围了!
身后的内侍还在喊着“娘娘莫去”,惜妃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火,现在才报!”
内侍捂着脸,委屈地说:“娘娘,不知哪来的火星子,好几处都起了火,今夜风又大,奴才们察觉时火势已是起猛了。”
说话间,不知哪里的梁又断了一截,轰然坠地,适才还争锋相对的嫔妃此时抱在一团,尖叫连连。
火愈发地大,烟也愈发浓烈。
戏台子也是木头搭的,窗外的火星子飘了进来,台上的布缕引着火,迅速就着起来。
众人自身难保,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姬玉落默不作声地往后退,惜妃的宫殿前后两扇门,一扇通往殿前宫门,一扇则是连接着寝殿的水榭庭园,此时园子的花树也都着了火,而四周高耸的石墙将宫女内侍都困在了里头。
趁不注意,姬玉落脚尖点地翻了出来。
红霜一边警惕回头一边上前,将怀里的衣裳递过来,不远处的大树下赫然是被她打晕扒了衣裳的太监。红霜道:“小姐,属下同去。”
姬玉落褪下披风小袄塞给红霜,利落地套上内侍衣裳,说:“不用,人多眼杂,你在这儿等我。”
红霜急道:“可是主上说过属下必须时时——”
姬玉落冷眼扫过来,“你现在的主子是我,不想干就滚。”
“……是。”红霜恭恭敬敬地垂下头。
姬玉落作太监打扮,一路提灯贴着宫墙边沿走,她走得极快,眼下所有人都乱哄哄地往惜妃宫殿赶,并未有人注意到她,只是在途遇巡守的锦衣卫时,她才将礼帽往下压了压,垂头把脸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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