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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蓝和陈立恒在前面引路,两人偷偷交换了个眼色。
阿弥陀佛,这事儿算成了。
其实他们将农机维修站安排在公社,也有自己的考量。
所谓树的影,人的名,品牌效应很重要。
像糖啊酒啊霉豆渣以及蔬菜这些日常消耗品,在物资匮乏的现在,寻常老百姓根本不在意是不是牌子货,只要能塞进嘴里吃喝就行。
但拖拉机不一样啊,这可是要花几千块钱才能买到的铁疙瘩,能随随便便的对付吗?
一个大队的机修站,怎么听怎么都是草台班子。
换成公社就不一样了,公社已经意味着公家。公社特地从省城请来的8级钳工师傅到出来的拖拉机,那质量,必须得是杠杠的。
所以,这个农机维修站必须得安排在公社。
况且,赵家沟大队也没空房子了,不找公设想办法,总不能露天造拖拉机吧。
革委会主任笑容满面地出了办公室,满怀期待地去见8级钳工师傅。
结果还没等他伸手跟人握手,吴师傅先阴沉着脸招呼田蓝和陈立恒:“跟你们讲一声,我马上就回去,这个农机站你们另请高明吧。反正我不能挖柴油机厂的墙角。”
革委会主任惊呆了,下意识地回头看知青。
你们两个年轻人是耍我玩吗?刚才在办公室是怎么说的?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啊!
田蓝和陈立恒也在心中翻白眼。
老天爷哎,他们不就是进去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吗?这老两口又怎么吵的?都威胁走人了。
田蓝瞅着吴母难掩得意的傲慢神色,心中狠狠地给对方记下一笔。
没大局观的家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把老头给赶跑了,你一个财务人员怎么支撑得起农机站?为私人的一点小纠纷就干这种蠢事,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她立刻调整脸上的表情,做出疑惑的模样:“叔,你这话我听不明白了。我们什么时候挖柴油机厂的墙角了?你不是退休了吗,你也不在厂里上班了呀,我们这不算挖人才。”
吴师傅还是板着脸,气呼呼的:“你们让我组装拖拉机往外面卖,还不叫挖柴油机厂的墙角?都这么来的话,那人家还要买柴油机厂的拖拉机?这不叫挖墙脚,这叫啥?”
虽然说国营厂是铁饭碗,工人只要埋头搞生产就行。
但日历已经走向1980年,工厂产能过剩,销售出现问题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吴师傅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琢磨生产技术,但人家毕竟是省城的工人老师傅,不至于不知道什么叫竞争。
当然,他说这话也并非真的担心柴油机厂的销售会出现问题。在他心目中,就这小打小闹的,怎么能够跟柴油机厂这种钢铁巨人相提并论呢?
他就是被他老婆挤兑的吃不消,所以要当场发作。
田蓝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在心中默念忍字诀。
他这样的算啥呀?
当年自己搞统战工作的时候,啥矫情精没见过。有人作妖作到你恨不得拿大耳刮子去刷他,成心给你捣乱。
那会儿她真年轻气盛呢,不也捏着鼻子忍下来了吗?还把人哄得好好的。
现在,她也宝刀不老。
田蓝摇头,一本正经道:“叔,你这话我觉得不对。首先,咱们是不是因为拖拉机供不应求,所以说你才给我们亲手造出了拖拉机?这事您不否认吧?”
吴师傅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没吭声。
田蓝继续往下说:“这说明什么?说明拖拉机的产能不足。与此同时,叔,您是从哪儿搞到的拖拉机零部件?总不会是偷厂里的吧?”
“放屁!”当了一辈子优秀工人的吴师傅勃然大怒,坚决不能扣上这个屎盆子,“老子兢兢业业干了30多年,从来没占过厂里一点便宜!我怎么会偷厂里的东西?这都是我自己买的!”
田蓝笑容满面:“现在生产原料都供应给国营厂,您能买到,是不是说明柴油机厂并不缺这些?”
吴师傅点头:“那当然了,我怎么能跟城里抢生产原料?那不乱套了吗!”
陈立恒笑着在旁边做总结:“生产原料充足,产品却供不应求,说明什么?说明就是干活的人不够啊。如果柴油机厂能够把这些生产原料全都变成拖拉机,那大家也不至于满世界地找拖拉机却怎么也买不到。”
革委会主任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呢,这会儿赶紧两手一拍,完全赞同:“没错,就是因为像师傅您这样的8级钳工太少了,厂里生产忙不过来,所以才导致了拖拉机供应不上。”
他感觉柴油机厂是有大病。8级钳工啊,还不到50岁的人,居然不返聘,就直接让人这么退休了。
不不不,不返聘是好事儿。不尊重人才的单位,就不配留下这么好的人才。
这样的好人才,合该来他们向阳公社,支持农村搞建设。
早在10年前,中央就部署过,要积极发展“小钢铁、小机械、小化肥、小煤窑、小水泥厂”这些“五小工业”。
他们向阳公社条件差,没能赶上顺风车,这些年一直原地踏步踏。
现在,他们一定要把握住机会,积极让人才发挥所长,把机械厂,哦不,是农机维修站给办好。
革委会主任热情如火,看着吴师傅也冒星星,硬是抓着人家的手紧紧握住:“吴师傅,您在我们向阳公社搞农机维修,不仅不是挖柴油机厂的墙角,而是为我们整个国家的机械工业做贡献啊。这是拾遗补缺,为我们农业机械发展做出巨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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