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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城里人吃的是国家粮,端的是国家饭碗,干净又体面,旱涝保收,不愁饿肚皮。
可现在他们赵家沟也能吃饱肚子呀。国家给他们发了新粮种,偶尔还能用上尿素和复合肥,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高。他们照样已经好几年没真正感受过饿肚子的滋味了。
非要说差的,也就是城里吃细粮,他们吃粗粮,味道不好而已。
可高粱粉里加了糖,做出的粘豆包就比白面馒头差吗?他反而更喜欢吃粘豆包。
油水不够也不怕呀,不是能养猪吗?去年他和妹妹从知青点分了好几十斤肉回家,就是过年放开肚皮吃,到现在也吃了不到1/4呢。
他妈把肉腌了起来,每次切一块熬油烧菜,味道好的很。连白萝卜都带着肉香。
这些肉吃完了也没关系呀。今年他家订了4头猪,上交国家两头,剩下的两头就能自行屠宰。卖一头杀一头,到时候又有肉吃了。况且他家自留地还种了不少花生呢,同样可以榨油。
长平不会概括提炼升华主题,他只凭自己切身感觉,那就是他们赵家沟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看,现在他们做的糖能卖到县城,他们种的菜也被吃国家粮的人追在后面要求买。他们又比别人差什么呢?反正他没多少感觉。
少年人想问题都简单的很,什么将来子女教育问题之类的,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他就觉得赵家沟好,山山水水都好。当然,他们的糖坊磨坊和酒坊最好。
长平表了态,其他几位被涮下来的知青也表示要回家跟父母商量。
最搞笑的是小名叫二狗子的庆国,他居然如释重负:“没考过也好,省得我还要受几个月的罪。”
从到知青点上工起,他就日日夜夜承受煎熬。要不是害怕不学习就会被赶走,他早就暴露自己畏书如畏虎的真面目了。他天生就不爱学习呀。
陈立恒在旁边哭笑不得:“你以为不参加高考就不用学习了吗?活到老学到老,干活也得学技术。我们要从小做房发展为工厂,就必须得不断学习,牢牢掌握技术和管理知识,这样才能日益壮大。”
得,当惯了领导的人就是不一样。一开口,那味儿就有了。
庆国笑嘻嘻的:“九哥,以后你怎么学习我就怎么跟着。”
陈立恒不假思索:“咱们的学习步骤未必能一致,即便你不跟我们去公社,还是要继续学习。”
田蓝也点头:“是啊,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永远不能松懈。”
话说完了,两个好歹也是在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人突然间感觉大家的眼神不对劲。
田蓝奇怪:“我们说错什么了吗?”
英子表情微妙,支支吾吾道:“那个,刚才可能是漏了你们的名字。”
田蓝和陈立恒震惊:“我们没考过?”
开什么玩笑啊?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正儿八经的学霸。
你可以说我打仗稀疏平常,你也可以说我搞科研也就那么回事。但你要说我成绩不好,连个公社选拔考试都过不了,我糊你一脸。
数理化就不用说了,题目简单的令人发指,我要是拿不到满分,那肯定是因为我手瓢了,写了错别字。
语文和政治,那也不难啊,都是基础题。尤其是政治,说个不要脸的话,他俩都可以算半个马列哲学专家,还吃不透高考题的内涵?就是里面提到的时政题,因为他俩都有听广播的习惯,也应对的轻轻松松。
想来想去,他们都找不到自己被涮下去的理由。
知青们集体点头:“没听到你们名字。”
一开始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后面再听才注意别人。当他们意识到田蓝和陈立恒没能通过考试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人家啥实力,大家心里都有数。
可一个人听错了情有可原。大家伙儿都听差了吗?怎么可能。
小云忧心重重地帮他俩分析原因:“可能唐老师不喜欢提前交卷的学生吧。”
田蓝暴走了,脸拉的老长:“考场纪律里没有一条规定不许提前交卷。开考半小时之后,所有人都可以交卷,这是考生的自由。”
她和陈立恒没违规,就不该被区别对待。他们可以选择不上这个复习班,但别人不能非法剥夺他们的权利。
不行,这事儿必须得有个说法。
田蓝当机立断:“走,我们一块去学校。”
知青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当过革命小将的人,面对老师,哪有多少敬畏之情。
大家伙儿也觉得不公平,太欺负他们赵家沟的人了。老九和兰花花就是赵家沟的门面,居然被这么下脸,他们也脸上没光。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向公社,西北风呼啸着席卷而来,都没能熄灭他们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反而让火烧得越来越烈。
等到了公社中学,众人那个气势,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来炸学校的呢。
长平嗓子老大,看到亮灯的教室就冲过去嚷嚷:“凭什么不收我们……”
其实他是想说“我们老九和兰花花”的,但因为一路顶风而来,张口的时候又一阵风冲进嘴巴,他岔气了。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于是可怜的长平就切身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做学渣要承受的羞辱。
唐老师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凭什么来质问我?凭你连10位数乘法都能算错,电路图都不会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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