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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蓝笑着咽下了嘴里的面条,一本正经道:“你等着吧,最多再过20年,大米白面是最便宜的,你现在嫌弃的玉米高粱到时候说不定你反而高攀不起。”
粗粮是你想吃就能吃的吗?粗粮很贵的。
尤其是赵家沟现在种植的糯玉米,这种玉米口感极佳,但穗子小,产量低,将来要么被淘汰,要么就作为高价玉米被小面积种植。
吴秀芳一本正经:“那我宁可吃最便宜的大米白面,这个才香。”
食堂大师傅还高兴地招呼他们:“放开肚皮吃啊,考试的时候管饱。”
田蓝却不得不提醒众人:“悠着点,当心考试的时候闹肚子。”
结果真正上了考场,她坐的那间教室还真有几个人考了一半跑出去上厕所。
这些考生倒不是因为肚子寡得慌,偶然吃到了大鱼大肉,就放开肚皮不加节制;而是他们远道而来,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馊了,可要是不吃,又饿的发慌,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
结果身体扛不住了。
英子他们都心有余悸戚戚焉,感觉自己运气实在太好了。要不是兰花花和老九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那个因为拉肚子没能考完试的考生,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
陈立恒轻轻叹气,小声念叨了一句:“现在还是不重视呀。”
根本就没人管他们。
田蓝苦笑:“应该管的人懒得管,想管的人有心无力。”
就比方说家长吧,他们难道不希望孩子能够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下参加预考。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工人一天不上班就没工资,社员一天不上工就没工分。留在县城陪考,吃住的开销又怎么算?
陈立恒微微皱眉:“最起码的,考试组织者应该解决大家的吃饭问题。城里的孩子有粮票,可以买东西吃。农村的小孩怎么办?他们又没粮票。天气这么热,等高考的时候更热,考场都设在城里,距离他们的家那么远,他们上哪儿吃饭?”
胡长荣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认真地强调:“老九,你好好考吧,将来当个好官,老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陈立恒哭笑不得:“行了吧你,赶紧去上厕所,别考了一半又跑出去。”
预考的考试科目跟高考一样,也考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和政治,不过英语不在考察范围内,但是给他们减轻了点负担。
饶是如此,大家也考的天昏地暗。
等到考试结束,众人出考场的时候,一贯镇定的田蓝都觉得头晕眼花,必须得赶紧吃颗糖压压。
其他人更不用说了,活像经历了一场战争,所有人都表情麻木。
有人出了考场就哭了,有人则干脆抓起自己的书包直接往外面扔,结果砸到了人,双方又打了一架。
陈立恒顾不上去拉架,先招呼各个大队清点人头。
不管考成什么样,大家急急整整的出来的,必须得全须全尾回去。
幸亏他们点了名,还真叫大家发现少了两位考生。同学们生怕他们想不开,赶紧四下分开找,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拉回来。
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小伙子了,到了伤心处,哭的稀里哗啦。
田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只能招呼大家快点上拖拉机。这样他们好歹还能趁着天黑前赶回去,路上安全些。
吴秀芳有心想和田蓝对答案,被她以一句“忘掉了”,实力拒绝。
陈立恒则干脆开拖拉机,完全不理会后面喊他的声音。
暮色风声四起,晚风呼呼吹着人脸,把人吹的都变形了。
胡长荣突然间冒出一句:“人生就这样了,此时此刻,就是分水岭。”
周围听到的人都跟着唏嘘。
田蓝觉得奇怪:“人生哪时哪刻不在选择?你走的每一步都会影响你接下来的人生。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人生的分水岭。”
得,这个人真不配合,就不能切身处地的理解一下大家惆怅的心情吗?
好歹还是个下放知青呢,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着急。等你考不上,有你哭的日子在后面呢。
可是秀秀他们偷偷看田蓝,又怀疑如果她真考不上,一辈子留在农村,好像也不会让她崩溃。
毕竟她现在过得风生水起,如果真说生活质量的话,未必比她那些回城的同伴差。
就连上次那个县里工会的干部宋清远过来看他和老九,都说他们才是真神仙,做的都是有意义的事。不像他,天天在单位瞎忙,也不晓得忙了个啥。
兰花花还劝他趁着人闲没事干,好好研究计算机。
计算机又是什么呀,他们还从来没看过没摸过呢。
如果他们考上大学了,是不是就能见到神奇的计算机?
拖拉机突突往前开着,越往乡下去,道路越崎岖。然而车子颠簸的再厉害,方向也始终向前啊。
暮色渐渐浓郁,夕阳已经看不到一点影子。远远地,炊烟袅袅升起,那应该不是在熬糖,而是准备一家人的晚饭。
忽然之间,有人奇怪:“为什么要烧火呀?现在又没割麦子。”
按照千百年来的习惯,麦子收割干净后,田里是要放火的,这样可以把烧掉麦根,还能消灭田里的害虫,好种下一季庄稼。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表示惊奇,那亮堂堂的一片,该是起了多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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