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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觉得女儿怕是有什么大病,好好的纽约不呆,跑到脏兮兮的中国不说,还要在那里搞什么事业。
上帝呀,她要比她的女儿了解中国多了。中国有什么事业?尤其在乡下,最能挣钱的大概就是种鸦.片了吧。一个城市甚至可以连一家工厂都没有,这样的地方要怎么发展事业?
唐安妮却振振有词:“如果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将来不管在哪儿都会被人嘲笑,就连佣人都看不起我。”
唐夫人觉得言之有理。当家主母可以不出去工作,但必须得懂人情世故,还要精通庶务。否则将来嫁出去了,拿捏不住佣人,要反过来被人人欺负的。
为了女儿将来的夫家生活着想,她终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答应给她转账2万美金。这笔钱到了北京,可以变成10万块人民币。因为这个国家急需外汇,进口更多能让他们提高生产力的设备。
唐安妮挂了电话,内心无比安定。
人生好奇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动物。如果她现在还待在纽约,妈妈要对她絮叨,以后嫁了人该怎样怎样,她肯定会无比反感,说不定还会憋不住跟妈妈吵架。但她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因为她想从家里拿到钱,做她想做的事。
她可真是个坏女孩。这认知让她兴奋又战栗。她不想再做那个循规蹈矩,她只想当踏踏实实做点事情的坏女孩。
如果上帝要惩罚他的羔羊的话,那就让惩罚来得猛烈些吧,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刻。
她愿意为了孩子们的笑容而受罚。
第162章 唐安妮
唐安妮平生第一次修路, 或者更具体点讲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干体力活。
即便在她的少女时代,她追赶时髦进自家工厂打零工时,做的也是写写画画的事。
用妈妈的话来讲, 她的手是大小姐的手, 十指不沾阳春水, 更别说干粗活了。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如果手粗糙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如果妈妈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尖叫吧。她居然就顶着大太阳, 拿着锤子敲石头,完全不怕晒黑。
虽然在纽约的交际圈, sun tanning是件时髦事。谁拥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 就能说明他(她)经济条件优渥。毕竟要长时间待在阳光明媚的高级度假区绝对不是一笔先开销。
但妈妈对此不屑一顾。
关起门来, 妈妈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说白种人之所以费尽心思把自己晒得跟黑炭似的, 是因为她们的皮肤太粗了,和猪皮没什么区别,野猪吃不了细糠。晒黑了才好掩饰点。
至于自家身为东方人, 本身就皮肤细腻。洁白如玉的肤色是他们先天的优势,根本没必要跟在他们后面瞎凑热闹。因为没有男人真的喜欢黑鬼。
唐安妮对妈妈的理论没什么兴趣。她也说不清究竟从什么时候, 她已经学会了东耳朵进西耳朵出。不和妈妈起冲突,从不反驳妈妈的话,但她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把妈妈的话都当成圭臬了。
因为事实证明,妈妈的话未必正确。
比方说美黑这件事, 个人审美不同, 无所谓好不好。就是方式在她看来有点傻。
为什么要花大价钱去晒日光浴呢?如果希望自己看上去黑点儿, 完全可以在太阳底下干活呀。
即便在纽约的朋友们没机会修路, 他们也可以修剪自家的草坪, 打理自家的花圃,或者晒着太阳跑步,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跑去高级度假区晒太阳,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有什么意义呢?
好吧,也许大家都是有钱又有闲,无所事事,不得不想方设法一边浪费钱,一边消磨时间。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无聊和无趣,所以他们才冠上高大上的名义,称之为所谓的格调。
据说在中世纪时期,拥有苍白的皮肤才是身份的象征。因为只有贵族才能待在城堡里,成天不晒太阳。普通的劳动者都要在烈日下奔波,不晒黑才怪。
所以现在美黑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健康和积极的人生态度吧。如果真积极的话,为什么不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呢?
对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她现在最喜欢的一本小说。她觉得自己从中学到了很多。
唐安妮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砸石头。
就像大队书记说的那样,这里修路真的不出工钱。县里派了技术员,规划好路径,给大家分配任务。各个生产队自己排好了班,抽调人出来上工。
他们每天早上吃过早饭上工地干活,等到中午休息,大家拿出干粮,一般是煮熟的土豆或者玉米饼,就着凉白开和咸菜一块儿吃。
食物的简陋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唐安妮简直没办法想象他们是如何靠着这样简薄的食品支撑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
然而大家却无所谓,一边吃还一边说笑。有人畅想以后的路修好了,他每天都要出去逛一趟再回来。
旁边人笑他:“你不上生产队干活啦?”
那人就气鼓鼓地强调:“俺一早出门,看到太阳就回来。”
众人哈哈大笑,还以为他多大的出息呢。
倒是有上了年纪的婶婶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脚下修的这条路,目光全是憧憬:“等你有路了,俺多养几只鸡,多多地生蛋,以后隔两天就出去换一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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